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忍住了!忍住没有给顾文娟打电话!
陈黎明想起自己小时候在老家南站乡村的村里的河塘里钓鱼——
钓那种十几斤重的老黑鱼的情景了。
那个时候的南站乡村的铜矿还没有开起来,现在呢,因为铜矿的缘故,河里哪里有鱼呢?
即便有鱼,也是长的畸形怪状的鱼,而更多的河流是没有鱼。一条也没有。
那河水发出阴暗的蓝盈盈的光,阴险狡诈的光!
说起来南站乡村貌似有无数条河的,每一条河都流向波澜壮阔的“叫里湖”。
是的,著名的叫里湖就是穿越江南市的一条大湖,现在,由于南站乡村铜矿的污染,南站乡的河流都被刻意地拦住了,即通过人工砌起大坝堵住被铜矿污染的河水流向美丽的叫里湖。
叫里湖属于城区啊,湖水可不能污染城里人的幸福生活。陈黎明记得,自己到了高中的时候,家乡的河流里就基本上没有鱼了。所以他的关于钓鱼的记忆还是小时候的事情——
是他上小学时候的事情。
陈黎明清晰地得鱼钩是用缝衣针弯成的。
他把缝衣针在火上烧黑了,烧一段时间,然后用老虎钳子夹着,使劲一弯,于是就弯成了尖锐的鱼钩。
弯好之后的鱼钩穿上青蛙的白大腿,在河塘里找到黑色蝌蚪密集的地方下钩。
那蝌蚪实际上是黑鱼的小鱼苗,样子呢就像蝌蚪一样,但并不真的就是蝌蚪。
陈黎明把穿上青蛙腿的鱼钩垂放到那个有着密集的小鱼苗的窝里。他拿着鱼竿,不时地起起落落,也即让鱼钩一会儿沉下去,一会儿升起来。
他的这个动作几乎就是做了无数次。
这是什么意思?
他这就是诱惑黑鱼啊。
那老黑鱼至少十几斤呢,通常是经验丰富的老黑鱼,终于,那老黑鱼受不了诱惑,就突然张开嘴巴吞那鱼钩上的白白的青蛙腿了!结果咋样?陈黎明会用九牛二虎之力把老黑鱼一下子甩到岸上来。
陈黎明想,老黑鱼心里应该知道危险就在那里的,就在那个白白的青蛙腿上,但是它就是受不了青蛙腿的香气,控制不了心里的对它的渴望。老黑鱼总归是要上钩的,迟早而已。
说起来每一个钓鱼的老手都知道这个理 ,所以钓鱼者心理素质要好,不能性急。
陈黎明钓老黑鱼是有经验的,那时候的他,也只有十二岁,上小学。他在暑假里,他整天在南站乡村村里的河塘边坚守着,他能坚持一个上午,甚至再加上一个下午。终于,黄昏时,老黑鱼受不了青蛙的大白腿的吸引了,飞速地游过来,张开大嘴……吞吃!
现在,陈黎明有一个奇怪的感觉,就是他又在钓老黑鱼了,而那条老黑鱼无疑就是女人顾文娟。也即江南市卫生局的一个退居二线的女副局长,女人的儿子就是赫赫有名的富商侯光荣,一个大奸商!一个无耻的小人!陈黎明的仇人!
陈黎明心里恨侯光荣呢。
陈黎明想,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要自己稳得住,忍得住,自己的那个宏伟的计划就一定能够实现。
而那个计划实现了,也就等于是他报了仇。
……
终于,周末的那个下午,下午一点半的样子,陈黎明正在医院的一个角落里埋着头认真清理臭烘烘的垃圾桶呢,有人在他身后咳嗽了一声,陈黎明感觉到了,就回头。
那人对他开口了:小陈啊,你来一下院务办。
声音冷冰冰的。
陈黎明看到了医院管后勤的那个死胖子。死胖子的眼睛也是冷冰冰的,哎,这是为什么呢?
陈黎明隐隐记得死胖子好像姓黄。叫黄什么的。但是名字想不起来了。
黄主任,你好啊,陈黎明及时地、礼貌地叫着自己的上司,心里知道自己拿工资就从这个死胖子手里拿的。这人可不能得罪。
那死胖子皱着眉头叫陈黎明跟他走。陈黎明心里很纳闷:难道我做错了什么吗?要跟你走……现在?现在去哪儿呢?我要干活啊!
还有死胖子的脸色怎么如此的难看?冷冰冰给谁看呢?陈黎明的心里确实忐忑的。
医院的院务办在不远处的一个白色小楼那儿,小楼的二楼。陈黎明跟着胖子到了二楼,进了办公室,死胖子就从桌上拿着一个信封扔给陈黎明了。
这什么啊?陈黎明狐疑地问。
你的工资,这个月的。拿好!对了,是全部给你小子,一分不少,你要不要点点啊。胖子道。
这个月不是没到发工资的时候吗?陈黎明道,心里开始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是的,你说的没错,确实不到发工资的时候,但是月底发工资这件事与你无关了,知道吗?
什么啊?
你被解雇了。死胖子面无表情地说对陈黎明说道。
你什么意思啊你?陈黎明皱着眉头道,他用一种凌厉的眼神瞪着死胖子看。
他的一只手拿着装钱的信封,另一手悄悄地握起了拳头。
他是下意识地握起了拳头。
因为很简单的道理就是: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特么的!陈黎明现在想打一架玩玩呢。因为这也太气人了啊,老子干的好好的,任劳任怨的,怎么就叫老子走人呢?
陈黎明,死胖子看着陈黎明冒火的眼睛,声音开始软了下来:小陈啊,我也没办法的,对了,你是不是很不服气啊,这样吧,我告诉你,不是我姓黄的要辞退你的,真的,你呢也确实干得很好,很辛苦,医生护士都说你好,病人也说你好,我也很满意你,可是你干得再好有卵用啊,有毛用!你得罪我们的大老板了,得罪大股东!哎,你知道吗?就是这么一回事,所以我们医院不要你了!你走吧!好自为之!
为什么啊?陈黎明道。此刻陈黎明心里其实已经猜到为什么了,可他就想听听姓黄的怎么说。为什么?
咦,有意思的,死胖子也火了:为什么还要我说那么清楚?这世界上有的事情说出来好听吗?你啊,你,你这个不要脸的……鸭!
什么?鸭?你叫我鸭?这死胖子遽然说陈黎明是鸭!
陈黎明想骂人了:你特么的才是鸭。死胖子,你再说一遍试试,谁是鸭啊?
好了,你可以走了!在这里费什么话!又不是我要赶你走的,是院长要你走。死胖子说道,对陈黎明挥手……
陈黎明看着死胖子,死胖子对他嘲笑了一下,那嘲笑中含有一种无情的嘲讽,陈黎明低着头,心里知道自己现在求这个胖子是没有用的,甚至跪下来求都没有用!
陈黎明猜测自己被辞退毫无疑问与女人顾文娟有关系。大有关系!
顾文娟的儿子侯光荣投资了这家医院,所以侯光荣应该就是这家民营医院最大的股东,是大老板,而自己作为一个男人给顾文娟提供所谓的按摩穴位服务——
按摩肩周和腰啊、背啊什么的,但是问题就出在他们两个人在一个特护病房里!那房门关着,看起来还真有点说不清楚啊,再者医院里人很多的,人走来走去的,你以为人家一个个的都是瞎子聋子?人家难道不会在窗户外边探头探脑地偷看他们?
再者,前不久顾文娟还亲自找了医院院长,说要给男护工陈黎明涨工资,这必然会引起院长的怀疑啊,即为什么呢,一个女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为什么要对你陈黎明这么好?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啊,天上不会掉馅饼,所以就是一定有了什么事情发生了,秘密地发生了!并且,这些情况已经被一个人知道了!那人就是侯光荣——顾文娟的儿子。
侯光荣一定是听到什么风声了,有人在背后议论他妈顾文娟:人老心不老,母牛吃嫩草。呵呵,一个堂堂的女副局长对一个年轻的男护工感兴趣,两人还弄出那种搞不清说不明的关系……成何体统啊!他们在一个房间里……呵呵,有意思啊!太有意思了!
侯光荣的脸挂不住了,但是他又不好对他妈顾文娟说什么。
难道一个儿子可以去指责自己的妈妈吗?再说了他怎么好意思开口呢,他也不好意思啊。再再再说了,顾文娟才五十出头,风韵的年纪,如火如荼的壮年,又不是真的到了夕阳无限好的年纪,她和侯光荣的爸离婚,现在就等于是在寡居中,她一个有血有肉的女人在生活中需要一点那个方面的生活滋润一下,其实这也正常的啊,属于人性合理的基本需要。
侯光荣心里恼羞成怒啊!于是就吩咐院方把那个胆大包天的男护工开除,立即开除!而且还要赶的远远的!越远越好!
陈黎明不傻,他心里这一分析,就清楚了。他这个火啊,火大了!但是……他能怎么办?
他能改变自己被医院开除的命运吗?不能!
陈黎明悻悻地拿了钱走出医院。
站在阳光下,站在天地间,而自己的孤独的影子垂挂下来。现在,陈黎明觉得眼前的阳光有点刺眼。
刺眼的午后阳光用一种嘲讽的火辣的光芒刺激着他的眼睛!
喂,你是陈黎明吧?忽然,陈黎明感到有人在和自己打招呼呢,是一个好听的女人的声音,还有点微微的小熟悉,但是……
她是谁呢?却一时想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