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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少年陆离

漆黑夜空中,一对眼眸深处倒映无尽火海,焚尽八荒!

那是怎样一双眸?

双眸狭长,眼尾细而略弯,状若桃花,眸底有淡淡雾气升腾,眼神迷离,令人观之便不由心神荡漾。谓之勾魂夺魄亦不为过!

但就是这双眸,拥有者却是一少年!

少年名叫陆离,身份尊崇,却是当今离火帝国如假包换的皇储太子!

然而,今晚的一把无名火将其荣光与希望付之一炬。

陆离安静的趴在秦无涯厚实的臂膀上,双拳紧握,十指深陷,刺入血肉之中。

彻骨的疼痛不断刺激着他,潜藏在灵魂深处的可怕梦魇再度萦绕心头。

挥之不去!

死士秦无涯如风般飘荡于暗夜虚空中,陆离的思绪却为梦魇所牵扯,坠入无尽的深渊!

朱红的门、蟠龙的柱、高大的宫墙……噼啪爆炸声,紫色的火,斑斓的焰,所有的这些构建了一片无垠火海,火势无穷无尽!

火海中央,传来阵阵愤怒之音。

由远及近,三千白发,尤为刺人眼目,一人身形渐趋清晰后高大。

但见他有着一双深沉而睿智的黑眸,身穿五爪金龙皇袍,身材比例趋于完美!

当真是顶天立地好儿郎!

然而,现如今他后背处却有一根长矛刺穿肩头,支撑着他并未倒地。

他腰间绑着一根月白色龙纹犀带,此时却为鲜血所沾染,模糊不清。

一头散乱白发,于火海中令人心悸!

此时,他罕见地怒目圆睁,瞪视着火海之外,断续咆哮道:“走!快走!咳……秦无涯……带着……他好……好……活……”

话音未落,火势却骤然爆发,刹那间湮灭了一切!

虚空中不知名处,一少年趴在一身银甲的秦无涯背后,双手手指深深的嵌入了银甲之中,血迹隐隐!

一滴灼热的泪,滚落天际,飘向无垠火海。

“父皇!”

少年心底呐喊,身形却随着秦无涯虚化。

秦无涯右手紧紧攥着一个锦囊,头也不回,御风而行!

皇宫之外,一人大手一挥,身后登时人头攒动,朝着夜空中不知名处而去。

乾元历2003年末。

一幕追逃大戏拉开序幕!

乾元大陆地域广袤,其间,离火王朝雄踞中原,虎视八方。

近年来离火王朝国势日渐强盛,大有席卷天下之意。

离火西北,隶属于离火甘凉道,多崇山峻岭,仅余一条河东走廊与外界相通,横贯东西。

祖魂江在此浩浩荡荡穿行而过,在诸多山岳间绕出一个优美的“几”字形,于万里江山这张纸上作画,淡妆浓抹!

一无名小溪流经深山小村,潺潺而去,九曲回肠,却注入祖魂江,一路奔涌,回到大海的怀抱去了。

溪流旁,小山村炊烟袅袅,只得几十户人家。

村头犬吠声,村尾雄鸡声,打破了小山村的宁静。

田野里,水牛“哞—哞—”的唱和着,显得十分惬意。

不远处,溪水欢快的流淌,溪边稚童嬉水更是不亦乐乎,也不在乎浑身的衣衫湿透,只是尽力的搅扰出更大的水花!

山林深处,一群赤裸着壮硕上身的汉子们背着柴禾儿,挑着些许野味,肩上扛着赖以生存的家伙什儿向着村子里行去。一路上有说有笑,插科打诨,却又时不时脸红。

山的那边,群鸟划过,留下动听的音符。

好一处世外桃源!

村头小溪旁。

一少年俯身,稍稍拣选过后,随手拾起一小石子,奋力将其掷出。

小石子逆流而上,于水面连续跃动数下后,终于气竭,荡起无数的涟漪——

尔后不甘的坠入水中!

待到最后一丝涟漪消散,少年方才拍拍手,呼出一口浊气,显得心满意足,便大咧咧的一屁股坐下。

“啊哟——”

一声惨叫传来,略显尖锐的声音险些刺破了少年的耳膜。

“小阿离,我的脚!”

少年正是陆离,即将年满六岁。

两年前,秦叔叔带着他来到了这座远离尘世的小山村,平静的生活着,日子枯燥却不无聊。

陆离转身蹲下,歉意的望着发出惨叫的小伙伴,摸摸鼻头道:“虎子哥,长大后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被称作虎子的少年正兀自揉着脚踝。

听闻陆离的提问后,略微一愣,并未答话,却反问道:“小阿离,你呢?”

陆离倒不犹豫,脱口而出:“我长大了,要成为像秦叔一样的人!”

未曾想一旁的虎子竟嗤笑出声:“秦叔?像他一样?一辈子砍柴打渔?”

陆离不置可否,也不出言辩驳,轻轻望着从山中打猎归来的众人。

人群中,一中年男子其貌不扬,上身的粗布麻衣胡乱披着,宽阔的肩头斜扛着一头生机全无的林中豹,随着人流归家。

陆离一眼便寻到了他,眉眼皆笑。

中年男子也望见了他,眼神宠溺,冲他扬了扬首,而后转身洒然离去。

人流远去,陆离的视线却仍未偏移,旁侧的虎子不禁拽了拽他的衣襟。

他也不管陆离是否在听,絮絮叨叨,自顾自的说着:“我呀,不想成为什么样的人,这辈子,也就只有一个愿望,我想走出去,走出这片大山,走出这尘世人眼中的世外桃源!我想出去看看,看一眼那俗得不能再俗得尘世,瞧一瞧那些修道的神仙中人,俯瞰一下那一望无垠的大草原,仰望一下那雄浑壮丽的雪域高原……我秦先虎此生不求长生,只愿遍观世间,虽死无憾!”

语毕,年仅八岁的少年竟悄悄的叹了口气,神态中满是萧索之意。

陆离不明所以,只在一旁呆呆的点头,木讷却又坚定道:“虎子哥,虽然你说的话我都听不懂,但我会记着,等我长大了,弄明白了,我一定帮你实现愿望!”

虎子自嘲的笑了笑,兴许是回过神了,起身打趣道:“小阿离,别把虎子哥刚才说的话放在心上,虎子哥也是什么都不懂,瞎说的!记住,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像你秦叔一样平凡的活着,每日砍柴打渔,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虎子哥可等着长大了吃你与二丫的喜酒咧!”

一提及二丫,陆离便一声不吭,憋了老半天,不禁小脸通红,蛰了一眼万恶的虎子哥后,却逃也似的跑开了。

“该死的命运啊?!”望着陆离瘦削的背影,秦先虎没来由的泪水盈眶,神色复杂。

他回望了一眼西方,大日落西山,余晖映满天,火红的云彩显得愈发的妖异!

秦先虎垂首,低声呢喃:“不知小阿离能否躲过这一劫?”

淡淡的叹息于风中飘散,少年老成的秦先虎起身掸了一下衣袖,双手负后离开了溪岸。

身后,溪水如怒龙升天,一柱擎天,却又骤然坍塌,汇入溪流,潺潺远去。

村头陆离家,一独门小院,空间不大,小院用木质篱笆围拢起来,院中只两间小屋也是木质。

陆离归家时,身着粗布麻衣的秦叔正于小院中劈柴。

他正欲发声,眼珠子却一转,蹑手蹑脚的踱步至秦叔身后。

而后骤然发力,骑在了中年男子的脖子之上,高喊道:

“驾——”

中年男子却无丝毫不悦,只轻轻弯腰,将斧头置于木墩旁。

随后,他缓缓起身,背着少年于小院中奔跑。

少年陆离在秦叔脖子上恣意喊叫,纵声欢笑!

数十圈后,许是少年叫喊的累了,秦叔默契的止住了脚步。

他将少年抱下肩头,柔声道:“疯够了?”

少年忙不迭的点头,神情愉悦。

猝不及防间,少年跳起,于秦叔脸庞上“吧嗒”一下,旋即一溜烟钻进小屋中去了。

秦叔略微愕然,脑海中,满是初进宫时的那一抹笑靥如花!

微微怔了怔,他很快恢复如常,自嘲的摇摇头,继续劈柴去了。

暮色沉沉,黑云低垂。

陆离吃完晚饭后,同往常一样,回到小屋床榻上假寐。

未几,听闻小院声响的陆离悄悄起身,偷瞄屋外。

果然,秦叔并未直入小屋,将琐事收拾妥当后,于院中站立。

顺着陆离的视线望去,只见秦叔左手虚握,悬于木门旁的酒葫芦便出现在他掌中,葫芦塞悄然滑落,秦叔扬首,胡乱灌了一口。

酒水四溅!

秦叔远眺村中后山,以常人难有的眼力极目望去,但见其地魔气涌动,隐隐然有悲鸣声。

秦叔眉头微蹙,心下疑惑万分:“这么快?”

忽地,小院中一阵微风乍起,于秦叔衣袂前止住。

秦叔悚然,身躯骤然绷紧,却并未更多理会,反而径直走向陆离所在的木屋。

少年赶忙连滚带爬,摸上床榻,合上眼眸。

床榻旁,秦叔一手提着酒葫芦,一手悉心为少年掖好被脚,温柔道:“阿离,睡吧!有坏人来了,不过有我在,不会让他伤害你!”

陆离眼眸微动,撑开一丝缝隙。

木屋之中,一抹寒光现世,恍人心神!

秦叔倒提长枪,淡然行出木屋。

陆离再度起身,偷偷窥视。

不出所料,平淡战斗后,来人伏诛!

屋外的战斗似是触及了少年的不堪往事,他却强忍不让泪滑落,双拳紧攥,暗自发下誓言:“秦叔,等我长大了,换我保护你!”

月夜下,秦叔轻轻摩挲着手中犹自滴血的乌黑长枪,心底盘算不已,来人修为不俗,这不假,却无碍大局,他担忧的是幕后之人。

进入自己的那一间小屋后,他燃起油灯,坐于木桌旁。

起身——

坐下。

起身——

复又坐下……

踌躇良久,他终于还是打开了先皇托孤时留下的锦囊。

一纸帛书藏匿其中。

览毕。

秦叔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手中帛书不禁滑落在地,轻轻摊开,月色侵袭,亮如白昼。

他心下愧疚万分。

张口却无言!

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竟轰然间跌靠于木桌旁!

泪水止不住的流!

他恨他自己!

恨不能剜心掏肺!

恨不能立刻奔下十八层地狱!

恨不能马上面见她,向她诉说自己的苦衷!

只因他一己私心!

却令她的孩子数年来,日夜漂泊,惶惶不可终日!

只因他执念太深!

险些使得阿离命丧黄泉!

秦叔涕泗横流,浸透衣衫!

他偏头望向另一间木屋安睡的小小身影,不禁痛苦闭眼,捶胸顿足!

“轰——”

屋外,天尽头电闪雷鸣,劈碎了天际滚滚乌云,却也碾碎了他坚韧的心!

下一瞬,秦叔原本昏沉的双眸陡然间爆射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他决意助少年行出一条属于他的逆天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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