刺杀一事尚在周旋之中,东方凌风到底还是顾忌着悠悠众口,暂且只是将东方凌云软禁在了将军府中,毕竟是个皇子,如今受了伤,该派的太医也派去了。东方凌风本想通过太医,在药中下手脚,但送去东方凌云榻边的每一碗药,沐千华都要先试一口,那么苦的药,她眼皮都没眨一下就灌了下去,得知这些的东方凌风无奈之下,只能放弃了毒杀这条路,将太医撤了回来。
贤太妃如今也是被蒙在鼓里,加上她身子向来不好,沐千华就是有心见她一面,都办不到,看着被禁卫军重重包围的将军府和终日瑟缩的下人们,沐千华心都凉了。
东方凌风,你当真要做得这么绝吗?他可是你的亲哥哥啊!
她已经隐约察觉到东方凌风的目的,只是没有切实的证据,再加上东方凌云此刻危在旦夕,血煞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这样的局面,凭她一人该如何扭转?
她叹了口气,摘下腰间的宫牌:“来人。”
门外监视的禁卫军立刻推门进来:“王妃娘娘有何吩咐。”
她现在还是有王妃这个头衔在,正一品的诰命可不是摆着看的,她将宫牌交给眼前的禁卫军:“你立刻进宫,去太医院请张医首来。”
“这……”
“怎么,是本宫的话不管用还是这块圣上亲赐的宫牌不管用了?”她冷冷的一眼扫过去,那名禁卫军立刻低下头。
“小人不敢!”他结果宫牌,捧着出去了。
沐千华凝视着榻上昏迷不醒的人,紧紧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心因常年握剑的缘故生了一层薄茧,有些硌手,可她却觉得,这世上没有比这双手更能令她安心的了:“东方凌云,土霸王,我不许你死,没有我的允许你敢丢下我,我一定饶不了你……”
嘴上说着狠话,眼泪却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张医首很快被请了过来,进门看到这副场景也吓了一跳:“哎呦呦,这才一个晚上,将军怎么……怎么会弄成这样?!”
“您还是快来看看吧,现在我只能相信您了。”沐千华往后让了一步,让张医首上前诊治。
张医首是莫鬼医的师弟,慕容皇嫂的师叔,还曾救过她的命,要是说现在还有谁能救东方凌云,也只有他了,其他人,光是防着他们投毒她就要心力交瘁了。
张医首立刻取了布包和银针出来,为东方凌云诊了脉后,他道:“大将军所中的毒确实毒性猛烈,不过毒已清出来大半,想必是已经对伤口做了处理,剩下的毒还残余在体内,老朽这就为将军施针开药,待余毒清出来,这人便没什么大碍了。”
“多谢张医首!”她不由得感激涕零。
张医首摆了摆手,感叹道:“你们这些孩子啊,怎么隔三差五就去阎王爷面前晃一遭。”
沐千华陷入了沉默。
施了针后,张医首划开东方凌云的十二脉,将毒血放出来。
“张医首,圣上现在怎么样了?”她打听道。
闻言,张医首叹了口气:“圣上中毒颇深,从翠微行宫回来后时而清醒时而昏迷,一直由陆美人伺候着,看样子……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怎么会这么严重,难道就找不到解毒的办法了?”
“若是找得到解药,老朽早就为圣上配来了,又怎会到现在还束手无策。”张医首眉头紧锁,“那毒十分怪异,配方复杂,光是老朽识得的便有十几种毒草,若想配制解药,至少要知道此毒的配方,否则用药差了一星一厘,圣上可就危险了……”
天子之命,可不比寻常百姓,若是天子薨逝,眼下的局面,将会陷入一片混乱。
张医首不便久留,开了药就离开了将军府。沐千华不放心把药交给别人来煎,遂命人将煎药的物什搬到屏风后面,亲自煎药。
血煞失踪,禁卫军围府,东方凌云现在的情况几乎是任人宰割,她是唯一还令东方凌风有所顾忌的人,这时候她就是东方凌云的免死金牌,无论如何,她都要保住他的命!
与此同时。
清影在端胤王府中也已经得知了围猎的变故,她养伤期间,沐千华竟然遭遇了如此危险,她担心得恨不得立刻冲到行宫。后听说已经找到了沐千华和平衍将军,二人安全回京,她才松了口气。
她在端胤王府中养伤,伺候的人倒是不缺,看得出端胤王爷看在她家公主的份上,对她还算照顾,至少眼下主子人在将军府,他也没有对她克扣什么。
突然,窗外有敲击声,像是有人用石子砸窗试图引起她的注意。
这种敲击的节奏她并不陌生,在她认识的人中只有一人有这种三重两轻的敲门习惯。只是她想不通,他的主子已经身陷囹圄,他这个失踪多日的侍卫不去救他的主子,跑到她这来做什么。
她起身走到窗边,将窗拉开,却没有看到平时那张笑嘻嘻的脸,正疑惑之际,袖子被人扯了一下。
她低下头,却见血煞靠在窗下,面色苍白,右肩和背上,各中了一箭。他笑得有些勉强:“对,对不起啊,我能想到的,只有你这里……”
清影被他的伤势吓得不轻:“你这是怎么了?!”
“……有人在追杀我,我不知道躲到哪里,咳咳……”血煞狼狈得不像话,连说话都费力。
“可有人看见你朝这边来?”
血煞摇摇头:“暂时甩开了,不过你要是再让我躺一会,我估计就要去见阎王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耍嘴皮子!”清影翻身跳了出来,扶他起来,眼看着马上就会有巡逻的侍卫经过,她像推麻袋一样利索地将他推进屋子里,然后将粘在草叶上的血迹清理了一番,回到屋中,关上窗子。
好在她之前用的金疮药还有剩的,她取了药,清水以及纱布,扶血煞坐下,用剑划开黏在皮肉上的布料,查看了他的伤口:“幸好箭上没毒,不过还是伤到了骨头,你怎么会被人追杀?”
“这就要问端胤王爷了。”血煞咬牙切齿道,“那日主子独自出去,不久便有一队刺客闯了进来,他们想杀我灭口,我逃了出来,本想去找主子,没想到主子和掌柜的都失踪了,等我回到帝都,事情已经是今日这个局面……”他捏住了右肩上的箭,咬着牙将箭拔了出来,试图去拔后背的箭时,却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我帮你。”清影拨开他的手,“你背上这一箭伤得很严重,若是拔出来,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血煞笑了笑:“不拔我也活不了,你动手吧,我尽量忍着不出声。”
清影咬咬牙,将一块帕子递给他:“咬着,忍一忍。”
血煞将帕子咬住,伏在桌子上对她点点头,示意她可以开始拔了。
清影握住箭,深吸一口气。
“清影。”他突然唤她的名字,令她停了下来。
“怎么?”
他素来潇洒恣意的眼神中多了一抹认真:“若是我死了,你会不会难过啊?
清影脸一红,手抖了一下,碰到他的伤口,疼得他脸色煞白。
“你死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她瞪了他一眼,“转过去,我要拔箭了。”
血煞转过身,默默握紧了拳头。
清影握住箭,心一横,将箭拔了出来,血瞬间喷涌而出,血煞的脸色惨白如雪,翻江倒海的剧痛顷刻间便令他失去了意识。
清影的身上全是他的血,她悬着一颗心为他点穴止血,上药包扎,忙完这些她才发现自己已是一头冷汗,探了探他的鼻息,她终于舒了口气。
还好,还有气儿……
看着他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清影有些出神。
若是我死了,你会不会难过……
她只觉得自己的胸口闷的厉害,这臭小子净说胡话,什么死不死的,有她在,阎王爷也收不走他。
她换了身干净衣裳,然后找了件干净的男装出来——这件男装还是之前和沐千华一起女扮男装的时候准备的,大了一些,她觉得不合身便一直压在箱底,没想到还有用武之地。
伸手去解血煞的衣服的时候,她尴尬得不行,虽说她平日里是粗糙了些,可扒男子衣裳这种事还是头一回干,对方还昏迷不醒,这一身是血的不换又不行……
她咬紧牙关,权当这人是根萝卜了!
她拼除杂念,三下五除二将血煞身上的衣服拔了下来,又迅速地把干净衣裳给他穿上,做这些的时候她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这真是比要她杀人还累的活啊。
她将所有带血的衣物塞到床下藏好,然后把血煞搬到了榻上,盖上棉被。
就在此时,传来一阵叩门声。
“清影姐姐,我来送药了。”
门外的人是东方凌风派来伺候她的丫鬟绿意,算算时辰,是到了她送药过来的时候了。
清影赶紧躺倒床上,用棉被将血煞遮住,然后才对绿意喊道:“你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