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北京
作了3年心理医生,我决定辞职下海。
一方面,当时的住院医生,收入实在太少。每月我基本工资只有175元人民币,奖金120元,而外企的薪水基本上是1700元打底的。
另一方面,由于脱产学习英语,大部分课程都是在下午,只有在公司作医药代表上班时间才会比较灵活机动。
为了有一个全英语的听说环境,我一直在外语学院住校。
远航已博士毕业,为了等我暂时还没出国,在仁和医大附属第一医院作外科住院总医师,BP机呼叫随叫随到24小时不停。上班如此繁忙,他仍不辞劳苦,有时下班后骑车50分钟来学校看我,帮我订托福GRE最新考题。
我知道他为爱付出很多。
但一想到两年前的那一幕,我仍然心有余悸,不敢和他同住。
为了麻醉自己疲劳的心灵,我一心扑在英语学习上。这期间,我阅读了大量西方文坛名著:【简爱】,【傲慢与偏见】,【大卫科坡菲儿】,【查泰莱夫人的情人】,【生命不可承受之轻】。
我向往西方自由的生活方式,只有西方文明让我有种冲出牢笼呼吸清新空气的喜悦。
有一天,我坐巴士去外语学院路上,碰到两个问路的外国人,是老两口,看起来出身高贵,非常有教养。
他们第一次来中国。我便向公司请了5天假,陪他们在北京,天津,玩了几天。
临走时他们留下了家庭地址和电邮,老太太就是德国人安娜玛丽,老头儿就是法国人伯纳德,他们来自德国的一个城市--杜塞尔多夫。
那是我平生第一次和外国人接触。
还记得英语口语老师说的话,“见了外国人,不要怕说错,要脸皮厚,张得开嘴才能练好外语。”
1998年初-
我相继考了TOEFL和GRE,并开始申请美国学校。
1998年底-
我被美国大使馆3次拒签,理由是移民倾向。
正在我为出国一筹莫展之际,有一天,在校园里意外碰到了大学同学吴小敏,因为都喜欢下围棋,我们很熟。
“我要去德国留学了,在这儿学德语呢。”小敏还是那么直爽。
“德语好学吗?去德国容易吗?”我好奇地问。
“比英语难点儿,但去德国上学免费。”她透露的这一点商机引起了我的极大兴趣。
第二天,我就报名参加了歌德学院德语系的语言学习,和小敏一个班。德语系课程一般都在上午,所以我干脆从公司辞职,上午学德语,下午学英语,忙得不可开交。
就语法来讲,德语要比英语复杂得多,但比俄语简单。
有趣的是,我一直以为德语和俄语一样,是6格变位法。老师讲了一学期只讲了4个格,我就痴痴地等待那后面第5格和第6格的出现,最后一个学期过去了,我才恍然大悟,原来德语不像俄语,德语一共才4个格。
1999年秋-
德语学得差不多了,我开始申请德国读医学研究生的学校。
不久,收到了包括柏林,科隆,慕尼黑,等共7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最后,我选择了安娜玛丽和伯纳德所在城市--杜塞尔多夫。
1999年底-
等了20几天签证还没到,德国人办事比较稳妥,但就是速度特别慢。心急的妈妈担心我会被拒签,哎,一切听凭命运的安排吧。
新年到来前夕,我终于拿到了德国签证。接下来就是向德意志银行汇款,收拾行李,买飞机票。
临出国前,远航找到我,我们在西单附近一家有名的饺子馆话别,他说很快有机会去纽约,说等那边安顿好就马上给我发邀请函,说从德国去美国比从中国这边签证容易多了。
新年的气氛浓厚,饺子馆里热气腾腾,可我们俩心情都无限伤感,广播正在放送那首齐秦的【花祭】:
“你是不是不愿意留下来陪我?
你是不是春天一过就要走开?
真心的花才开,你却要随候鸟飞走,
留下来,留下来。。。
你为什么不愿意留下来陪我?
你为什么就这样轻易放弃?
太多太多的话,我还没有说,
太多太多牵挂,值得你留下...”
触景生情,我泪如雨下,他一边劝我,说分开几个月没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生离死别,一边也忍不住哭了起来。两大盘饺子里全都是眼泪。
饺子馆其他的客人都看着我们,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我们一口饺子也吃不下去。
2000年初-
北京机场。
拿着从北京到到杜塞尔多夫的单程机票,我回头看到送行的妈妈和姐姐都已眼圈红肿,还有远航,他那恋恋不舍的眼神。
德国,那么遥远,而我即将去那里开始一段新的人生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