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依无视身后传来阵阵的笑声,端起药罐,微微倾斜,药汁缓缓流入青花瓷碗:“大夫说,等王爷醒后一定要把这药喝了……咦?王爷,你这是要做什么?”可依端着药碗刚转身,便见文修掀开被子下床。
“本王身子没那么娇贵,这药不喝也罢。”
可依先放下药碗,扶着走下床的文修,坚定的回道:“不行,大夫说了,一定得喝。”
文修在圆凳上坐着,望着可依认真的小脸,屈服了下来:“好吧,我饿了,你去准备点吃的来。”
“王爷别想耍什么花样,我看你喝完了再去。”可依看出了他想支走她后把药倒掉的念头,实在是他掩饰的不好,也真想不明白,当初中毒时都没见他这么怕吃药,为何现在不愿意吃?
文修一脸讪讪的表情,被可依看出了企图有些不自然:“我喝就是了。”
可依见他喝完,这才满意的去拿吃的。当她回来时,房间内不见了文修的身影,可依在君香楼里四处寻找,仍遍寻不到他,她走出君香楼,迎面碰巧遇见卓桐。
“卓桐,你有见过王爷吗?”
“没有,怎么了?王爷不在房内吗?”
可依拢眉,摇头:“王爷刚醒不久,便让我去为他准备吃的,可我回来,就没看到他的人,我找遍了整个君香楼都没发现,我以为你有见过他。”
卓桐想了一下,而后像是心中有数的道:“我想,我大概知道王爷现在在哪?”
“在哪?”可依睨着美目,问。
卓桐不语,深邃的目光打量着可依,为她过分的关心而疑惑,脸上的紧张和着急,不该出现在珞璎身上。
“卓桐,快告诉我王爷在哪,他身上还带着伤,不易下床,牵扯到伤口可就不好了。”见卓桐有些发呆的神情,可依催促道。
卓桐闻言,敛去心绪,转身就走,可依一怔,接着小跑跟在他的身后。
卓桐走的方向是王府后山走去,位置越来越偏辟,眼前赫然出现一片树林,天边的云霞划过树的顶端,投射林中,美伦美换,可依沉浸其中,却见卓桐脚步不停,已走出好远,于是忙不跌的跟了上去。
穿过树林,面眼是一座瀑布,流水哗哗的流着,似跳跃的音符,欢快的流入小溪,可依感叹,没想到文王府除了琉茵小筑,竟还有如此美的地方,看来真是卧虎藏龙。
然,此时的可依,无心欣赏眼前的一切,她的视线,投在另一处的文修身上,令她诧异的是,文修的面前,是一座坟,此时的他,正低垂着头,跪在坟前。
她悄悄的走到他身后,看清了墓碑上的字,明白了这是他爹的坟墓。可依在他身后跪了下来,感觉到他身上发出来的哀伤,紧抿的双唇,不知如何开口安慰他,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卓桐在原地站了一会,突觉眼前的一切与自己格格不入,悄悄的退到树林中。
可依陪着文修跪了许久,久到天色渐渐变暗,星星点缀夜空,可依终于打破沉默:“王爷,回去吧。”
“再等等。”
可依顿了一顿,既而又道:“炎霄已经跟我说了昨天宫内发生的事,原来……”她咬了咬下唇:“原来,他竟是你的杀父仇人。”后来,她才想明白,为何当初文修看她百般生厌,因为,她是仇人的女儿。
“炎霄说,你昨晚明明有机会杀了他,却因可娴的出现而放弃了。”真想不到,他会这么大胆,公然造反,那可是诛九族的死罪,不知道皇上的处罚如何,既始现在她改了名字逃过一劫,但以后呢?若被人发现,她还能安然无恙吗?她能理解可娴的作法,不能保证,如果换了是她,她也无法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吧。纵然决定与他恩断意决。
“不杀,不是因为娴妃,而是从娴妃的身上,我看到了你的影子,看到了,你恨我的表情。”
可依的心,猛得一怔,清目一瞠,凝视着文修。
“我不想你恨我,更不想你再承受一次失去亲人的痛。”
“王……王爷。”
可依结舌,小脸溢满吃惊,他竟因为这些,而收手,手刃仇人,该是他一直以来最希望的吧。因为,她如今也是这么想,为安安报仇!
“只是,可娴她……”既然知道昨夜怀央殿发生的事,那炎霄自然也告诉了她可娴身中一刀:“他虽是我爹,但自我十一岁那年,便与我划了清界线,不再承认我是她的女儿,从此,我成了相府里最卑微的婢女,是可娴在府里帮我,我的日子才会好过很多,赐婚,是我完全没有想到的,原来这些,也都是可娴在皇上面前请求的,她希望我能离开佟府,过得更好,一直以来,她都在为我着想……”
说到最后,可依音色颤抖,心里,有深深的恐惧,她怕,怕可娴再出什么意外。
文修拥她入怀,静静的伶听着,心如刀割,原来,他一点都不了解她,原来,她以前的日子尽是这般受苦,原来,他什么都不知道。
“皇上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救活娴妃,没事的,会没事的……”想着娴妃的生死未卜,文修的心,蓦地痛了一下。
为何?他会有这种感觉?
而两人不知道的是,他们的谈话,一字不漏的被隐于林中的卓桐听到,原来,他并未离开,而是暗暗的守在一旁,若换成以前,说不定会离开,但此刻,因文修身上有伤,怕万一有什么事,珞璎一人照顾不来,不料,却让他听到了令他震撼的消息。
珞璎是可依,她没死。
紧握的十指表示着他的激动,只是有些嫉妒王爷,因他早知道了眼前人的真实身份。难怪他会突然说王妃是被人害死的,难怪王爷不再消沉。虽然如此,但仍是令他欣喜若狂,只要活着,比什么都好。
其实,他只要在暗中看着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就让他当作一切都不知道,他知道,王妃的心里,始终只有王爷,以前不敢想,如今更不敢奢望。
他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她的背影,转身离去,他不便留在这里,若被他们看见,也会发现他知道了一切,还是保持现状就好。
经过三天,佟可娴终于渐渐有了起色,呼吸不在那么脆弱,至少让余诺洋知道,她渡过了危险期,到了第三天下午时,床上的女子眼皮微动,缓缓睁开双眸,她支起身子,纯明如镜的瞳眸打量着四周,眼里,分里充满好奇。
余诺并未深看她的眼睛,见她醒来,心口如释重负,他紧紧地抱着她,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
佟可娴先是一愣,接着面露痛苦的神色,双手抵在余诺洋的胸口:“放、放开我,你弄疼我了。”
闻言,余诺洋才忽地明白,此刻她还带伤,刚刚自己抱太紧了才会弄疼她,忙胸开手,让她得以自由活动:“都怪我太激动,弄痛你了。”语中,有着说不出的疼惜。
佟可娴一瞥嘴,点点头:“真的好痛。”说着,手指着自己的腹部。
“你不要动,匕首刺的太深,总会有点痛,不过过几天就不痛了。”
“嗯。”而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抬头望着余诺洋:“你是谁?我在哪里?这里不是我的房间。”说话的同时,一脸迷惑:“不过这房间比我漂亮好多。”
余诺洋猝然一惊,身子立即僵若雕石,呆若木鸡的望着女子,她不认得他是谁?
“娴妃,你不要吓朕。”
“娴妃?”佟可娴侧着脑袋,天真可爱:“我不叫娴妃,我叫佟可娴。”
“我知道你叫佟可娴,是朕的娴妃。”
女子的双眸倏的闪闪发亮:“你知道我的名字?”接着又是一手撑着脑袋,不解的看着他:“可为什么我没见过你呢?”
“娴妃,不要玩了,你吓坏朕了,朕答应你不处死你爹,不要玩了。”余诺洋几近咆哮,双手死死捏着她的手臂,不安越来越大。
余诺洋的力道太大,让她痛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见眼前人的样子似乎很生气,她也不敢叫出声,只能皱着俏脸,咬紧下唇。余诺洋终于反映过来自己的情绪过度,显些伤了她。
“对不起。”余诺洋内疚不已,他突然转身,向着寝殿外急促吩咐:“传太医。”
没多久,一名太医慌慌张张的跑到余诺洋面前,身子有些轻颤,因为传唤的人说皇上发怒了,那他可要提着脑袋小心伺候了。
“微臣参见皇上,参见娴妃娘娘。”太医跪于地上,磕头行礼。
“废话少说,来看看娴妃病情。”余诺脸色一沉,冷声道。
“是,是。”太医忙起身来到床边,为佟可娴把脉,佟可娴眨着灵动的,瞧瞧余诺洋,看看太医,一派天真。
“娘娘病情如何?”见太医把完脉起身,余诺洋迫不急待的问。
“回皇上的话,娘娘病情已经稳定,按时服药,一月后便可康复,只是……”太医吱唔,吞吐不言。
“只是什么?为何娴妃不得记朕?”余诺洋蓦地吼道,令太医吓得一哆嗦,跪了下来:“皇上息怒,娘娘怕是得了失忆症,而且智力退落,此时与十岁孩童一样。”
余诺洋脚步一个娘呛,有些不稳。失忆,十岁孩童?
难怪,她记得自己叫佟可娴,却不记得他是谁,忘了自己是娴妃,忘了这里是她的寝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