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时间是漫长加煎熬的,特别是当你饥肠辘辘时,又恰巧旁边还有美味的食物,而你却不能动,那简直就是煎熬成灰。比如此刻的我,两眼直发光的盯着牛肉干频频吞口水,奈何却不能下口。
怎么说也是嬴政那厮辛苦骗来的,自己先吃委实过意不去!
但实在是太饿了,要不先吃一点,留一半给他就是了!
可是,……
管他的,先吃了再说。
饥饿最终战胜理智,我举起就要啃上一口,偏偏这厮好巧不巧的回来了。
我窘迫得很,愣愣地拿着一块牛肉干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只得干笑着说:“呵呵呵,一时间没忍住就吃了一块,真的就一块。”
“……”嬴政只是面无表情的瞟了我一眼,走过来拿起牛肉干直接往嘴里丢,砸巴砸巴的嚼噘,他吃的很快,大概是真的饿坏了。
每当他不理人的时候一定是心情欠佳,应该是被刚才的一帮人痛扁了一顿,脸和手都没有瘀伤,那一定是伤在肺腑或者后背。
“你,你是不是受伤了?”原本我只是试探性问一句,压根没想过以他别扭的性格会老实承认。
“嗯,跑得太快没注意脚下给绊了一下。”嬴政漂亮的眸子缓缓看向我说道。
这厮竟然还会跟我解释当时的情况,实在出乎意料之外,一改之前那副我牛逼我任性的态度,不知是因为此时他现在是孩童时期没那么深的城府?还是因为他与赵灵曦的相处模式本就是彼此坦诚?
“我看看,严不严重?”旧伤为愈又添新伤,怎么就这么不自爱!
“没什么要紧的,就是挨了两拳。”气定神闲,他的表情还是一样波澜不惊,好似挨揍于他而言已经是家常便饭。
我木呐的垂下手,既然不想让我看见那不看便是。
当是时,这货将吃剩下的推到我面前,说道:“最后一块,要不要?”
默默地接过最后一块牛肉干,若有所思的嚼着,我在想天这样冷今晚该在哪里过夜才不会冻死。
“怎么办阿政?解药又没有找到?今晚睡哪里?”
嬴政接话道:“我现在很清醒,哪有半点中毒的现象,别听那庸医胡说,快点回宫,质子私逃后果很严重。”他这话说得思路清晰,分析得又头头是道,乍看之下事实的确如此。
顿时我觉得哭笑不得,私以为傻子永远都不会说自己是傻子。
尔后,语气诚恳坚定道:“我不回去,不管你信不信,中毒是真的,随时都会要了你的命。”
“什么毒?”
“炼狱。”
“……”最后嬴政沉默了,眼神始终是充满疑惑的。
我更加无语,噼里啪啦把前两天剧毒发作时如何暴走的状态,以及他如何将我错认成赵姬还有‘阿灵’的事从头到尾给他说了一遍。
“是这样吗?”那货很无辜的问道。
“所以,现在我们在秦国,你已经是秦国的大王,而且我们正在亡命天涯。”所以拜托你,千万别回去送死。
我说了这么多,可那厮的注意力压根没停在关键问题上,反倒是认认真真的说了句:“那时我怎么没掐死你呢?可惜了!可惜了!”
我:“……”
妈蛋,果然跟弱智的人没法好好沟通。
言归正传,关于吃住始终是凡急需解决的两大难题,前者随处可见,可后者就没那么容易了。
“走走走,滚远点!小乞丐还敢住店,晦气!”没等我们踏进茅屋半步,管事的直接上来将我们轰了出来,话还越说越刻薄。
“又不是白住你的,我会付钱的行吗?”我尝试以沉甸甸的铜板打动他。
“得得得,又脏又臭的臭乞丐,老子有的是钱又不差你那点小钱,滚滚滚~”显然问题不在钱的多少上,而在身份上,人家鄙视加厌恶乞丐。
“切,走就走。谁稀罕!”
拖着嬴政出了客舍,我愁得眉毛都要拧在一起了,这都第十九回被拒之门外了,无论是客舍还是普通百姓,没人愿意收留我们,尽管我有钱,可人家就是不愿意,深究其因,有的则是秦法严苛,普通百姓不得擅自收留身份不明之人,有的则是因我俩看起来像个乞丐,又脏又臭,用他们的话说就是自找晦气。
最后一缕霞光隐隐退下,冬日的夜晚总是来临得那样快。
我搓着冻得通红的手,颤颤的唤着嬴政,想说些什么最后都化作一声声叹息,:“阿政……”
“走吧!没人必须会可怜谁,要活着就得承受得起命运的折辱。”
嬴政那如同寒风般冷冽的声音撞入我心里,一字一句,清晰入耳。
这样痛彻的领悟出现在孩童时期的嬴政身上,多少有些不可置信,他的童年到底都经历了什么?才能在任何艰苦绝境中淡然处之,然后想尽一切办法也要让自己熬过去,无论它有多苦!
当我正以不置可否的目光打量他时,他已经牢牢牵起我的手,带着我穿过凛冽的寒风。他的手一如既往的冰冷透骨,我却分明能感觉到一丝丝暖意。
拐过几个街角、小巷,我们最终在一处巷子停下脚步,略显宽敞的过道摆放着一堆杂物,凌乱不堪,周围还歪歪斜斜的躺着一些人,他们的衣物脏乱不堪,披肩散发,一股怪味在风中变得格外清晰。
很快,我就明白过来,这里是乞丐窝,真正的乞丐窝。
黑暗中,他们锐利的眸子齐刷刷向我们扫来,敏锐却充满敌力,在这漆黑的夜里发出亮眼的绿光,如同一群恶狼正虎视眈眈的审视着它的猎物,好似下一秒它们就会蜂拥而上将猎物撕成碎片。
很不幸,我们成了他们眼中的猎物。
一段长时间的对视,他们用沉默在向我们发出警告。
“阿政……”我怯怯的躲在嬴政身后,被他牵着的手偷偷用力挠他掌心,借此提醒他赶紧撤,乞丐不好惹。
“……”嬴政一记沉默,他分明明白我的意思没有却没有照做,反倒是一把将我推开,自己一言不合跟人家直接开打。
我悻悻的抱着摔疼膝盖躲在一边,既然打架我帮不上忙,那么至少不该让自己成为他的负累。
很显然,这几个家伙虽然只是乞丐却有着地痞流氓的身手,出手虽不成武功招式,但却又快又狠,招招阴狠毒辣,尽往嬴政致命弱点招呼。
尽管这货连带着自己会武的事,可也不是吃素,一闪一退成功避开,动作敏捷且干脆利落,那几人见没占到便宜气得要命,招式越发的快速,竟然开始频频偷袭,好在最后都被嬴政一一化解。
局促不安的来回攥着手心,已经是密密的渗了一层冷汗,奇怪,明明在生气一线徘徊的人是他,结果我却比他还紧张,真是不可思议。
阿政,千万要小心!
我只能这样在心底默默祈祷。
一场群殴,一开始嬴政还能应付自如,但终究双拳难敌四手,自打一不小心挨了一拳之后,那厮就显然不在状态,所有很快就落了下风,一记又一记的拳头落在他的脸上,背上,小腹,膝盖还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脚,殷红的血立刻浸染了衣裳,我一直记得上次他的双膝都受了重伤,还未曾痊愈。
“哪里来的就给本大爷滚回哪里去?要不然这一次穿破的一定是你的咽喉,滚~~~”说话的是三十出头的壮年男子,看起来蛮瘦弱的,手段倒挺高明。
此刻,他们正以胜利者的姿态,高傲而嘲讽的,向失败者发出最后的警告。
“就这点本事还敢来本大爷的威严,简直不知死活。”一旁瘸了退的大叔附和道。
“是吗?”嬴政压低了声音冷哼一声,嘴角勾起似有若无的冷笑。
而后,抬手擦干嘴角的血迹,缓缓站起身来,长身玉立,嘴角噙着笑意,眉眼间杀意尽显。这样的嬴政我只在初次遭遇杀手时见过。
战况是怎样扭转的我还没来得及看清,结果就已经生成,嬴政出手太快了,就好像只有一瞬间,刚才还气焰嚣张的家伙此刻软趴趴的趴在地上,抱着受伤的部位一阵哀嚎:“哎哟,我的胳膊肘哟!疼死我了!”
“啊~,我的腿,你摸摸是不是断了……”
我愣愣的盯着地上打滚的几个家伙,难以置信,心里不禁想是不是他记得自己原来会武了?
“阿政,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我径直走到他跟前,问道。
“嗯。”嬴政只是点点头,没有多余的解释。
“那你还记不记得我?”平心而论,我是真的希望他能记起我是玥灵曦,而不是赵灵曦。
“忘了。”嬴政几乎不加思索,答案脱口而出。
我:“……”
好吧!忘了就忘了。
这一晚,我们终于没有再路宿街头,也不用再拼命搓着手心发抖,因为我们卷走了那几个家这些都是嬴政用命换来的。
生逢乱世,成王败寇,从来都只有胜利者才有资格提要求,被承认,而输的人只有默默承受。
虽然他们的东西味道是难闻了点,但保暖还是不成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