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石插话说刚才自己就是去准备入川的船只,好三兄弟一起走,不想冷从峰又不知跑到哪儿去了。李善说不要等他了,总坛还有许多事情,只有老八一人在张罗。大会日子就要到了,还有许多客人,大家要马上赶回去。
谭嗣同正着急心五还没回来,不想他一个跟斗从窗户翻了进来。只见满脸的不悦。谭嗣同问他,他说见谭哥哥和那个一脸凶相的汉子打架,没占到便宜,心里不忿,便赶出去和那人打了一架。不想那人武功真不错,两人打了半个时辰,心五才打了他一掌。言语颇是不甘。
李善和钱石却听得目瞪口呆,冷从峰的武功他们可是知道,当日老四老七六十多个人在长江上围住了他,杀的血流成河,结果两人还是被他砍了首级。这个小娃娃竟然能打赢他,看来这盟主手下尽是精兵强将,轻视不得。各自想着心事,表情复杂。
钱石果然有钱,找了一艘大船,船舱里有厨房,有卧室,还有餐厅,各种美食好酒,一应俱全。李善怪他奢侈,要他换个小船。说西陵峡,巫峡,瞿塘峡,都是险关,逆水行舟,这大船根本过不去。
钱石笑说不怕,他早雇了百多个纤夫,到时抬也能把船抬到四川。等船到酆都,再叫那些纤夫回来。工钱双倍。只要盟主和二哥舒舒服服就行。李善看了他一眼,见钱石一脸铜臭味的笑容,只好作罢。
正要开船,一条人影跃上甲板,却是冷从峰到了。李善和钱石待要和他打招呼,他却正眼也不看其他人,对杜心五喝道:“来来来,我刚才见你年幼,大意疏忽了,你我再比一次!这次输了我才答应你的赌约。”
原来他是输给心五心中大不服气,特意又来挑战的,却不知心五和他有何赌约。谭嗣同心想,这冷从峰看似疯狂,有时心性却有如幼童,竟然和心五还要一较高低。品性其实淳朴,倒如自己所料。
心五见有人打架,自然高兴:“你要说话算数,刚才你挨一掌就跑了,还以为你要赖账呢。这次有许多人证,你想赖也赖不掉的。”原来小家伙头先闷闷不乐竟然是怕这冷从峰赖账,谭嗣同莞尔一笑。
钱石这才插上话:“你们只管打,我要开船了。”心想船到水中,不怕你冷从峰不去四川。这十弟虽然凶狠,自己却只信得过他。此去四川,有这煞星,或许还是张保命符。急忙去叫船夫解开缆绳,只管往江中行去。
这边两人已经交上了手,这次冷从峰不知为何,并没有动刀,只是手下并不留情,使的是洪门三十六手老拳,这三十六手据传是宋太祖赵匡胤所创,当年他可是为了夺取天下,所以所创都是夺命杀人的狠招。
幸好心五的自然拳讲究的是道法自然,随心所欲,并无固定招式,完全是随机应变,来敌怎么攻,自己便怎么挡,所以看似凶险,却招招正好克制冷从峰招数使老。冷从峰久攻不得,眼看又要落败,心中焦躁,凶气陡升。
谭嗣同在旁看两人比武,已知心五无忧,见冷从峰神色大变,出声说道:“桥来桥上过,无桥自造桥。封手变挑手,挑手变推手,硬桥换软桥,软桥转自如。”冷从峰也是武学奇才,一听心诀,已知自己破绽所在。沉下心来,掌式一变,不再硬攻,也和杜心五一样,见招拆招,心五破解一式,他便马上换招,如此心五不能占的先机,两人斗了个半斤八两,谁也奈何不得对方。
冷从峰心念一稳,没了争强斗狠的悍劲,倒开始仔细揣摩杜心五的拳路,越比越觉得心五的拳法变法多端,鬼神莫测,更是痴迷,一心扑到了武学上面。只顾观察心五的身形手法,早忘了胜负心。心五只要有人打架,也是高兴,根本不觉得疲累。两人你来我往,倒似是师兄弟搭手练习,早没了刀光剑影的杀气。
谭嗣同笑道:“这两人只怕比到天黑也没有胜负,我们且下去休息吧,由他们胡闹。”心中已经把冷从峰当成心五一样的小孩。
众人下到船舱,钱石吩咐手下去准备酒菜,自己陪谭嗣同和李善坐下。李善不知怎地,突然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似乎从冷从峰上船就没有开口说话。
谭嗣同问钱石,那老四老七到底为了什么事要暗算舵把子秦老四。
钱石说自己当时管着帮里的钱粮,一直住在宜昌打理事务,自顾不暇,根本不知道当日兄弟们发生了什么矛盾。等自己赶回酆都,舵把子已经失踪,那四弟七弟都已经被老十杀了,根本来不及问个清楚明白。
李善这时才开口接话说道:“我一直管理峨眉山水道,很少回总坛,对当时情况也不太了解。只是听人说好像老四和老七要舵把子自立为王,说刘邦当年也是个江湖痞子,就是占据了汉中才得以进可攻,退可守,从项羽手上抢得了江山。桃园三兄弟也是到了四川才站稳脚跟。要舵把子乘着天下大乱,顺势而为。舵把子不但没答应,还把两人狠狠骂了一顿。这才接下了仇怨,”
“那两人劝舵把子为王是一心为主,如果这样忠心耿耿,却怎么会因为一顿责骂就要对拥戴之人下杀手呢,说不通呀!”谭嗣同说道。
“再说帮里如此多对舵把子赤胆忠心的帮众,他们应当知道一旦害了舵主,这些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怎么还敢铤而走险?”谭嗣同边说边观察两人脸色。
李善起身给谭嗣同倒了杯茶:“我们十兄弟亲如手足,谁知道会遇此大变,我也是对老四老七的行为百思不解,不过事已至此,再说也是无益了,盟主先喝杯茶。”
谭嗣同喝了一口,惊讶说道:“今年的君山银针?”
“这是老五送你的吧,市面上可没得买了。”李善自己也喝了一口。
“我在会龙山喝过一回,不过是去年的陈茶了。”谭嗣同无意说道。说完却发现那两人听了忽然神态都有些不妥,那李善眼神一跳,似乎颇为惊讶,温文尔雅的脸上竟然一丝煞气一闪而过,而钱石脸色更不自然,不过两人都很会掩饰,瞬间就恢复的不露痕迹。
谭嗣同心神暗转,也不说破,借口看心五二人比武如何,往甲板走去。龙二跟了上来。但见两人早已散了,一大一小正讨论着什么。见谭嗣同走来,那冷从峰有些尴尬,不再说话,连忙转身就走,经到谭嗣同身边,迟疑了下,低低说了个谢谢,下仓去了。
谭嗣同要龙二守在甲板,把心五叫到船头,低声说了些什么,只见心五频频点头。这时钱石上来说饭菜好了,三人便回到船舱。
一个大锅摆在桌上,咕嘟嘟炖着个鱼头,估计有十斤左右,鱼肉洁白鲜嫩,汤水红彤彤的漂着一层辣椒油,心五早已经食指大动。待要动嘴,那钱石搬上一个糊着黄泥的坛子,敲开坛盖,一股浓香扑鼻而来。钱石说这酒是从四川泸州一个巫师那里得来的,那巫师依古法酿了三坛,又在山洞里藏了几十年,那巫师饮了此酒可以天人合一,得以与灵界沟通。占卜算卦,无一不准。自己当年帮了他一个大忙,才得赠此一坛。众人听他说的神乎其神,皆是大笑。倒上一碗,果然是佳酿。当下宾主尽欢,不再谈事,只管喝了个天昏地暗。只有冷从峰不与一人亲近,默默吃了口饭,拉着心五依旧上甲板去了。
忽听的锣鼓声起,船上水手们大声吆喝,岸边传来阵阵号子声。已经到了西陵峡谷。谭嗣同出来一看,岸边悬崖上一群纤夫正在奋力拉着绳索,拖动船身往上游缓慢行去。那悬崖上栈道极其狭窄,头顶山峰蔽日,不时有岩石滚落,纤夫们赤身裸体,一边喊着号子,一边死命背着缆绳,只管拖着船体,和上游滚滚而来的激流搏斗。谭嗣同双眼一红,想自己呆在船上安然自得,饮酒作乐,这些人却在如此险恶的环境里以性命谋生,不过为了求一条活命。世道如此不公,自己若不为他们做点什么,还奢谈什么仁义。
如此过了许多险滩激流,十月初九,大家赶到了酆都码头。钱石上岸给了纤夫工钱,打发他们全部回去,只留了两个随从。一个便是那日在码头拉三人去荆楚第一楼的小姑娘。和李善谭嗣同等人一起往酆都城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