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有神么？肯定是有的。妖精、鬼怪，都是有的。他们或许高高在上，又或者隐匿在阴暗的角落，更有甚者，明目张胆，与你同行。只是，肉眼凡胎难以识明，又或者，你只是缺少一个契机……
一六年，蓉城的八月夹着尾巴溜走了，顺带卷走秋日晨间的一丝暑气。大概是准备留着对付即将到来的寒冬吧。九月的天府之国，实在是个极其舒服的地儿……除开早间那缕沁人心脾的薄雾。
农历九月初六，也就国庆第六天，一个有些闲散的午后，太阳慢吞吞地蠕动着向西边儿蹭去。一缕风悄悄漫进莫现的寝室，说不定就是老奶奶扇子下溜出来的。一点威力劲儿没有，却是搅醒了睡午觉的莫现。
慢悠悠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寝室空落落的。想必整个校园也该是这般吧，他心里想着。
“呵。倒是清净。”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就呆坐在床上，也不知想些什么。
过了会儿，似是坐得无聊，起身朝门口走去，踱了两步，又退了回来。
学校被常绿树彻底占领了，唯一的几棵银杏，可能是势力羸弱，深秋不至不敢变色。任何东西，久了，终归会厌倦的，就像学校里那浓得，化不开的绿。
照莫现那些北方同学所说，这玩意儿实在腻歪。莫现也觉得腻歪。笼罩整个校园的绿色，时常让他有种喘不过气的压抑。可能是因为他一直适应不了CD的慢节奏。确实，他总是不理解，到底是因为CD人拖住了CD的时光，还是，CD的时光黏住了CD人的脚步。少不入蜀，老不入川，古人诚不我欺。
“喂？请问你们那儿还招人吗？”莫现倚着门框，望着阳台上悉悉索索的光点，稍稍降低了一点对楼下那棵樟树的厌恶。
大四开学一个多月了，作为艺术学校，着实一天比一天闲，也一天比一天烦。去试过好几个工作，他总有理由说服自己。究其原因，他觉得都没意思，也不喜欢被稍有权力便恨不得要教育世人的上司管着。一个人就算无聊也要自由些。
“嗯？嗯。今晚有空？”电话那头一个男性接了电话。
冰冷的语气就像清冷的晨雾，也顺带驱散了莫现的胡思乱想。
“啊？今晚？有……有空！请问几点？”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九点以前。”
“好的。地址就是招聘单上的那个吧？”
莫现狠狠地踩了踩光斑，却被它们爬到脚背上。
“嗯。”
“啪！滴……滴……滴”那边说完就挂了。
莫现紧紧地捏了捏手机，看了一眼爬满脚背的光点，有些烦闷地抽回脚。趴到阳台窗沿上，看了一眼下方，除了几片坠落的绿叶，一个人也没有。又抬起头，试着从绿叶缝隙往天空钻去，却怎么也钻不出去。
“呵！”不知他在笑什么。光斑从他背上重新坠到阳台，最后慢慢爬出窗外。
“奇怪？怎么地图上搜不到这个地方？”莫现蹭了蹭鼻子，决定晚上先打车到网吧附近再去找找。
等到下车已经八点半了。
抬头看了看夜空，晦暗不明，不由说道：“雾霾又加重了？”
待他开始询问的时候才察觉到不对劲。附近这么多人，居然没一个人知道那家网吧？
晚风袭来，竟有一丝寒意，难道今年秋天来得早了？
耸了耸肩，好像这样可以抖掉那丝寒意。
从背包里取出那张招聘单，看了看其上信息。
又看了看，有些无奈地说道：“再打一次吧。”
说起招聘单，也让莫现颇觉奇妙，“它”就好像是故意落到自己面前。而且手写还韵味十足的小楷，却跑到了一张招聘单上，还真是有意思呢。
电话还没按出去，那招聘单砰地一声化作了一只黑色小鸟。
它在莫现面前转了两圈，便朝前飞去。
莫现愣了愣，往脸上招呼了一巴掌，猛追过去，也不管前面有没有墙。周围一切扭曲得就像毕加索的抽象画，却顾不上欣赏，忍着强烈的眩晕径直追了过去。
感觉过了很久，又好像一瞬。黑色小鸟傻傻地撞在了一扇黑色门上，也不知穿了过去还是与之融为一体。
要不是那门格外的黑，只怕莫现也跟着撞了上去。
摸了摸黑门，不见门缝，也无门铃。看了看四周，仍然是一般漆黑，倒是门前左右摆着两座貔貅雕像，半人高，呈玉色，莹有光泽，一者张嘴吐舌，似是在呵欠；一者作卧睡状，憨态可，甚是喜人。莫现有意抚摸一番，伸手的瞬间，猛地转身，却只有那只吐舌的貔貅，可他的确感受到了一到视线。
莫现再欲伸手，却再次有所察觉，一转身，虽然那貔貅还是那副样子，但它的眼睛明有着明显的转动迹象。
难道是监视器？可这不像机械啊，莫现蹭了蹭鼻子，满腹疑问。
“小家伙，这确实不是机械，它们可是真正的貔貅。”
一个青衣汉服的大叔突兀地出现在莫现身旁，说他大叔倒不是因为他老，只是冉莫现看到这个人的第一眼就觉得他活了很久。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他那白的有些病态的脸色。
经他一说，莫现再回头，那只吐舌的貔貅果然也成了卧睡状，可能是觉得游戏被揭穿，有些无聊。
莫现心里却是翻江倒海:貔貅？活的？他不是在骗我吧？还是......我穿越了？
“哈哈，有意思。我没有骗你，你也没穿越，这里，就是轮回......网吧，走，随我进去。”大叔拍了拍莫现，随后只见黑门上露出一个椭圆的光洞，却没有照亮门外的黑暗，仿佛刚光线出来就被吞噬了。
看了看背后，来时的路也被吞没了。久久地活在电灯的世界，突然到了一个纯粹黑暗的环境时，人反而会觉得空灵，至少莫现是这样的。
可惜内里的欢叫声一下便惊走了那短暂的宁静。
大叔在前，莫现愣愣地跟随在后。
他突然停下脚步，抬起头，瞳孔一下放大：“我，根本没说出来啊？”
“哈哈！”
“你......你能读心？”莫现眼睛瞪得大大的，除了恐惧还有好奇。
“有意思的小家伙。”
“您好，胡先生。”一个长相清秀，却始终板着脸的青年来到二人面前。
听其声，观其色，莫现便肯定这就是接他电话的人。
“我来找你们老板娘的。”
“她在二楼天字一号房。”
“行，我自个儿去就是。”
胡先生说完便往楼上飞去，飞到一半复又转身对莫现说道：“小家伙，你我有缘，有缘。哈哈。”
莫现早已目瞪口呆。伸手拉了拉一旁的秀气青年，却被其躲了过去。
“他......是，是不是在飞？”莫现看了一眼身旁的青年，却发现对方仍然看着胡姓大叔离去的方向，眉头紧缩。
“你好，我叫莫现，我是来应聘......”
听得莫现的自我介绍，青年有些冷漠的看了一眼莫现：“我知道。”
随后便自顾自地走在前面：“龙七。”
“七，七哥！”
前面的龙七皱了皱眉。
莫现边走边看着大厅，整个大厅有一百多平，古色古韵，错落有致地坐落着八张桌子，成双成对，又被两条石板路分成四块。交叉处立着一颗三米左右的梅花树，似是扎根在石板底下，树分两大枝，一枝花开正盛，一枝满身绿叶唯有树尖隐隐露出一朵艳红，却不似梅花，看得莫现啧啧称奇。
桌椅皆呈淡红色，与黑色墙面差异鲜明，有四五张桌子都坐满了人。这些人看莫现的眼神很奇怪，就像盯着一块砧板上的鱼肉，有些干脆明目张胆地舔着舌头，眼中满是贪婪。莫现悄悄朝小七靠近了一些，却不好说什么。不过就算说了什么，前面的龙七也未必会搭理他。
就在莫现经过一个黑袍男子身旁时，那男子捏了捏他一缕长发，其黑袍下一道黑色雷霆迅然蹿出，直奔莫现脚踝。竟然是一条黑色小蛇！眼看蛇信即将触到鲜美的肉体，男子嘴角微微翘起。突然，他紧紧抓住自己的头发，低下了头。那条黑色小蛇已然化作了冰屑，被风一吹，便散了。
莫现提起脚，抹了一把脚踝自言自语道：“没看到开空调啊？”
“老黑？”黑袍男子旁一个铁塔汉子看了一眼黑袍的怪异出声问道。
“没，没事。”黑袍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你说那个家伙究竟会不会来？”
“应该会来吧。”黑袍也不是很肯定的样子。
莫现撇过头看了两人一眼，莫名其妙。那大汉冷哼了一声，黑袍却是极为亲切地笑了笑。
前头的龙七转过头冷冷看了黑袍一眼，黑袍抓着头发的手紧了紧，笑得极为勉强。
“快点。”龙七催促道。
莫现假样跑了两步，路过柜台，只见一个黄橙橙的算盘，也不知是何材质，柜台后也不见人。
小七将莫现带到了三楼一间屋子门口便径自离开了，留下一脸茫然的莫现。
“这是让我自己进去？”
嘀咕了两句，敲了敲门，却没人应答。
“咳咳，我进来了。”
“吱呀”一声，黑色木门缓缓张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