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走到头先分手的道口,那些跳傩舞的羌人也早已经散了,道上不见一人,便往左拐去。前面一片树林,山路变得狭窄,由此往上。正赶路间,龙二低吼小心。只见几支冷箭呼啸迎面而来。
三人眼疾手快,扒开来箭。一群头戴面具,身穿彩服的刺客从树林里已经冲到眼前。打扮正是先前跳舞的那伙羌人。
龙二大骂鬼门无耻,在阎罗殿说的冠冕堂皇,却在此地设伏。心中气愤,出手便不容情。抽剑便砍翻一人。
谭嗣同苦笑:“二哥,只怕这些人是故意桃僵李代,来浑水摸鱼的。”七星宝剑一闪,也刺倒了杀到面前的敌人。三人里心五武功最高,他已经反客为主,冲入了敌群,左右开弓,撂倒了好几个来敌。
那些刺客见三人勇猛,且战且走,往树林里退去。谭嗣同急忙喊住心五莫追。忽然一阵巨响,路边大树纷纷倒下,往三人砸来。
大家连忙纵身躲闪,正手忙脚乱,一阵火箭又密密麻麻射了过来,也不求伤人,只求逼住三人。那火箭落在刚倒落的树木上,难以烧起大火,却燃起滚滚浓烟。三人顿时被烟熏火燎,被呛的两眼泪流,呼吸困难。谭嗣同急忙撕下衣袖,捂住口鼻,要心五龙二也照做。三人屏住呼吸,背靠背围成一圈,一边踢走身边的引火树木,一边拔打不让冷箭伤着。清出一块空地,也不往外冲,只招呼流矢,干脆就呆在圈里不动。如此僵持着,那烟雾里,刺客也看不清形势,放了片刻箭矢,也慢慢停了下来。等了一下,见两人从烟雾里钻了进来。谭嗣同毫不迟疑,一招断头剑法便斩向其中一个来犯。心五也接住一人。不想此寇武功比先前那些人高了许多,伸手拿兵器一档,竟然架住了七星剑。那兵器是一根玄铁狼牙棒,那货力大无穷,一招架住宝剑,顺势一扫,那铁棒便往谭嗣同腰身砸来。只见那铁棒有百十斤重,棒身布满钢刺,如疾风般横扫过来,若被他扫着,只怕不死即伤。
谭嗣同正待闪躲,听得那货一声闷哼,手中铁棒已经滑落。原来龙二从旁一剑刺入了他右臂。那人原想偷袭,反被重伤,再不敢恋战,呼啸一声,跳出圈子,领了一伙刺客回身便跑。顷刻走的干干净净。
两人见来犯已走,放下心来,回头一看心五也已经制住与他交手的那个刺客。三人待要审问,那人口流污血,已经死去。
扯下那如恶鬼一般的面具一看,只是张普通面孔,并不认得。嘴角斜歪,显然刚咬碎了什么毒药。谭嗣同翻开他外衣,但见那死尸内衣袖口上,绣了一条张牙舞爪的黑龙。
谭嗣同抬头望着烟雾缭绕的战场,想起江氏兄弟的说话,心中不免更为凝重。那哥老会里,不知还藏有多少凶险迷雾!
可仁义所在,虽千万人中,吾独往矣!谭嗣同想到那黑龙会在台湾,在关外,在四川,已经无孔不入,心中只恨不得把那些倭寇斩草除根才好,对这些卑鄙的刺杀伎俩只觉得憎恶,更激起他深深的仇恨和怒火。
三人收拾了下衣装,暗自戒备,继续往山路向前。沿路却倒再无埋伏。不刻到了开阔地方,只见冷从峰一人正站在路口,望着这边。显得忧心忡忡,似乎并不知树林里发生的一切。
心五连忙跑过去和他招手,只见冷从峰那张刀剑不开的冷脸乍见三人,竟然露了一丝欣喜,不过即刻又冰冻住面孔,淡淡说道:“老二老三他们正在总坛等你们。”再无多话,便往前径直走了。
谭嗣同追上冷从峰问道:“冷少侠,我有一事想问问阁下。”
“说吧。”冷从峰答道。
“你当日为何认定是老四老七害了老舵把子?还有,你为何要和日本人搞在一起?”谭嗣同单刀直入。
连日来与哥老会各山头打交道,似乎都是城府深重之人,各怀鬼胎。只有这老十看似鲁莽,却为人质朴,不似奸诈之辈。谭嗣同希望从他这里找到些线索。那老五老六虽然凶残,可与勾结外敌,叛国汉奸比起来,却都是小事了。
“我们九人,老舵把子各传授了一门独家兵器,我的是八斩刀,老四的是九爪钩,老七是钩镰枪。那日不少帮众见得他二人上了老舵把子的竹排,不刻仓内就有打斗声,然后三人都失踪了,竹排上留有扯断的九爪钩,还有钩镰枪的刺痕。不是他二人还能有谁?”
“那他两为何要刺杀舵把子?”
“老四是张献忠的后代,一直心怀大志,可张献忠当年在四川杀伐太重,川中男丁几乎被他杀绝,四川人都恨他入骨,那老四才投入哥老会求舵把子庇护。可他比他祖宗还有反骨,我早知道不是个好东西。”冷从峰愤愤说道,“日本人与我无关,是他们要拉拢我,想用银子收买我呢,呵呵,有钱给我干嘛不花?你却怎么知道日本人这回事?”
“我和日本人打过几次交道,虽然他们假扮的和我们无异,还是有破绽的,那日在钱石的赌场给你银两的正是日本人,我们认得。是他指使的人吗?”
冷从峰正待回答,一人从山路过来:“老十,快带客人去总坛,二哥他们正等着。”
这人谭嗣同一眼认得,正是那日在广州那个日本人的书店遇到的邋遢汉子。
“这是老八贾中。”冷从峰给谭嗣同介绍。
那贾中显然对谭嗣同毫无印象,扫了三人一眼,只顾讨好这冷从峰:“十弟,听二哥说老五老六在洞庭湖闹的有点不像样,估计这次会上要把五排六排都交给你管的意思呢。你武功又高,多了这些人手,以后就是会里最有势力的一派了。哥哥先给你道喜,以后还要靠十弟多关照八哥呢。”
“八哥是二哥心腹,二哥兵强马壮,要干大事,八哥以后自然跟着辉煌腾达。我老十是个粗人,只知道杀那些不忠不义的鼠辈,哪里能照顾八哥,说笑了。”冷从峰不咸不淡回道。
几人随贾中转过路口,往山坡向下走,只见沿路都有明岗暗哨,见了贾中冷从峰都是恭恭敬敬的施礼问好,显然总坛已经近了。
七弯八拐,大家转了一圈,竟然又来到了山下,一条小河穿山而过,不知道是不是就是鬼门那条忘川河。青山绿水间,远远看到有一长长的竹排横在河上,上面插满哥老会的会旗。这就是哥老会总坛。
原来哥老会成员多为穷苦的纤夫兄弟,秦老四建帮之日为了节省开支,就随方就便,把总坛建在了大家日日生活的竹排之上。后来帮会大了,秦老四还是只在这竹排上发号施令,处理帮务。如此看来那秦老四倒不是奢靡之人。不过总坛设在水上,易守难攻,还可随时迁移,其实自有其精妙之处。那秦老四如此建坛,除了省钱,只怕更内有深意。也是个计谋深重之人。
只见一条小筏划近,接了众人往排上而去。李善与钱石就站在排头等着大家。后面跟着群人,不知里面有没有那杨森和郎路,谭嗣同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