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深夜给我打电话,是有急事吗?但天意书上写的“不听”二字,很明显就是让我不要接听电话。
我不知道为什么不能够接电话,但根据上一次的经验,不按天意书上指示去做,后果可能会很“要命”。我不听就肯定会平安无事,但是苏诗婷呢?
接到天意书没上车的人得以幸免,那些在车上的人却全死了;按照这个逻辑,岂不是苏诗婷会有危险?一边是自己,另一边是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当两个人的安全只能够选择一个时,傻瓜也知道应该怎样选择。
铃声一声接一声地在催促,越来越急,我心里也像是着火了一样。傻就傻吧!我一咬牙,按下了接听键。见死不救,不是我的习惯,如果真有天意,我也只能逆它一次了!
“你好!”果然是苏诗婷的声音,和记忆中的一样甜美,只是有点怯怯的感觉。
“你好!”虽然我的语气努力保持镇定,但心脏却不争气地加速跳动起来。
“吓,你可以说话?”苏诗婷好像吓了一跳。
“我这不是在说话吗?”我心想,这不是废话吗?
“你……那他是谁?”苏诗婷好像更惊慌了,以至于语无伦次,我根本听不懂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谁,你说清楚一点好吗?”
“你有给我发手机短信吗?”
“我为什么要给你发手机短信?”我没好气地说。
一阵沉默后,苏诗婷问:“简真,我们可以重新来过吗?”
“对不起!”我不假思索地说,“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哦,我明白了。”苏诗婷的声音突然变得很空洞,仿佛正往深渊里下坠一样,“我现在就在原来的大学教室里,请你马上过来好吗?”
“为什么?”我吓了一跳,她深更三夜地跑到大学校园里去干什么?
“我不知道该怎样解释,但只有你来了之后我才能够弄清楚……”她的话说到一半,就突然中断了。
她要弄清楚什么?说话只说一半,弄得我莫名其妙。不过,从她惊慌的语气来看,好像真的是遇到什么危险?我连忙回拨电话,但是却无人接听。这下子我就更急了,要不要回学校去看一下呢?
她又不是我的什么人,就算她有危险也该是王子骏去救她才对。但我不知道王子骏的联系方式,没有办法通知他。这个女人真麻烦,就算是我上辈子欠了她吧!
好不容易才拦到一辆出租车,大雨的“主力部队”也赶到了。密集的雨点打在风镜上,就像是源源不绝的流水似的,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司机不敢开快车,虽然我一再催促,赶到S大学的门前已经过去十几分钟了。
守大门的保安,看到我的模样还有几分像学生,问也没问就让我进去了。
走到我们班原来的那幢教学楼前,只见整幢大楼都是灯火稀微,寂然无声,不像是有事发生的样子。
我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到头上一阵疾风声,还没来得及抬头,一道白色的影子就重重地坠落在我前面的地上。
“噗”的一声闷响,地上的积水四散飞溅,有一些落到我的脸上。用手摸一下,竟然是红色的!
这时候我才看清楚,地面上仰躺着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散乱的长发掩盖在她的脸上,鲜血混合着雨水从她的身下缓缓地流出,把四周染成一片可怕的血红。
她的身影是那样的熟悉,但我却在心里说,不是她,千万不要是她!虽然我曾经那么怨恨她,但事到临头,我才发现自己仍然是关心她的。
我咬着牙走上前,用颤抖的手拨开她的头发,下面是一张苍白而秀美的脸。真的是她,我曾经爱过和恨过的人——苏诗婷!
为什么会这样?我就像是傻子一样仰起头来往上看,三楼教室有一扇窗户打开着,她是从那里掉下来的吗?
“诗婷!”我想抱起她,但是她的身体软得就像一个断了线的木偶,根本就没办法抱起来。
苏诗婷看到我,正在迅速黯淡的眼神又燃起了一点亮光,她竭力地想举起手,但是做不到。我抓着她带血的手,这一刻所有的恨都已经烟消云散。
苏诗婷凝视着我,眼中再度流露出那让我刻骨铭心的温柔。
“我真傻,还以为可以回到那个夏天……”一道炽烈的电光“刷”地亮起,把她的眼睛照得无比明亮,然后所有的光芒都消失了。
“轰隆”的一声雷响狠狠地砸在我们头上,雷声中我仿佛听到有人在撕心裂肺地大叫一声:“不!”
“发生了什么事?”首先是学校的保安发现了异状,然后更多的人围拢过来,一圈一圈,就像漩涡一般把我困在中心,我的思维开始变得混乱,根本分不清楚方向。
我也不知道是怎样把苏诗婷送进医院的,坐在手术室的门前,时间仿佛已经停止,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她最后的那句话:还以为可以回到那个夏天。
她想回到那个夏天吗?
她最后的眼神勾起了无数往事,那些曾经属于我和她的快乐和激情。那个我曾经把她当成是宝贝一样捧在手心里,用一辈子去爱护的女孩,现在可能要永远地“离开”了。
她为什么会从三楼掉下来?是意外,还是有人要害她?为什么天意书不让我去救她,难道她就注定“该死”吗?这些问题的答案只有苏诗婷才知道,但她还能够回答我吗?
手术漫长得像无期徒刑,医生还没出来,学校保安带着警察先一步来到医院。学校里发生了这样的事,自然会惊动警方。
“就是他!”保安指着我说。
“是你把她送进医院来的吗?请跟我们回警署录一下口供。”警察核实完我的身份之后,就把我带回了警署。
我把接到电话后的经过详细地告诉他们,只是隐瞒了收到天意书那一节,因为这种事情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
“你们是什么关系?”警察问我。
“……大学同学。”
“就这么简单?”警察似乎看穿了我的心事。
“她……是我的前女友。”我有点窘迫地承认了。
“你刚才说和她已经有一年多没有联系过,为什么她会突然打电话给你呢?”警察又问。
“我不知道。”我摇头说,虽然在心里也有一些猜测,但无凭无据就不好乱说。
“她在电话里有没有提到她具体遇到了什么危险?”
“没有!”我先摇头,然后坚决地说,“但我不相信她是自杀的,因为她是一个很坚强的人。就算她是自杀,也肯定是被迫的。”
“这个我们会作进一步的查证,今天就到这里吧,谢谢你的协助!”警察让我在笔录签名后,就示意我可以离开了。
我想回医院了解手术的结果,所以就急匆匆地离开警署。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好有几个警察往里走。
他们看了我一眼,立刻就喊住我:“你回来!”
我狐疑地停下来,我并不认识他们,喊我干什么?
“是他吗?”为首的警官问了一下旁边的人,那人打开公文包往里面瞄了一眼,立刻就紧张地点头。
“就是他!”话音刚落,几个警察就迅速地把我摁到墙上,“顺手”搜走我身上的所有东西。
“嘿,你们干什么?”我万分错愕地叫起来,我到警署来是协助调查的,又不是嫌疑犯,他们凭什么搜我的身?
“找到了!”一个警察惊喜地叫起来,他找到了我藏在工作包里的天意书,“咦,还有一张。”
“这是什么?”警官把两张天意书往我眼前一晃,声色俱厉地问。
这下子我就愣住了,我得到天意书的事情只有三个人知道,警方又是怎样得到消息的?
“带进去!”警官一声令下,我又被带回去,这一次是直接被送进问讯室。
我终于意识到他们找我肯定不是为了报案的事,该不会是有什么案子栽赃到我头上了吧?这种事情我不是没经历过,但绝对不想再尝试一次了。
“你们这样是什么意思?我只是证人,不是嫌疑犯。”我主动出击问他们。
“你还真会装。”警官冷笑一声说,“既然我们都认出你来了,还想蒙混过关吗?”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坚决地说。从目前的情况上看,就算是有人栽赃警方也应该没有确凿证据,否则早就给我上手铐了。他们这样说,只是攻心计而已。
“好,我给你一点提示!”警官示意了一下,就有人拿出笔记本电脑,打开一段视频。
只见画面上显示的是街道上一片混乱的情景,远处的火焰熊熊燃烧,人们叫喊着四散奔逃。
“昨天中午,春天路发生了公车起火燃烧的严重事故,造成数十人伤亡,我们警方理所当然地要查清楚事故原因。在检查城市道路监控录像的时候,让我们看到了这有趣的一幕。”
随着镜头缓缓转动,我出现在镜头下,手里拿着一张小纸片。警察将这张纸片锁定,放大,上面的字迹就清楚地显示出来了:上车者死。
“你们怀疑汽车起火和我有关?那不是意外吗?”我终于明白他们找我的原因了,换了谁看到这样的画面,都肯定会产生这样的联想。
“现在是我们审问你,不是你审问我们。”警官毫不客气地斥责我,“我问你,这张字条是从哪里来的?”
“既然你们有监控录像,难道就没看到它是从哪里来的吗?”我奇怪地反问。
“给他看一下前面。”警官不耐烦地说。
随着画面的倒退,摄像镜头也在同时移动,本应照到那人给我纸条的时候,它偏偏转到旁边去了。等它转回来时,天意书已经拿在我的手里。
如果命运是一个导演,那就一定是个极高明的导演,居然可以把真相剪切得一点不留还不露痕迹。
“真他妈的是天意!”我长叹一声,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再考虑他们相不相信了,只好把得到天意书的完整经过说出来,还顺便把去知知斋请教的结果一起告诉他们。
“天意?”听完后所有警察都一起笑起来了,警官毫不客气地说,“你不是把我们都当成是傻瓜了吧?”
“到底有没有天意,不是我说了算的。”我平静地说,“我只是把所有知道的事实说出来而已。你们不相信可以去查,那个把天意书给我的路人、知知斋的李老爷子,他们都可以证明我说的是真话。”
“那这个呢?”警官拿起第二份天意书,“刚才做口供的时候为什么不说出来?”
“说出来你们会信吗?”我反问说。
“你这样做,我们完全可以怀疑你有意隐瞒事实!”
警官咄咄逼人的态度把我激怒了,于是就反驳说:“如果我有意隐瞒事实,根本就不需要把这些事实真相说出来,难道手里拿着一张纸条也有罪吗?如果你们有证据证明我和罪案有关,就控告我好了!我该说的都已经说完,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也该回医院了。”
“放肆!你以为警署是你家,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一个警察拍着桌子骂我。
“既然不是我家,我待在这里干什么?”我针锋相对地说,“虽然我是无权无势的小市民,但起码我还有一家有点影响力的个人网站。如果我在警署受到任何不公平对待,我敢肯定这些事情一定会被传到网上去。”
“你!”警察立刻就像是被人卡住了脖子,虽然生气,却说不出话来。由于网络的蓬勃发展,现在已经成为了宣泄民意的主要渠道,许多政界丑闻都是首先在网络上揭发的。我这样一说,可谓点中了他们的死穴,让他们不敢对我为所欲为。
“放心!”警官阴沉地说,“我们会去查证的,如果证明你在说谎,你肯定跑不掉!”
由于被警察连审了两场,匆忙赶回医院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看到手术室门上“手术中”的灯已经灭了,我的心情又忐忑起来,不知道手术的结果怎样。
问了前台之后才知道,苏诗婷已经手术完成被转入重症监护病房。
她抢救过来了!我又惊又喜,看来我接听电话的选择是正确的,虽然违抗了天意,但却救回了她的性命。
我跑到ICU,隔着玻璃墙看进去,只见病床上的苏诗婷全身多处缠绕着纱布,脸色苍白得接近透明,使她看上去就像是玻璃做成的,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你是伤者家属吗?”ICU的护士看到我就问。
“我是……”话到嘴边才想起,自己算她哪门子的家属呢,于是就改口说,“她的朋友,她情况怎样了?”
“暂时渡过了危险期,不过……”护士的语气一转,“你还是要有心理准备,由于大脑严重受创和失血过多,她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你是说她会变成植物人?”我失望地问,虽然抢救回来是件好事,但如果从此就变成植物人,那和死又有什么分别?
“能够维持生命就已经不错了,快通知她的家里人来补交手术医药费吧,住院手续都还没办呢。”
“要交多少钱?”我问,苏诗婷是孤儿,唯一能算亲人的就只有王子骏。但我又不知道他们住在哪里,匆忙之间上哪去找他?唯一的办法是我帮她先垫付着了。
“手术费四万八加上ICU每天费用至少两千块,起码要先预交二十万块。”
“二十万?”我伸向钱包的手立刻就缩了回来,这对于创业阶段的我来说无疑是个天文数字。
“再不交钱就要停药喽!”护士提醒我说,现在医院都是盈利性机构,穷人没钱就算病死了也没人管。
“不要停!钱我会想办法的。”我脱口而出地说,从道义上我完全没有必要去帮她,但现在我不帮她还能有谁?好不容易才救回她的性命,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
虽然我没有钱,但薛柔有。二十万对她来说只是一个可以忽略不计的小数目,只是我们昨天晚上才吵了架,转眼却又要去求她,感觉有点丢脸。但是为了救人,低声下气也只能做一次了。
五、伤心伊始
八十八层的薛氏国际大厦是本市的地标式建筑,虽然我每天都会路过它很多次,但是只有置身其中,才会明白什么叫时尚和豪华。大厦里的白领们个个衣冠楚楚,我这个休闲着装的人置身其中,显得非常的格格不入。
薛氏总部就位于大厦的八十层以上,电梯一路走走停停花了五分钟才爬到七十楼,幸好再往上人就少了,只剩下一个三十来岁的白领。
“想到薛氏求职?”白领问我,大概看我的衣着打扮把我当成是求职的大学生了。
“不是,”我反问他,“你在薛氏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