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玉看着那对翡翠链子,沉默了许久,就在沐千华以为她不愿,想要收回链子时,她却是伸手将链子接了过来:“我……我没有姐妹,也不知道有姐妹是什么感觉,不过若是你的话……我便接受了。”
她利落地将翡翠链子戴在了手腕上,见状,沐千华露出了欣慰的笑意,将另一串链子戴在了自己腕上,如此,她们便算结为金兰。
赫连昭玉一路送她们出城,才恋恋不舍地回来了。
这辆马车是赫连燕北准备的,自然比她们离开弗姜城时的那辆好,沐千华坐在软垫上,清影则在一旁为她斟茶。
“主子,您回城的书信已经传到圣上手中了。”清影道。
沐千华点点头,握紧了手中的兵符:“这次前来大梁终于不是白跑一趟,这十万兵马,若能好好利用,取胜指日可待。”
“主子此次为姜国借到了兵,回去后想必再无人敢说主子的闲话了。”
“这些倒不打紧。”沐千华叹了口气,“我现在该担心的,是回到弗姜城,我怀有身孕一事凌云定会知晓,我担心他会自责。”
就是因为太过了解彼此,沐千华此刻才能想到东方凌云若是知晓此事,会有什么心情,知道自己有了身子的时候,她自己都被这个消息吓到,遑论直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的东方凌云。
“主子不要担心,如今借到了兵,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这个孩子是个福星,必能为主子,为圣上带来祥瑞。”清影宽慰她。
闻言,沐千华的手轻轻放在了小腹上,温柔地点了点头。
她们在路上行了三日,终于到了弗姜城下。
阔别多日后,沐千华不禁有了恍若隔世之感,她走下马车,远远地便看到一身黑底玄丝盘龙锦袍的东方凌云带着百官立于城门下,显然是为了迎接她的归来。
她与清影一下车,百官便齐齐跪地相迎,就连一向看不惯她的公羊彦、葛仪等人,都俯首跪地相迎,众臣高呼着:“恭迎皇后娘娘回宫!”
她此次前去大梁借兵的真相,东方凌云已经昭告整个姜国,如今姜国上下,皆对晓以大义的皇后娘娘由衷钦佩,她带着兵符归来,为姜国赢得生机,皇后之位,乃实至名归。
她回城的前一日,东方凌云便已下旨,复立她为皇后。
二人不远不近地望着彼此,明明只是分别了十余日,却仿佛分别了千年。
这段时间受的委屈,在看到他的那一刻,便有些不受控制。
沐千华一时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虽然在这个场合下一笑置之会比较合适,但是她还是气自己不争气地落了泪:“我回来了,凌云。”
只需这一句,便剩过了千言万语。
东方凌云大步走到她面前,用脸颊贴着她的额,视若珍宝般将她抱在怀中:“我很想你……”
“我知道。”她抿唇一笑。
他忽然俯身将她大横抱起,下令回宫。
明明有皇辇在旁,但东方凌云就是固执地抱着她一步步地走,走过弗姜城最繁华的街道,走过盛开着红梅的河堤,不管有多少百姓在看,只是这般固执地抱着她走进皇宫,走回他们的寝宫。
而沐千华一路上也不做任何反抗,他喜欢抱着她,她便心甘情愿地让他抱着,在意他人的目光作甚?
回到寝宫后,东方凌云派人请来御医为她诊脉,沐千华乖乖地伸出了手,结果毫无意外——当听御医说皇后娘娘怀有身孕的时候,东方凌云的脸色简直跟过年放的炮仗似的,一会红一会白,许久没能回过神来。
沉默了许久后,他缓缓蹲在了沐千华榻边,握住了她的手:“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竟然让你和孩子一起去冒险,我怎能……”
他心中愧疚难当,握着她的手一直道歉。
沐千华轻轻捧起他的脸:“抬起头来,凌云。孩子的事不能怪你,就连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不要愧疚,若是姜国没了,你没了,我和孩子才会陷入最糟糕的境地,这个险,值得冒。你是国君,当以姜国为重,这个决定当初是我一意孤行,不是你的错……”
“可是为了我,你和孩子吃了那么多苦,我又怎能不心疼?”一想到她这些日子有可能经历的一切,她为了借兵又是怎样抛头露面,他便觉得自己实在没用,明明被称为“七国战神”,却累得妻儿为自己奔波,他心中羞愧不已。
“不要这样,都过去了,我和孩子不是都没事吗?你若想补偿,今后便好好对这个孩子。”她握住他的手,将手轻轻放在自己的小腹上,温声道,“来,摸摸看,这里面,是你的骨肉。”
单单是一句“你的骨肉”便令他的手忍不住地颤抖起来,他从未想过自己若为人父是个什么光景,光是想想,他便激动起来。
他此生最心爱的女子,肚子里怀着他的骨肉,世间还有什么比这更幸福。
他小心翼翼地抚过她的肚子,眼中激动的神色毫不掩饰,仿佛已经能看到孩子的样子似的,令他欢欣不已。
沐千华不由得想笑。
是夜,东方凌云命人将晚膳端到皇后寝宫,与沐千华一同用膳,而后便宿在寝宫中,抱着沐千华一整夜都不撒手。
沐千华怀了身子,吃食上他尤为紧张,送到寝宫的饭菜他都命人询问太医,生怕沐千华不小心吃了什么有害的东西,夜里也照顾着她,宫中的人都说,圣上宠皇后娘娘,已经宠成了眼珠子。
若是换做从前,公羊彦等人估摸着早就开始进谏了,可是自从沐千华带着兵符回来,赢得了所有人的拥护,圣上该怎么宠怎么宠,他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说到底圣上疼自家娘子他们往里插一脚也忒闲命长,膈应了圣上,他们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据沐千华所言,大梁的十万兵马将在两日后抵达弗姜城,东方凌云早就下旨命葛仪等人军中主将安排诸事,只待大军一到,便准备攻打帝都。
而此时,东方凌风那边也已经收到了消息,赫连燕北借兵给姜国一事,令他大发雷霆,他怎么也想不到,燕北会答应借兵。
他还是端胤亲王的时候便知道东方凌云难对付,只是他没想到都到了这个时候,东方凌云竟然还能折腾出风浪来反将他一军!
他立刻下旨集结帝都所有的兵马,打算先发制人。
出征之前,他去后宫见了纪谣。
纪谣身边的掌事宫女将他拦在了凤阳宫外:“皇上,太后娘娘已经睡了,您请回吧。”
看着这宫女淡然处世的神色,不愧是护国公府送进来的人,有几分纪国公的风骨。
不过,他又看了看寂静无声的屋子,这才什么时辰,太后如何会睡,只不过是搪塞他的借口罢了。
自从他杀了东方震天登上皇位后,他的母后便再不肯见他一次,只与景惠后一起住在凤阳宫内诚心礼佛,便是他有意对景惠后下手,也找不到破绽。当初他母后以死相逼,他不得已留下了景惠后,想她一介女流,又无子嗣,该是没什么威胁,但是日子久了,他心头也膈应得慌,便动了斩草除根的心思。
而他的母后,在宫中二十余载,是见过世面,经历过风浪的女子,若非时刻警惕,精明如厮,又怎能坐到如今这个位置?她的破绽,他又怎会找得到?
他明明已经坐上了皇位,尊她为太后,可是她为何就恼了他,说什么都不肯见他呢?
“母后!”他面对紧闭的门扉喊道,“儿臣即将出征,临行前想对母后说几句话!请母后见儿臣一面!”
门后寂静无声。
“请母后打开门,见儿臣一面!”他再一次喊道。
一遍又一遍,他始终重复着这句话,掌事宫女并没有阻止他的意思,她一个宫女,要想拦住国君,是不可能的,能拦住他的,唯有那扇紧闭的凤阳宫大门。
许久之后,两个宫女从里面打开了门,走到他面前低着头回话:“皇上,太后娘娘在里面等您。”
东方凌风眼中闪过一抹喜色,大步走进了凤阳宫。
纪谣一身荣华,端坐于殿中,景惠后坐在屏风后,只能看到她淡淡的身影映在白玉屏风上。
东方凌风走上前,对纪谣俯首行礼:“儿臣问母后安康。”
纪谣看着他,寂静了片刻,道:“你想说什么?”
“儿臣即将再次出征。”他道。
“去哪?”
“攻打姜国。”
纪谣握着椅扶的手猛地一紧:“你还想逼死你父皇的一个儿子?”
东方凌风微微垂下头,但眼中却没有犹豫之色:“母后这是说得哪里话,儿臣只不过是为了诛杀乱臣,以振朝纲罢了。”
纪谣深深叹了口气:“风儿啊,回头吧,你这么做,是错的……”
“母后慎言。”他道,“儿臣如今是暗夜的国君,便是错了,也要一路错下去。”
“你当真要逼得母后对你心寒吗?”纪谣神色肃然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