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的样子,就像个害怕失去的孩童,疲惫不堪,她看着心疼得很,便往里退了退,留出半张床给他,让他上来休息一会。
东方凌云躺上床后,却一直不肯合上眼,只是这么痴痴地望着她:“我不想闭上眼,闭上眼,就怕你不在这了……”
看来这段时间,他真的被她吓到了。
沐千华在他身边躺下,轻轻握住他的手:“我不会去别的地方,你睡一会,我保证,你醒来,我还在这里。”
听到她的话,东方凌云反握住她的手,缓缓合上了双眼。
这五日,他不眠不休地照顾她,关心则乱,如今她终于醒来,他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干了,合眼便沉沉睡去。
沐千华醒来的事,慕容静姗很快便得知了,清影和血煞从她口中知道了这件事后,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没有人会不长眼的这个时候去打扰,东方凌云便握着沐千华的手,从早晨一直睡到黄昏。
如沐千华所说,他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是她。
沐千华清醒过来后,慕容静姗便开始为她调理身体,清影受了风寒,这段时间沐千华便吩咐她回去好好调理一番,等痊愈了再回她身边便可,血煞也去照顾她了。
这一次交战,不论是弗姜城还是帝都,伤亡旗鼓相当,东方凌风手中有虎符,能够掌控三军,东方凌云手中虽有传国玉玺,可眼下也不能用它来换几支军队。
沐千华不知道,她昏迷的这几日,撤回双旸城的东方凌风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举兵来攻。上回他是为了给沐千华送天山雪莲才会被抓,如今他拿出了真本事,一举攻破了桐城,如今又在进攻弗姜城附近的几座城池,其攻势汹汹,如同破竹。
葛仪,慕云等武将连同丞相公羊彦不止一次向东方凌云进谏,希望他立刻下令御敌,可东方凌云一心守在沐千华身边,无暇分身,这些事便都吩咐血煞给挡了回去。这样的反应,令朝中大臣多有不满,私底下不知是谁传出的话,说帝都那边之所以会紧逼姜国,是皇后娘娘的责任。
这样的话本身无凭无据,可眼下局势危急,人心惶惶,再加上国君日日失魂落魄地守在皇后榻前不理国事,这谣言便愈演愈烈,这几日更是传得沸沸扬扬,终于传到了东方凌云耳中,还是公羊彦这个丞相在朝堂上“委婉”地告知与他。
听到这个谣言时,东方凌云勃然大怒,下令彻查这些话是出自谁之口,诋毁皇后,决不轻饶。
东方凌云劳累多日,正是心烦的时候,听到这些话便自然而然地偏袒了沐千华,结果便是这道圣旨不但没能浇息这些谣言,反而令满朝文武发起了死谏,说是劝诫倒不如说是在逼迫东方凌云废后,将沐千华交还东方凌风,以保姜国安宁。
那一日,就连血煞都有些笑不出来了,更不必说东方凌云在此等境地会是什么心情。
东方凌云下令不论是谁,再敢说出废后的话,便是诛九族的大罪。诛九族可不是开玩笑的,谁家没个亲人孩子,一旦诛九族,死的可就不单单是几十人,而是上百人连坐,这道旨意终是将那些死谏的大臣们镇住了。
虽说有几个无亲无故的,却也不是那种那自己的项上人头开玩笑的人。
这件事很快传到了沐千华耳中,她立刻去找了东方凌云谈了此事。
东方凌云是很不愿让她得知朝堂上发生的一切,可沐千华却知道自己无法置身事外,她是姜国的皇后,不可能一辈子躲在他的保护下,一无所知地活着,关于帝都那边的攻势她也从血煞口中打听到了一二,眼下既然群臣相逼,她也不愿被如此轻看。
“萧儿,你知道如何堵住他们的嘴?”东方凌云问。
沐千华点点头:“让谣言停止的方法,便要让他们心服口服,我赢得他们的尊重,谣言便会不攻自破。”
“你想如何做?”
她犹豫了片刻,道:“我说了我的想法,你不许生气。”
东方凌云皱眉:“你说吧。”
她顿了顿:“我想再一次带兵迎敌。”
“不行!”他都没有经过大脑的思考便将她的想法驳回,“我绝对不会同意你再上战场。”
“凌云,这是最有效的办法,只要我立下军功,你便不用再面对如此为难的情况。”她竭力说服他。
“不行就是不行!你是一国之后,哪有皇后三番两次往战场上跑的?”东方凌云毫不退让,“他们想说什么便随他们去说,你只要待在后宫好好养病,迎敌之事,交给我便可。”
“可是……”
“行了。”他认真地凝视着她,“萧儿,你晓得我有多担心失去你,你决不能再为我涉险。”
沐千华也知道自己做这个决定必然会惹得他不快,她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来见他的,他的态度这般强硬,她便只好放弃。
他是她的夫君,她确实也该相信他一些。
她在书房中陪了他一整日,就连药都是端过来喝的,外面伺候的宫人见帝后如此鹣鲽情深,也都识趣地退得远了些。
沐千华的身子稍稍好转之后,东方凌云便决定御驾亲征,七国勇将再度出兵,总是引人注目的景象,城中兵马在弗姜城下集结,恢弘之势直冲云霄。东方凌云身穿黑甲,头盔上缀一串玄色流苏,细雪寒风中,意气风发,气魄逼人,他本就生得俊美无涛,如今战袍加身,更添几分沙场铁血。
沐千华站在城楼上,遥望着他。
东方凌云回头看了她一眼,动了动嘴唇,如此遥远的距离,那些字眼被风吹散。
“出发!”他大喝一声,三军拔营,铁甲铮铮,巍然远行。
“他刚刚说了什么?”慕容静姗茫然地看着沐千华。
她唇边噙着一抹笑意:“他说,‘等他回来’。”
……
东方凌云离开前下了一道旨意,他在外开战期间,弗姜城由公羊丞相和皇后娘娘共同打理,朝中诸事皆交给他们二人处理,沐千华回宫后便去与公羊彦商议国君离城后该做的事。
她便是再迟钝的一个人,也能察觉到这位丞相大人和自己不对付,她是东方凌风认的义妹,东方凌云却不顾群臣阻挠执意赢迎娶她为后,对于这件事,公羊彦是个什么态度,沐千华心知肚明。
如今帝都来攻,战况险恶,竟然逼得东方凌云御驾亲征,这丞相大人想必对她这个“奸细”皇后,更加记恨了吧?
公羊彦也是个颇有城府的人,即便对沐千华心存芥蒂,但还是能以国事为重,一板一眼地同她商议接下来的事,沐千华也不会戳破他,同样耐心地和他说话。
据公羊彦所说,他此次出去游说各国,结果不尽如人意,原因是除了冷夜站在东方凌风那一边以外,大梁那边竟然也不愿出手相助。
大梁富硕,土地仅次于暗夜,近年的国力甚至在冷夜之上,对其余诸国影响极大,若是能得大梁相助,其余小国必然会纷纷响应。只是大梁赫连国君如今年迈昏聩,沉迷享乐,朝中大事,军中大权都交给了东宫太子。
那赫连太子年少有为,行事果决,公羊彦舌灿莲花地游说竟然都没能说动他,被他以一些始料未及的借口拒绝。
大梁不出兵,其余小国也不敢贸然与东方凌风对抗,一时间,竟然没人愿意对姜国伸出援手。
回到寝宫时,已过了晚膳的时辰,今日商议的事确实诸多,沐千华第一次接手这些事,确实有些疲惫了,待回过神来才发现已经饿得手脚发软了。
清影立刻命人将饭食端了过来, 伺候她用了一些。
用过饭后,慕容静姗便端来了药。
慕容静姗这段时间对她的病情是劳心费力,每日见她苦思冥想,所配的药思来想去,换了又换,添添减减,不知费了多少心力才端到了她面前,也多亏了她,她的身子才能好得这样快。
“你今日与那个老头子聊了许久,都商议了些什么?”慕容静姗问道。
“一些政事。”沐千华揉了揉眉心,“依他所言,冷夜恐怕已经站在了帝都那头。”
慕容静姗颇为惊讶:“你皇兄他……”
“我真是不明白皇兄到底想做什么……”沐千华失望地摇了摇头,“皇嫂,还有一事,大梁的太子,你可有耳闻?”
“大梁的太子?”慕容静珊错愕地看着她,最后摇了摇头。
沐千华也没指望她会知道多少关于各国皇家的事,她毕竟是长在药谷的,就连冷夜国内的事,她都不一定知道得清楚,更不必说远在千里之外的大梁了。
“皇嫂,你这次回药谷寻找解姝桐的法子,可有结果了?”沐千华问道。
慕容静姗当初离开帝都回到药谷的初衷便是要寻找替她解姝桐之毒的法子,如今回来,也不知结果如何。
慕容静姗顿了一下,收起药碗:“我查阅了药谷所有的古籍,只找到‘换血’这一个法子,或许是我尚年轻,阅历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