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有什么话就说吧。”关上房门,她抽着烟杆,长长的吐出一圈烟,开口道。
纪雪儿并没有急着先说话,而是从怀里拿出一叠银票,扔到桌上:
“我要知道易河在哪个房间。”
难得见出手这么大方的人,肖妈妈的眼都瞪直了,眨也不眨的盯着桌上那厚厚的一叠银票,而嘴上却说:“公子啊,我们开门做生意的,讲究信誉,客人的所在不能随便乱说。”
又一叠银票扔下,纪雪儿不用开口,意思已经很明显。
可以明显的从肖妈妈脸上看见她的不断挣扎,是拿好呢,还是不拿好,若是一个不小心得罪了易大人,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别说她这悦香楼开不下去,就连她能不能保住小命都有问题。可不拿吧,世上有谁会跟钱过不去呢?这里少说也有五千两吧,难得有人出手这么大方,错过了那可太可惜了。
肖妈妈的手放在银票上方,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纪雪儿的耐心渐渐被肖妈妈举足不定的动作给磨得一干二净,她忽的出手,一把精致的匕首没有预兆的出现在肖妈妈的脖子上,吓得她一个激灵,冷汗岺岺。
“公……公子,有话……话好好……好说。”她的眸中写满惊恐,惶惶不安。
“易河在哪?”
“出这里往左拐第三间房。”肖妈妈一口气说完,顺溜的很,自己的命都在人家手上,再不如了对方的意,看那神情,很快自己便会血溅当场。
纪雪儿收回匕首,双目一瞪,冷冷的道:“别想骗我,否则,我让你有命拿钱,没命花钱。”
“是,是是是。”肖妈妈一边连连点头,一边畏首畏缩的去桌上拿银票,怎么说她都把易大人的所在之处告诉了眼前人,这些银票就是她应得的。
纪雪儿睨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开厢房,她的目标是易河,可不是在这里跟不相关的人浪费时间。
按照肖妈妈所说的方向,她很快便找到了那间房,她推开门,原本嬉闹的声音嘎然而止,目光齐刷刷的汇聚在纪雪儿的身上。
“谁是易河?”
纪雪儿不理会众人的目光,开口便问。
半晌,其中一人站起,装腔作势的指着突然闯入的纪雪儿:
“大胆,哪个不长眼的东西,竟敢直呼易大人的名讳。”
说着,抱着拳的手向坐于正中间的男子作揖,这一下,不用再问,纪雪儿便知道了哪个是易河。正当那人作完揖重新面对纪雪儿,又想开口说话时,突然整个人向一旁飞去。
出手之快,没人发觉,一时间,女子的尖叫声彼此起伏。
“不想死的都滚出去。”说话间,人已闪到易河面前,刚想要往外跑的易河被纪雪儿拦住了去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其他的人不管他的死活,纷纷跑出房间。
“你,你想怎么样?”
易河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间,又见纪雪儿手里的匕首在他眼前一晃一晃,只觉心惊肉跳。
纪雪儿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信,递到他的面前:“我要这信里的人死。”她寒光一射,一字一顿的说道。
“好,好。”想也没想便一口应道,头点得更是像波浪鼓一般。
“该怎么做,怎么说,信里,我已交待清楚,按着我说的去做,时间三天,如果失败了,你的脑袋也就不保了,我说得出,做得到。”
微眯的凤眸,透着森冷的杀意。
“我一定照办。”易河诚惶诚恐的应道,不敢有一丝懈怠,看眼前人的神情,不是说说而已,若真不照作,他好不容易捡到的一条命怕是在三天后又没了。
纪雪儿轻扯嘴角,带着阴狠的笑容,扬长而去。
佟可依,这世上,有我便不能有你,怪只怪,你不该让王爷爱上你,他爱的,只能是我。
次日,朝庭之上,易河把信让林得递到皇帝面前,跪于中央:
“启禀皇上,这是臣昨天收到的匿名信函,上面所说之人,乃乱党佟千明之女佟可依,前任文王妃,许多人都听闻她葬身火海,如今却又以另一个身份回到文王府,欺瞒众人,妄想逃脱被判罪刑。”
文修的瞳眸缩了缩,一瞬不瞬的瞪着跪于地上的人,暗自思考着易河为什么会知道此事,把依依的身份公布出来又有何目的?
“易尚书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本王包庇罪臣家属,知情不报吗?”
“王爷严重了,臣并不是这个意思,臣想这件事王爷应该也不知道,若是知道,又怎么会知法犯法,欺骗圣上。”
一句话,即让文修与其毫无关系,又间接点明佟可依的欺君。这个,便是纪雪儿要他讲的重点,不能把王爷牵扯进去。
文修一时无言,他不能明说自己知道,让易河更是有机可趁,却也不想可依让他设计。
端坐龙椅之上的余诺洋眉眼一挑,斜睨着易河,拿起手中的信扬了一扬:“就凭这封信中的短短几个字,何已证明她就是贼子之女,世上相像之人并不是没有,易尚书,这些道理你不会不知道吧?”
易河又是一拜:“回皇上的话,有人亲耳听到娴妃娘娘喊她三姐,试问,娘娘的三姐,不就是佟千明的三女儿,文王府的前王妃?”
易河音落,便闻周身断断续续的回应声。
余诺洋淡定自若的扫视群臣,又看了一眼文修,示意他先别担心。
“不知易尚书可知,娴妃苏醒后,记忆留在十岁,如孩童一般,见了长相相同的人,错把她当成自己的三姐,情有可原,这也不能说明什么?”
易河的身子微微一顿,像是没想到皇帝会这么难应付,他这样子,摆明了是维护,不过这也让众人疑云顿生。但碍于此刻是上朝时,又是在天子眼下,不敢太过放肆,然,相互交流的眼神在在表露着他们好奇的心。
半晌,易河继而开口:“匿名信上有说明那姑娘唤佟千明的第四房夫人为娘,而且也已把四夫人接入王府,四夫人再正常不过,不可能认错自己的女儿。”
那咄咄逼人了神情,摆明了就是要让皇帝降罪于佟可依。
文修心下诧异,为何这易河知道的事情如此之多,王府内是谁透露出去,连她们两的关系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余诺洋看了一眼手中的信,没错,这信上的确有写,但他仍不妥协的问:
“谁又能证明你所说之人是佟千明的四夫人?”
“被遣散的佟家众仆人能证明。”
一句话,让余诺洋一时间无言以对,易河是有备而来,他提出的每一种假设,都被易河一一否绝,令人无法驳回。
见皇帝不语,易河继而又道:“对方身为佟家女,隐藏身份混进王府,动机不纯,微臣觉得,说不定她正暗暗聚集势力,好为佟千明报仇,此女定不能留。”
饶了半天,易河终于说出最终目的,纪雪儿就是要借他人之手,除去眼中钉,她如今武功内力比不上佟可依,但若皇上下旨,她也只有乖乖就范的份。
易河的话让文修怒火中烧,他目光倏的一沉,冷冷的直视着他:
“易河,你没凭没据,凭什么就此断定,依本王看,动机不纯的人该是你吧,想我文王府并不与你有何深交,为什么你对我府中事物知道得如此清楚?”
易河脸色微变,神情有些不自然,但他仍强装着底气十足,道:
“微臣所说的这些都是信上所讲,为了证明,我们可以传她过来问话,便知真假。”
余诺洋犹豫,着急的目光看向文修,而大臣不又有不少人附和着易河,认为他所说非常有理,如果不是,也可以还女子一个清白,但若真是佟千明之女,那就不可简单看待,皇上并没有处决佟府家眷,她这样隐藏身份混进文王府的目的让人不得不怀疑。
这里,只有文修知道可依进府的真正想法,连余诺洋听了易河的话,不免开始有些疑虑,当初还真没有想到这一层。
不过,文修对他亦君亦友,如果真是如此,他不可能不知道,也不可能不向他汇报。但面对群臣,他不可一意孤行。
余诺洋的视线从群臣身上一一扫过,又回到易河身上,黝黑的瞳眸,深不见底,许久,他才开口:
“林得,去文王府宣那名女子到正清殿。”
“喳,奴才遵旨。”
林得走后,余诺洋接着又道:“易河,这次朕如了你的愿,但若事情的真相属你捏造……”接下来的话,余诺洋并没有说下去,这样一来,更让易河心若捣鼓,也暗暗担忧起来。
不知昨天那男子给他的信息正不正确,如果并不如他所说,看皇上此刻的怒气,怕是乌纱帽也不保。可要是他不说,那就是将要小命不保,不过照他看来,应该不会有假。
文修紧握的双拳,隐忍着他的怒气,而眉宇间倏的闪过一道杀气,如果依依有任何危险,他定饶不了他。
很快,可依便随着林得走进正清殿,四周投视而来的视线让她备感压抑。而文修,一见到她,瞳仁死死的锁在可依身上,只觉胸膛一震一震,似要撕裂开来,锥心之痛,蔓延全身。
他,还是无法接受两人是兄妹的关系。
“奴婢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走到最前面,双膝跪下,行着礼。
“免礼。”
易河看了一眼余诺洋,见他并没有任何举止,这才大着胆子走到可依面前,质问道:
“本官收到匿名信,上述你是佟千明之女,对此,你有何异议?”
可依抬眸,凝望片刻,冷静的启音:
“奴婢没有异议。”
从决定重新回到王府为安安报仇时,她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身份迟早有一天会被人发现,她不会否认,只是她不明白,刚刚林公公带人来王府传她进宫时说,有人秘密告知尚书大人她是佟千明的女儿,隐藏身份混入王府企图伺机找机会为佟千明报仇。乍听时,她有些怔愣,细想下来,才明白,有人要借机致她于死地。
可依的承认,最高兴的莫过于易河,他向余诺洋急急磕了一个头:
“启禀皇上,她已承认,证明臣并不是信口开河,皇上应立即下旨将贼女斩立决。”易河只想着尽快将可依处死,这样,他就能保住小命,而忘了他在正清殿,在皇帝眼下,他突的站起身,转身大呼:“来人,将这贼女拿下。”
易河的话音刚落,就见余诺洋重重的拍了椅子的扶手,发出沉闷的一声,而后倏的站起,怒目而视:“大胆易河,你是皇帝还是朕是皇帝,你的眼里,还有没有朕,朕都没有发话,这里,何时轮到你说话了。”
只听下面刷刷声一片,众人皆跪了下去,齐喊:“皇上息怒。”
易河身子僵了一僵,连忙跪了下来,战战兢兢的道:“皇……皇上恕罪,臣失态了。”
“哼!”余诺洋冷哼一声,一甩袖袍。
易河虽然大惊失色,但仍是不忘开口:
“皇上,臣也是为皇上着想,如果不是这样,那她又何须另用身份,皇上并没有对佟家赶尽杀绝,连佟千明都没有下旨处斩,她完全没有必要担心自己因乱党之女而性命不保,所以,唯一的解释便是另有企图,为了皇上的性命,为了以绝后患,此女万万不能留。”
“易河,你别太过份。”
说话的是文修,早已怒火中烧的他已不顾此时身处的环境,上前一步,拽起易河,咬牙切齿。
“文修,不可放肆。”怕文修一时冲动而伤了易河,余诺洋连忙制止。
可依亦担忧的凝视着他:“王爷,请息怒,奴婢行得正,坐得端,相信皇上是明理的圣君,定会还奴婢一个公道。”
她显得十分镇定,然而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对方既然要至她于死地,定会想心一切,易河向皇上所说的很是冠冕堂皇,毕竟,她是用了另一种身份进了王府。
但又有多少人能证明她进王府的原因?
文修眼里的杀气渐退,手也松了开来,只是那燃着一团怒火像要把易河燃得粉身碎骨。
“贼臣之女欺君罔上,罪该万死,肯请皇上下旨。”
易河怕死,不然不会这么卖力,但他却没有想过,在这么下去,文修真的会第一个杀了他。
静,除了静,还是静!
余诺洋不说话,文修不说话,可依也不说话,两边的大臣也不说话,只是他们分明感觉到了这其中的不平常。最好的方法,便是沉默自保。
突然,一声清脆的声音在正清殿门口响起,在这静默的殿中异常突兀:
“谁敢处死,本王的女儿!”声音清如洪钟。
众人心下一顿,纷纷回过头去,只见余靖面带怒色,匆匆走进正清殿。
“见过靖王。”
众人磕头,向急促走过的靖王行礼。
余靖不理会其余大臣,大步走向前方:“臣叩见皇上。”
“皇叔免礼。”
“谢皇上。”
余靖起身,走向可依,把她扶了起来,满脸慈爱:“孩子,你受苦了。”语中饱含疼惜。
可依错鄂,怔怔的由余靖扶她起身,不明所以。
不止可依,所有人都呆若木鸡,一瞬不瞬的望着余靖,他安慰的拍了拍可依的手,凌厉的视线射向一旁的易河。
“易尚书,没想到你的胆子如此之大,竟敢诬陷本王的女儿,你可知诬蔑皇亲国戚乃是死罪。”
一字一字,似是从牙缝中挤出。
“我……”易河瞠目,怔愣不已,紧接着,他敛了敛眸,弯着腰:“请恕微臣无礼,靖王爷不能因想要包庇此女,谎称她是自己的女儿。”他没有说,靖王妃并没有为靖王生下一男半女。
余靖嗤笑一声,缓缓启音:“尚书大人是想说本王膝下并无儿女,是吗?”
“臣不敢。”但又却实如此。
余靖环顾了一下四周,心中明白所有人都不相信他所说的,他转身正视余诺洋:“臣想请皇上做个见证,今日当着众大臣的面,滴血认亲。”
余诺洋俊眉一拢,有些心惶的看着余靖:“皇叔,这……”一时间,他也猜不透余靖要做什么?滴血认亲,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他们的血怎能相融。
“请皇上恩准。”
余诺洋又静静的看了余靖一会,见他坚决的神情,点了点头,他想,皇叔既然这么说,就一定有办法应付。
“来人,拿把匕首与碗清水来。”
不一会儿,一名太监端了一个盘子出来,走到余靖面前,余靖拿起匕首,在自己的手上轻轻一滑,一滴鲜血滴落清水之中。
他把匕首又递给可依,可依鄂然,盯着面前的匕首,始终不敢接过来,心下忐忑不安。
“别怕,来吧。”
一句话,像是有魔力似的,让可依慌乱的心平复了下来,她宛尔一笑,接过匕首,也在自己的手指上一划,把血滴落清水中。
许多大臣围了上来,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碗里的两滴血,一点一点,一点一点,慢慢靠近。
最终,两滴原本分开的血,融合在了一起。
所有人均瞠着目,包话可依,更包括了文修。
诧异,目然,充斥着所有人的心。
“启禀皇上,靖王爷的血与可依姑娘的血融合在了一起。”太监把融合之后的血端到余诺洋面前,余诺洋的眼中,写满不可置信。
“皇叔……”他怔怔然的望着余靖,惊讶的开口。
“皇上,微臣并无撒谎,她确是臣失散二十年的女儿,这其中的原由,是臣的私事,不便在朝堂之上说。”
闻言,文修的嘴角扯出一抹完美的弧度,笑得魅惑人心,禁固着心的枷锁,一下子解了开来,喜悦,顿时溢满全身。
虽然让人不可思议,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只听到一个事实,依依是靖王的女儿,那就意味着,他们两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不是兄妹!
这一信息,反复在他脑中盘旋,让他的眼,他的眉,都存着笑意。
“靖王妃不是没有生下半子吗?”
或许是来得太突然,易河慌了心神,无礼的话,就这么脱口而出。
“跪下。”余诺洋倏的启音,带着隐忍的怒气。
易河猛然一惊,又膝重重的跪在地上,低垂着头。
“易河,你可知罪。”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像是知道自己的后果,易河不停的磕着头求饶。
余诺洋置若罔闻:“易河,你以下犯上,拿封伪造的书信诬蔑郡主,捏造事实。来人,撤除易河尚书之职,贬为庶民。”
闻言,易河全身瘫软在地,瞠目结舌,任由人把他拖出正清殿。
“退朝。”
余诺洋沉沉的说了一声,便先退了下去。
实事证据放在眼前,大臣们也无话可说,即为靖王的女儿,那又何来贼女之说,为何为佟家之女,这其中,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靖王已说明这是家事,那他们就不便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