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露娜还是不说话,就那么苦大仇深地望着她手里的汤盅,两母女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麦妈妈心疼麦浅浅,叹了口气道:“你把着汤喝了,我让吉婶子马上做蛋挞好不好,红豆的。”
本来麦浅浅身体虚弱,不该吃这些东西,不过为了让她喝汤,麦妈妈觉得少吃一点应该也没有什么关系。
而现在的露娜连什么叫做蛋挞都不知道,她一切记忆的起点就是母星的资源接近枯竭,作为母星孕育出的元素体,在母星毁灭的最后的关头,母星用自己最后的力量把她们最后这批即将诞生的元素体给传送出了那片即将被母星的爆炸摧毁的星域。露娜那时候的意识还不是很强烈,她只知道自己跟着同伴一起在虚无的星云里流浪,然后时机到后从元素茧里挣脱出来。
像他们这种特殊的元素体,一生下来就会得到一份来自记忆的传承,而不用像人类一样需要经历幼儿时期,儿童时期,少年时期,他们一生下来就相当于人类的青年时期,所有的常识都储备在大脑里。
原本露娜也会和那些觉醒的同伴一样,一起在宇宙中漂流,指导找到合适停留的星球,在那里,他们会重新开始繁衍,会把那里当做下一个新的母星。
但是很不幸的,在漂流的过程中他们遇到了宇宙黑洞,强大得几乎毁天灭地的能量把包裹着他们,让他们免受伤害的能量罩给撕裂,作为被重点保护的元素体,露娜亲眼看到那些拼死保护自己的人被黑洞从破烂的保护罩中卷出去,身体被撕裂成无数块。
那是单方面的屠杀,至今想来,露娜都还觉得有一股血腥味从灵魂深处爬上来,让她不愿回想。
到现在,她都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在那场灾难中活了下来,她只知道当那些族人的鲜血都要把自己的鞋底淹没时,一股更强大的力量与黑洞的力量正面对上,很快,强大的冲击力让自己昏迷过去。
至于现在为什么会在麦家,露娜觉得应该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或者是自己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她有些疑惑地问麦妈妈:“蛋挞?”那是什么东西,吃的还是用的。
“是啊,你最爱的蛋挞,吃了这碗补汤,就可以吃了。”麦浅浅喜欢吃甜点,尤其是蛋挞几乎众所周知,麦妈妈用这个招数还真的一点都没有用错。
而露娜看麦妈妈这么笃定自己喜欢的样子,担心要是自己说不吃会露出什么马脚,再者,她对蛋挞还真的升起了一点儿兴趣。
她闻着一直散发出浅浅药味的补汤,深深吸了一口气接过麦妈妈手上的碗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望着递给自己的干干净净,连一滴都不还剩下的碗,麦妈妈觉得果然还是甜点好使,你瞧,这不就把她不喜欢吃药这点给克服了吗?高兴的麦妈妈揉了揉麦浅浅的头,对她说:“你再睡一会儿,我去让吉婶子做蛋挞,好了我会叫你的。”
“好。”面对这个温柔的奇异的物种,露娜总是无法说服自己冷着脸庞面对,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一面麦妈妈,不管是晚上大半夜地起来给自己掖被子,还是为了让自己喝药时故作严肃的模样,自己的心都会不由自主地变得软绵绵的,这在露娜他们那一种族中来说是很诡异的现象,他们是元素体,生来就不会有父母,也少有朋友。整个族群都是森严的等级制度。
她望着麦妈妈哼着不知名的曲调的,一眼就看得出喜悦的背影,唇角不由得勾起,她甚至想,留在这里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至少还有麦妈妈和麦爸爸陪着她。
心情很好,露娜没有了睡觉的兴致,她掀开被子下了床,穿着麦妈妈特地给她买的小兔子形状的室内托走下楼,想去看看麦妈妈口中的蛋挞是怎么做的,好吃吗?
当她走到楼梯口的时候,突然听到从走道尽头麦爸爸和麦妈妈的卧室传来的几乎可以算是怒吼的声音,露娜有些好奇,到底是谁能把一直都是好脾气的麦爸爸气成这样,她想了想,放轻脚步走了过去。
房子墙壁的隔音效果很好,露娜脚上穿着的又是鞋底很软的软拖,所以直到她走到微微打开一条缝的卧室门外,麦爸爸和麦妈妈都没有发现。
她悄悄隐蔽在墙面的转角处,伸出头往里看,只见脸庞已经气得通红的麦爸爸拿着手里的手机在卧室里徘徊着,也不知道手机那头的人说了什么,露娜就见到麦爸爸把手机拿离开耳边,大声道:“浅浅她醒还是不醒,都跟你们程家没有任何关系,你们今后也不要打电话过来,这是我和你们程家最后一通电话。”话音还没有落,也不管电话那头的人有没有听清楚,就啪一声把手机挂断,仍在卧室的那张麦妈妈专用的梳妆镜前。
麦妈妈的脸上也带着怒色,但是她比麦爸爸要温和得多,她皱着眉头看了一眼都快被麦爸爸摔成七八瓣的手机,担忧地说:“你这样说合适吗?好歹程家的那小子和我们家的浅浅是......”
不等她说完,麦爸爸就截断了麦妈妈的话头,竖着眉毛道:“是什么!不管以前怎么样,出了现在这样的问题,就什么都不是了!”
“可是......程家的那个孩子不也......”麦妈妈想说别让两家人的关系因此破裂。这要是真照麦爸爸的做法,两家恐怕是很难有和好的机会了。
其实麦妈妈说的这些麦爸爸何尝不知道,他走到麦妈妈的身边,想了想道:“自从浅浅醒来过后,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地方不对劲的。”
“哪有什么不对劲的,不还是我和你的宝贝女儿吗?”麦妈妈白了他一眼,转过身明显不想多说。
但是话既然出口了,麦爸爸哪有就这么放过的道理,他把麦妈妈的身体扳过来,表情有些严肃地道:“你难道没有发现浅浅自从醒过来后就半点都没有提起程夜枫了吗?你可是知道的,以前就算她拍戏的空档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嘴上都一直念叨着那个臭小子。”这女儿交男友了心里也急,就担心所托非人,这不和男朋友在一起也心焦,前段时间还如胶似漆的,一下子冷静下来,怎么想都不对啊!
就为这事儿,麦爸爸的嘴巴都急的起了燎泡。
然而麦妈妈何尝不是,她是真把麦浅浅疼到了骨子里,这几天她虽然什么都不说,但是一直暗中观查着,越观察越急。但是她心里又觉得自己家的孩子一定是最好的哪里会有什么问题。
看她的脸色,麦爸爸就知道她也发现了不对劲,他心里特别着急地问麦妈妈:“我们要不要带浅浅去医院看看,我担心......”
“你这老头子,瞎操什么心啊。”这次换麦妈妈一把把麦爸爸拉住。
麦爸爸不明白自家老伴儿是什么意思,这孩子有病怎么能不看呢?他问麦妈妈:“这孩子这样明显是有后遗症,得赶紧去医院瞧瞧,这早一点好了,我们心里也能放松些。”说着,就往门外走。
站在门口偷听的卖钱看着越来越走近的麦爸爸,赶紧一个旋身从原地撤开。
但是她这一个动作只能说是多此一举了,因为麦爸爸根本就没有来得及走得到门口,就被麦妈妈叫住,麦妈妈死死地拉住麦妈爸爸的衣袖,脸色着急地道:“浅浅想不起来程夜枫,不是挺好的一件事吗?我倒是宁愿她一辈子都想不起来。”
“你说什么?!”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一番话,麦爸爸都有些不敢置信,他瞪着眼睛,问麦妈妈:“你怎么会这么想,浅浅是有多喜欢那个程夜枫你是知道的,要是她以后把程夜枫想起来了,会怪你的。”
麦爸爸劝阻麦妈妈,让她打消这个念头,但是或许是这个想法具有什么魔性,他也忍不住在脑海里想这个可能。
自从麦浅浅认识程夜枫,并且和他在一起后,总是大病小灾的,不是受伤就是工作上的事情出了意外,麦爸爸和麦妈妈都是老一辈的人,难免有些迷信,他们在想,是不是麦浅浅和程夜枫的八字不适合,所以两人在一起总是出事情,发生意外,要是麦浅浅从此把程夜枫忘记了,那么就能开始新的人生。
有些念头,不能提,更不能想。
麦爸爸和麦妈妈默契地对视一眼,各自把这个念头记在了心里,两人都没有再提什么让麦浅浅去医院的话,就算失忆是后遗症,他们也认了。
而站在门外的露娜把他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她不知道自己是在怎么了,一听到程夜枫这个名字的时候胸口剧烈的疼痛了一下,就像有人把她的心脏硬生生给挖了出来,疼得她那一瞬间差点倒在地上。
幸好她是靠墙站着的,及时扶住了墙壁,才避免了自己摔倒在地被麦妈妈和麦爸爸发现。她不敢再想程夜枫这三个字,捂着胸口狼狈地回到自己的卧室里。
但是有些事就是您告诉自己越不要想,但就是越会不由自主地想,露娜就像自虐一样,一遍遍地把程夜枫这三个字放在舌尖咀嚼。
程夜枫,程夜枫......
有着这样一个名字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呢?刚才麦爸爸和麦妈妈说的话她都听见了,从他们的言谈里,这个名叫程夜枫的人是自己的男朋友,但是现在,自己完全不记得他了。
这时候,露娜就特别好奇自己没有恢复以前是什么样的,那个人又是什么样的。
想着想着,露娜便有些骚动起来,她趴在床上想了想,既然那个人是自己的男朋友,那么自己的手里一定有那个人的相片吧。
她一个翻身从床上爬起啦,拉开床头的抽屉一个个地翻。
甜品鉴赏杂志,甜品店的VIP卡,各种各样的剧本的复印版本,还有一些获得的奖项。看着手里这张写着:恭祝麦浅浅小朋友获得省级歌唱比赛第一名的奖状,从来没有体验过地球考试的露娜莫名觉得后背有些冷,不过自己以前的这幅身体也太自恋了吧,连这种东西都还留着。
露娜把一张张奖状给放回原位,继续找,可是找来找去,还是发现哪怕关于程夜枫这个人半点的影子,就好像这个人只存在于麦爸爸和麦妈妈的口述之中。
这世上,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存在吗?找得泄气的露娜瘫倒在床上。
她有些自暴自弃地想,该不会以前的这幅身体的自己审美观特别奇怪,那个程夜枫长得其丑无比吧。抱着这样的心思,露娜觉得有些好笑,她把头脸在被子包里滚了滚,不知道自己心里现在的感觉是什么样的。滚着滚着,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等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啊呜。”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顺便伸了伸懒腰,露娜看了眼窗外的带着几颗星子的天空,突然之间想起已经在宇宙中湮灭发母星,她再也回不去了,此后的岁月里只能在回忆中缅怀。
不自觉地,露娜身上的悲伤蔓延开来,走进来叫她下去吃饭的麦妈妈望着她独自一人站在窗边遥看星辰的背影,只觉得心疼,她这一刻在质疑自己不让麦爸爸带麦浅浅去医院到底是不是对的。
可是,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她理了理心里的沉重,在麦浅浅身后叫她:“我还以为你这小懒猫还睡着呢,洗漱一下下楼来吃饭了。”
“哦,谢谢妈妈。”其实刚一开始的时候她是叫不习惯妈妈这个称呼的,但是当她第一次叫麦妈妈阿姨时她沉默难过的表情让露娜的心里很难受,她那时候才明白,眼前这个在她眼里奇异的生物是把自己真心疼爱的,就如同自己爱母星一样,那般的深沉。
她露娜回过神,浅笑着对麦妈妈道,转身进了洗漱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