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时值夤夜,营中万籁俱寂。偶有巡夜的侍卫穿梭其中,木架上的火碳噼啪作响,红红的火星从中溅出,顿时消失在漆黑的夜中,在从多营账之中,最大的主账明火高照,卓桐神色凝重的走进主账。
“奴才参见王爷。”他半跪着身子,行礼道。
文修自伏案后抬起头,放下手中的毛笔:“卓桐,这么晚来找我什么事?”
“奴才今日发现一件很可疑的事。”
“可疑?”文修蹙眉,倏地,他站起身,走到卓桐面前:“你是指凶手有线索了?”自从知道可依没死,而亦下决心帮她找出杀死安安的凶手后,他便要卓桐时刻注意府上人的一举一动。只是他并没有告诉卓桐,珞璎就是可依。而后因佟千明造反一事需要操持,他没有太多的时候保护可依,而王府里的卓桐正好能代他保护,不为别的,就为两人相似的相貌,他想,卓桐亦会好好保护。
他也想把依依带在身旁,可是有关造反一事,他不想让她知道了为此事心烦,毕竟那是她爹。
“奴才不能肯定,只是今日奴才无意中见佟六小姐身边的丫环初禾鬼鬼祟祟,行踪可疑,便悄悄的跟在她的身后,却见她进了当初关押王妃的柴房,那里已被烧尽,无处可藏,奴才怕暴露自己,便先行离开,想先通报王爷,让王爷来定夺,等到了晚上还不见王爷回府,这才急着来军营见王爷。”
“你先起身。”他伸手扶起卓桐,陷入沉思:“她去做什么?”
“奴才也不清楚,不过见她的举止,像是在找什么?”
文修闻言,在账中来回的踱步,柴房早已被那场大火烧得只剩废墟,那里能找到什么?
莫非……
突然,文修眸中精光一闪,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急冲冲的向外走去:“卓桐,去柴房。”
他们都忽略了柴房,因为没人会想到那火是有人蓄意放的,而他,也疏忽了,既然有人想要杀害依依,那么,柴房应该是最能找到蛛丝马迹的地方。
卓桐先是一怔,而后跟随文修而去,他一直不明白为何王爷前段时间突然会对他说柴房失火不是意外,王妃的死另有隐情,而且真凶亦在王府内,更是要让他时时关注珞璎的动向。
这些,又与珞璎有什么关系呢?
心里纵然百般疑问,还是没有开口问一句,王爷这么做固然有他的理由,只是一见珞璎便想起她,那个唯一令自己心动的女子,原来,她是被人害死的。
心里有种火烧火燎的感觉,他不会放过真凶。
一回到王府,便直向王府后院的柴房而去,无情的大火,烧光了一切,此刻,柴房已不复存在,只有残骸孤独的躺在这里。
“卓桐,分头找,不管找到什么都取出来。”文修紧紧的盯着眼前烧焦的一片,眼中有着凛冽之意。
“是,王爷。”
说罢,两人仔细的搜寻着任何可疑的东西,一寸一寸的翻,一个角落一个角落的找。终于,在两人即将把整个柴房快要翻过来的时候,卓桐突然在木屑掩埋的地方发现了一支女子用的玉簪,他小心翼翼的拿在手里,向不远处找得认真的文修喊道:
“王爷,你看这个。”人亦向文修走去。
闻言,文修直起身子,转过身来,从卓桐手上接过玉簪,仔细的打量,虽是上等的玉,可这一支簪子并不能说明什么,即使是初禾来过,也不能代表这是佟可欣的,他把玉簪重新放回卓桐手里:“你先放着,我们再找找有没有其他什么东西。”
卓桐接了过来,略微看了一下,准备放起来,却不经意间发现玉簪上的字,他睁着瞳眸,开口道:“王爷,这上面有字。”说着,把簪子递到文修面前,文修定盯一瞧,上面赫然刻着一个“欣”字。
他拿过簪子,死死的盯着它,深如黑潭的双眸闪着森冷。
是她,想至依依于死地的人是她——
倚枫苑
纪雪儿慵懒的躺在贵妃椅上浅眠,玉善突然推开房门,轻声的通报:“娘娘,王妃身边的丫环求见。”
闻言,她睁开美目,道:“让她进来。”
玉善把人领进门后,便退了出去,顺手把门带上。室内静了许久,而后,初禾忽地跪地,极其恭敬的磕头行礼:“奴婢见过主子。”
雪妃的嘴角扯出一抹明媚的弧线,纤细的手指在香炉上空轻轻划开,那缭绕的清雾自指尖分散两边,从中一下划开,空中的烟气瞬间断开,又瞬间连上,继续缓缓升腾。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初禾又是重重的一磕,继而开口:“回主子的话,奴婢都按照主子的吩咐来办,先让卓桐对奴婢起疑心,而后把他引到柴房,刚刚见王爷与他在搜寻,这才急着来向主子汇报。”
初禾的话音刚落,纪雪儿霍然大笑,声音听人令人毛骨悚然:“初禾,你做得很好,现在,你先回环素苑去,帮我看看你家小姐的状况。”明显的幸灾乐祸,她就不信,若王爷在被烧的柴房发现佟可欣的东西,他还能无动于衷,这样一来,她佟可欣还能稳坐正妃的位子?
“是,主子,奴婢告退。”
初禾回到环素苑,正如纪雪儿所想,此时不远处,文修正怒气冲冲的奔来,初禾只淡淡的瞥了一眼,径自进入苑内。佟可欣因为薛商蕾已疯的事,情绪相当低落,垂头丧气的坐在窗前,初禾上前:
“小姐,王爷来了。”
“喔。”她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却在下一刻,刷的侧过脸来,眼中盛满惊讶:“你刚刚说什么?”
“王爷来了。”初禾再次重复了一遍。
语毕,佟可欣倏地站起,原本无光的眸子尽放光彩,小跑至门口。
他来了,他来看她了。
“欣儿见过王爷。”
文修在她面前站定,只冷冷的睬了她一眼,一甩手,走入厅里,佟可欣微微一愣,继而吩咐初禾沏茶,自己则重新挂上笑容,甜甜的喊道:“王爷……”
然,话刚到一半,便被硬生生的打断,文修把玉簪重重的拍的桌上,回头瞪视着佟可欣,佟可欣怔怔的望着桌上的簪子,半晌,才反应过来,不解的问:“王爷为何会有妾身的簪子?”
“你承认这玉簪是你的?”文修眯着狭眸,冷冷的开口。
佟可欣不明白文修的意思,乖巧的回应:“这簪上刻有妾身的名字,是爹爹在我十五岁生辰时赠予我的。”
“说,为何要至依依于死地?”
一句话,问得佟可欣莫名奇妙:“王……王爷,你在说什么?怎么听不明白。”
“不明白?”文修拿起玉簪,直逼佟可欣眼前:“到这个时候你还跟我装蒜,你可知道这支簪是我从哪里找到的吗?是柴房,当日起火,关着依依的柴房。”
佟可欣美目突的一瞠,急急的辩解:“我没有。”
“没有?没有为何会在柴房的灰烬里找到你的玉簪,我应该早就猜到是你,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在你过门后依依突然被人嫁祸毒害盈妃与琪妃。”文修怒目而视,厉声责问。
佟可欣不断的摇头,文修发怒的表情吓坏了她,眼眶渐渐泛红,隐隐有泪光闪现,她心慌的扯着文修的衣袖:“不是我,不是我,是有人故意这么做的,我没有害她,我没有啊——”
饶是佟可欣说破嗓子,文修亦听不进她的话,用力一抽,扯开了佟可欣拉着他衣服的手,向身后的卓桐吩咐:“叫人把环素苑给本王封起来,等想到了处置王妃的结果再做打算。”
说完,转身离去,徒留身后的佟可欣声嘶厉竭的喊叫:“不要……”她什么都没有做,为何要如此对她,他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留给她,到最后,她颓然的跌坐在地,眼神涣散。
倾刻间,王府的大量侍卫出动,纷纷被调往环素苑,可谓是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泻不通,连环素苑周边亦有人看守,每走几步便有一人站岗。
隔天一早,王府上下都知道了此事,众人经过环素苑时纷纷指指点点,责怪佟可欣的心狠,连自己的亲姐姐也害,如今事迹败露,真是活该,王爷定不会轻饶。
仅仅一个晚上,佟可欣便已憔悴的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有些苍凉,因睡眠不足的双眸而显得有些浮肿。
“小姐,吃早饭了。”初欢端着托盘走到房里,轻声一唤。而佟可欣却是目光呆滞,不理不睬。
初欢暗暗一叹,不再言语,默默的立于一旁,王爷下的禁足令,她与初禾同样不得出入,可以说,整个环素苑,只有他人进入,没有她们出去的份。
她担忧的看了佟可欣一眼,从小养尊处忧的小姐,不知她能不能撑得过去,虽然她的脾气娇纵,有些不可理喻,或许有的时候行为会偏激了点,但从小跟在小姐身边的她明白,小姐决不会杀人,更不会杀了三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