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樊梓在被水淹没的一瞬间,似乎听到了来自遥远的幻听。
“阿梓!”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声,樊梓的神智清明了一瞬,紧跟着身体的疲倦跟河水窒息的挤压下,她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罗子冲……
对不起,永别了!
……
突如其来的巨变让紧追着樊梓不舍的男医生也惊愣在了原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一拳头狠狠砸倒在地,紧跟着就是接连不断的拳打脚踢。
鲜血从他的口腔鼻孔里不断地涌了出来,剧痛从四肢百骸渗出,他几乎已经被打得神志不清。
东霸等人赶到的时候,见到的就是罗子冲疯狂殴打那医生的场景。
阿木看了一眼,快速上前拉开他,“别打了,再打他就死了!”
“滚开!”罗子冲猩红着甩开他,整个人像是疯子一样。
“罗子冲,你给老子清醒点!”阿木猛然一抬手,一巴掌狠狠甩在他脸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啪!”。
罗子冲似乎被这突然的巴掌打懵了一般,停下了那些歇斯底里。
他恍惚地抬头看着面前的人,眼里的血色渐渐褪了下去,整个人跟没了魂一般,不停地往后退,最后抱着头蹲在了地上。
“阿梓,阿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呜咽声不断地从他嘴里溢出,挣扎而沙哑,像是粗粒一样令人难受。
阿木心中一惊,瞥了一眼地上打滚的医生,朝罗子冲走了过去,“樊小姐……她怎么了?”
然而无论自己怎么问他,罗子冲自始至终就是维持着一个姿势,喃喃自语。
烦躁跟急切不断涌了上来,阿木一把抓起他,骂声就要脱口而出,但在看到他的神情时,他只觉得喉咙都像是被荆棘扎得生疼生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虽然跟罗子冲接触的不多,但哪一次这个男人不是意气风发,恣意妄为的,即使是对上少主,也丝毫不露怯。
然而现在却神情呆滞,双目通红,尤其是眼角闪动着的泪光更是像是刺一般狠狠扎进人心里,扎得人心脏发疼。
从现场的状况看,他其实能猜到樊小姐……但他不愿意相信,那个女人,那个明明善良得可怕却又固执倔强得可怕的女人,怎么可能就这么没了?
太可笑了,这绝对不可能的!
而他们身后的东霸已经听人说了现场的情况,在猜到结果后,他脑子里骤然涌出一阵刺痛,身体猛地往后退了几分,被下面的人扶住。
“东爷!”
“找,派人下去找,死要见人,活要见尸!”
天气渐渐暗沉了下来,现场除了沉默还是压抑死人的冲动,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然而下河搜寻的人除了看到被河水激流冲散的车子残骸,却怎么也找不到樊梓。
突然,一阵轮胎摩擦过地面的急促刹车音响起,众人的目光被吸引了过去。
顾擎峯从车子上走了下来,他眼里似乎一点东西也没有,整个人都有些麻木地走到东霸面前。
“阿梓呢?”他问得十分平静,就像是闲话家常一般的平静。
东霸没有他,只是哆嗦着嘴,说不出话来。
顾擎峯看了他一眼,慢慢走到了阿木面前,“阿梓呢?”
阿木心口堵得疼痛不堪,不忍地转头看向那被撞坏的栏杆。
“我问你,阿梓呢?”顾擎峯固执地问他。
阿木双眼一酸,差点没掉下来泪来。
顾擎峯脸色越来越平静,但眼底的光却慢慢熄灭了下去,“我在问你,为什么不回答?你们不是说找到她了?她人呢?为什么我没看见她?”
他就静静地站在哪里,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问着同样的问题,像是找不到母亲的孩子,他明明没有哭,甚至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悲伤难过,却人心酸得几乎窒息而亡。
“我在问你话,为什么不回答!”
阿木眼圈一红,转身背向他,罗子冲这时也像是从悲痛中反应了过来,他愣愣地看了顾擎峯几秒,拳头就突然像是发疯般朝他砸了过去。
“阿梓,阿梓,她死了!她死了!顾擎峯,你怎么还有脸问她!”
顾擎峯被他打得狠狠摔在地上,鲜血从他嘴角溢出,他脸色渐渐惨白,最后一点血色也没有。
“还手啊,你为什么不还手!”罗子冲一脚跟着一脚踹在他身上,然而他却像是个木偶一样,任由他拳打脚踢,一点感觉也没有。
“少主!”阿木等人想要上前阻止却被东霸拦了下来。
“还手,我让你还手!”罗子冲一把拽起他衣领,狠狠一勾拳,顾擎峯整个人都被砸飞了出去。
“砰!”肉体撞在马路山壁上的碰撞声响起,顾擎峯再次吐出一口鲜血,然而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叫过一声痛。
他靠在山壁上,微微张着嘴,鲜血不停地他嘴里流出,他却只是死死盯着马路对面的河流。
脑子里走马观灯地闪过画面,最后的每一幅画面都是樊梓的面容,或嗔怪或难过或幸福或哭泣,明明那么生动。
死?
你怎么会死?我自己都还没死,你怎么可以死?这太可笑了,你怎么可能会死,你不可能死的,你可以死的。
你死了,我怎么办?
罗子冲看着他这幅样子,手中的力道慢慢撤了回来,他猩红着双眼,几乎是怨毒地开口,说道,“顾擎峯,是你害死了阿梓,是你害得她家破人亡,你这样的人为什么不去死!不,死太便宜你了,你,就活该这样带着愧疚,独孤一生,痛苦一世!”
顾擎峯猛地撑大了双眼,充血的眼睛看不见面前的任何人。
他慢慢朝那撞坏的栏杆走了过去,最后停在哪里,因为受伤,他佝偻着身子,整个人沉默得跟一尊雕像一样,似乎他生来就是这样,已经站千年万年,孤独而沉重。
“阿峯……”东霸张开,声音沙哑,却再也说不下去。
“阿梓是掉下去了吗?”
东霸心口一痛,撇开视线,“已经派人下去找了,你……”
“她很怕水的!”顾擎峯突然低低呢喃了声,嘴角的血滴落在他的衣服上,溅开血花。
“什么……”
“砰!”东霸话还没出口,他已经跳进了河里。
“来人,快,救人,救人!”
……
东霸的人并没有找到樊梓,而顾擎峯因为满身是伤地跳下河,又有了求死的心情,被救上来之后便在医院昏迷了整整大半个月。
清醒之后,大家都以为他会痛苦会难过,但是他却像是完全忘记樊梓的这回事,像是个没事人一样,该上班就上班,该吃饭就吃饭。
要非要说哪里不同的,就是他处事手段比之前更加的狠辣,更加果决,短短一年的时间,伤害过方式的人一个都没逃过。
无论是苏家还是顾老爷子,都受到了他疯狂的报复,尤其是苏雅现在已经疯了,被关进了精神病院,日日夜夜受着折磨。
他借用青虎帮跟自己手上的力量,他终于得到了自己毕生所追求的东西,然而东霸与郑郝等人却再也没见他笑过了。
这一晚,他开车到了河边,这是他清醒后,一年多以来第一次来到樊梓出事的这个地方。
远处的万家灯火印在水面,这里再也看不出当时的任何一点凶惨状况,更不会有人知道这条河里埋葬了多少人。
顾擎峯静静地站在河边,整个人都映入了夜色之中,像是站了千万年的石雕。
“阿梓,我成功了,我想要的都有了,可是你却不见了,我是不是以后再也找不到你了……”
许久许久之后,空气中才飘荡起了沙哑的声音,含着丝丝哽咽,连夜色都暗了下来……
偶尔有过路人,因为好奇望了他一眼,但立即又事不关己地走开,这个世界,无论发生了什么事,生活还是要继续。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