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黄海波,父亲说我是海中金命,故取名海波,后来为了让我金耀发达,为人刚正,又取小名磊字,小小名石头。
所以认识我的人都叫我黄三石或是石头,今年20岁,那个真实的梦境一直陪伴了我十几年。
我是壮族子弟,父亲是乡里的一名小学老师,在各大完小(乡镇中为照顾孩童就近入学的村小学)中来回教了很多年书,学生遍布乡里。
上至我的叔叔和我的小学班主任都曾经是他的学生,下至现在刚上小学孩童也曾经是他的学生,现在重病中。
父亲人缘很好,也大起大落过。
因为曾有这样的经历,所以他一直相信知识能够改变命运。
所以,不管家里多困难都要我一定要供我读书,他说我这一生最大的骄傲,一是你让你读到高中,一个是娶了你妈妈。
我的妈妈是一个乡村赤脚医生,做了快四十年了,人缘也特别好,在那个生活条件艰苦的时代,走村窜寨接生很多人,救死扶伤也救回了很多人的性命。
甚至是不远的一个屯里,一个十年前刚过世,据说是清朝出生经历了民国的百岁老头,在自知枯命之年的时候,都把她收做弟子,教了她很多草药的知识。
我爷爷则是个兽医,之前听说是大队的文书。
因为在文革中保护知识分子,在坚守大队村公所的晚上,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同事被门外的冷枪打死,所以在文革之后,被调派去乡里任职都不愿意去。
而我听到的另外一个版本是,因为我们家是道公传人,属于封建迷信的黑五类份子,所以就算党龄有60多年,因为家有污点,不能担当重任。
最终他老人家郁郁而终,我也没办法去跟他佐证。
不过我也有些怀疑,道公所传的基本条件都是命理显吃百家饭之人,爷爷身为兽医在那个牲畜为梁的年代走村串寨医治病畜,都会被主人家热情的挽留,留下吃完饭才能走。
至于我的外公家,说实话,我真不知道,感觉好像去过又好像没去过,但是那个梦缠了我整整十几年。
每次跟妈妈提起,她总会一把眼泪的啼哭,说她对不起外公,等明年你回家过年再去的话语,其他则是缄口不言。
邻居们也是对母亲的来历一纸空白,只知道她是个好女人、好母亲好儿媳,而父亲一直都是一句“该知道的时候会让你知道”来敷衍,有时候问急了,木片伺候。
让得我只能慢慢的把各种好奇放在心里,像是已经忘却了一般,实际上心里却是一直期待着母亲的承诺实现。
一年又一年,然而因为学业和各种事情把这事耽搁了一次又次,而今年因为父亲病重,又一次耽搁了。
坐在床边,看着被病痛折磨,终于安静一会的父亲,想着父亲已经病无多日了,却还是没有见到真正外婆家的来人探望,这事透着诡异又让我一直隐在心底的疑惑再次泛滥。
但是我从小到大经历的诡异的事情不止这一点,像是初一的时候,我就经历过特别诡异的一件事。
那时小学升初中还是要考试合格才能升学就读,那一年父亲是完小的校长,从小家有老师的我,成绩特别好,在父亲的影响下对知识的渴求特别大。
我的班主任是父亲曾经的学生,他看我的造句、作文还有数学的运算,跟我父亲说:“哥,我看小石头掌握的知识,已经超出了五年级的范畴,你让他跳级试下今年的初考吧。”
于是我跳级了,那年在中心小学初考一片作弊潮中,我专心的考试,凭着坚实的基础,以语文和数学两门128分,全乡第8的成绩考上了乡里的初中。
兴高采烈的,我先一年离开我的小伙伴们,跟着哥哥姐姐们上了初中,诡异的事情也接踵而来。
酷爱上学的我,在第一天报道之后,就不愿意去学校了,每次父亲天刚蒙蒙亮就踩着自行车把我送到学校送到班主任手中,课间操的时候就偷偷的翻墙回家。
回到家怕被父亲看见,就怂恿上小学逃课的族弟(小学就在我们屯边上)跟着我一起去爬山。
又或者躲在他们家放置玉米和稻杆的隔层处看书,等到父亲在学校办公室接到班主任的电话,就一顿好找。
甚至是曾经哭着跟父亲说,我不要去那里读书,我要跟妈妈在家中甘蔗,我不想离开你们,原本只是以为孩子舍不得父母,但事实真是如此吗?
拗不过我的哭闹和再三的保证,就算在家自学也一定能够考到前三名,父亲终于同意我在家自学,他也和学校那边谈好,等要考试的前一周再送我回去。
时间慢慢流走,在父亲的悉心辅导下,学业并没有落下,我也把那种厌恶学校的心理给忘去了,渴望着快点到考试的时间,那样就可以回学校了。
在渴望中,终于进入了考试复习的冲刺阶段,父亲怕我住校反感,让我住在乡府的姨父家(母亲这边按照习俗在村子里认的娘家)和表弟一起来回上学。
那天晚自习放学,我先一个人来到大门口,等着守门的老师来开门,在等待之中,我看见了大门口经过一队送葬队伍。
听说是一个老婆婆因为儿女不孝,等发现的时候已经生生饿死在房中几天,说是九空(亡者年龄正好是九的倍数)不能哭,我怔怔的看着一队送葬队伍无声无息的走过大门前。
渐渐的我鸡皮立起,因为我看见的不是一般的送葬队伍,我看见的是狞笑的头戴白帽,身披红袍,不是一般的披麻戴孝,人群还有红色的棺材,裹着红布(我们这边棺木主要是木材的自然色,鲜有红棺、黑棺下葬)。
其中棺材之中传来凄厉的哭声,送葬的人一个个看着我冷笑,还有红红的火把映照在他们苍白的脸上,让我失声哭出。
一边表弟奇怪的看着我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和他回到了家,木然的躺在床上睡觉,一夜无话。
一大早我就摇着睡意未去的表弟跟他说帮我请假,我要回家,不待他发问,我已经是跑到乡里去往县城的车上(路线正好经过我们村子)买票坐车。
在车上拼命压着胸口,在一呼一吸之间心口特别的痛,一种要命的疼痛,眼泪抑制不住的流下。
班车刚停稳,一下车就用力的压着心脏的位置朝着家里猛跑,憋着一口气,心里想着:我不能死,就算死也要死在家里。
跑到家里的石梯下,终于倒下了,脖子上手上青筋暴起,带着哭腔用力的大喊:“妈妈,我要死了,救救我!”
那时才是早上七点钟,屯里的人大多都还没出去劳作,听到我的哭声,屯里像炸油锅一样。
旁边的婶婶冲出来,抱起身体冰凉发软的我放到家里的沙发上,妈妈手忙脚乱的配置着针剂,那时我整个人特别的安定,眼角挂着眼泪,看这世界都是乱了。
当妈妈准备给我打针的时候,看着泛着白光的针头有些害怕,一下跳起,说我好了不打了,然后就莫名其妙的好了。
后来妈妈去找麽婆算,说我是中了邪恶的东西了,父亲也去了解情况,说我原来住校的时候睡的床底埋着一个学生的人头,那个学生冤魂不散,想通过鬼道之命的我来伸冤,所以在我身上留下了代表冤屈的鬼印。
鬼即鬼,道即道,一命即一命,不可能鬼道同命。
麽婆的鬼道命说,让得那些知晓的道公当是麽婆为了能够多拿点送噩费,随口胡诌的骗人鬼把戏,笑话了她好一阵,也让得周边的人们有些怀疑她。
而因为我的事一闹,结果冰封了近二十年的校长杀生案终于水落石出,而我在妈妈用包着银器的熟鸡蛋和着柚子叶的水,把身体擦出一盆又一盆的黑水直至变清之后,终于没事了。
后来因为这事的耽搁,我没能参加考试,父亲也怕我有阴影,送我去贵州文武学校读书学武,后面又去了高中。
随着开销越来越大,只能缀学去了广东打工,直到说父亲病重,才回家照顾父亲。
“磊儿,鸡鸣了,爸爸要走了,你的爷爷、奶奶和我的外婆们都来接我了,去拿你买的新毛巾来给爸爸垫枕头,晚了他们不等我了!”
父亲虚弱的叫声,拉回了我思绪,眼泪抑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分离的时间,终于到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