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
万物皆虚,万物皆允。这是我们这一行信仰的核心:当其他人盲目追求真相时,记住,万物皆虚;当其他人被法律所束缚时,记住,万物皆允。
(一)
江南的六月,似乎对雨特别的偏爱,尘雨漠然的撑起了手上的油纸伞。虽然名字里有一个雨字,但尘雨却对这雨水显得并不是那么钟爱,“这件衣服又不能穿了呢。”尘雨看了看右手衣摆处的水渍叹了口气,又看向了手中因为雨水而退去颜色回归本然的长剑,轻笑道,“这到也算是唯一的好处了吧?”
没错,尘雨是一个杀手,一个只要有委托,就什么都杀的杀手,不过,和别人唯一不同的。他却是一个有洁癖的杀手,粘上污渍的衣服,他不会穿第二遍,粘上污渍的器刃,他亦不会再次使用。
这次的委托很简单,对方只是一个豪无还手之力的富商罢了,尘雨顺手将长剑扔向了旁边的草丛,漫步走向了最近的一个小镇。现在的他,只想找家旅馆,舒舒服服的泡个热水澡,再将这身他一刻也无法忍受的衣服换下,仅此而已。
这条街很热闹,完全没有因为雨季的原因而显得冷淡,尘雨走在街上小心的避开过往的行人,以他的身手竟没有一个人能够碰到他的衣摆,甚至连雨水打在油纸伞上的溅落都不能接近他分毫。但尘雨的眉角仍然是皱着的,眼神紧张的盯着四周,快步走进了一家旅店。
……
“呼~”尘雨将身子全部埋入了热水中,除去杀手这个身份,他不过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罢了。并不是他选择了这样的人生,而是这人生选择了他。他师父是杀手,所以他也是杀手,如此罢了。
从出道到现在,这双手沾染了多少鲜血了呢?尘雨默默将头埋入了水中。
“哟,小天才,又开始惆怅了吗?”一个声音突的在浴室中传出。一个手里把玩一个铁器,淡淡微笑着的男子就这么忽的出现在了门旁。
“和你说过了多少次了,进门要敲门。”尘雨单手敲击着浴盆。
“这次的报酬。”男子无视了尘雨的抱怨,反手将手中的物件扔了过去。
“下一个委托呢?”尘雨从身旁抄起木盆将飞过来的物件接住后便随意将木盆一起丢向了一旁。
“是一个平民,资料和定金我放这了。”男子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布包放在了地上,便又淡淡然开门走了出去。
“又不关门……”尘雨叹了口气。
每个杀手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鹰眼,杀手负责杀人,而鹰眼则负责提供被杀的人,二者互相帮助,却又互不相关,为的就是使一方落网,另一方仍能逃脱嫌疑。
而尘雨的鹰眼则是他师父留个他的,对于尘雨这种新手来说,对方明显要老道许多,不时的嘲讽与调侃,碍于师父面子,尘雨却也无法。不过也正是对方的这种嘲讽与调侃,让尘雨不至于迷失在这杀戮的海洋。
“新任务吗?”尘雨从头上扯下了一缕薄丝,手中内力暗提,挥手甩向了布包,“啪”,布包受力反弹,随后稳稳地落入了尘雨手中。
“唔~”尘雨打开了布包,这是一张慈祥的老人的照片,脸上挂着是一种叫和蔼的笑容,也不知道是得罪了谁,而至于请动了杀手,不过这也与尘雨无关了。
双手一撮,照片瞬间变成无数的粉末。杀手准则,不问缘由,只要有委托,什么都杀……
(二)
“又要下雨了。”尘雨抬头看了看天,又低头看了看躺在自己脚边的老人,和一旁正瑟瑟发抖的小女孩。
随手将手中的长剑扔在一旁,“鹰眼的情报竟然出错了,没听说会有一个小女孩啊。”尘雨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小女孩,便径直走了出去。
杀手准则,不问缘由,只要有委托,什么都杀。但尘雨却又有一套他自己的杀手准则:不问缘由,只要没有委托,就什么都不杀。
这样是对是错呢?尘雨不知道,他只知道这样可以让他早已被腐蚀的心好受些。如此,也便足够了。抬手抚了抚下头上被微风吹乱的发角,尘雨的眉头突地皱了起来。
“叮”尘雨双指夹住了这从背后刺来的一剑,“啪”内力微发,剑身碎成了几截,掉落在地。
“想报仇是吗?可惜你没这个本事。”尘雨冷眼看着面前这个一脸刚毅但刚才还在瑟瑟发抖的女孩。
“你杀了我爷爷。”女孩强忍双眼中那呼之欲出的泪水,似咆哮般喊出了这一句。
“哎。”尘雨无视女孩,转身踏出了前门,他知道,他无法改变什么,亦无法做些什么,他能做的,唯有离开。
天道不公,人终将旦夕。他不过是将这时间提前了一点罢了。尘雨双眼直直的盯着前方,双手的拳头不知觉的越发发力。
。。。。。。
按照习惯,尘雨随便找了一家旅店,洗了个澡,重新换了一身干净衣物。
摸了摸肚子,尘雨还是准备到大堂吃点东西。刚到大堂,便听到了一阵争吵,尘雨眉头微皱,走了过去问道:“小二,怎么了。”
“就一小乞丐,没事的客官,您吃您的,小的这就解决。”小二脸上立刻换上了一种殷勤。
“唔”尘雨眉头跳了跳,脸色微变后又瞬间恢复原状,从怀中掏出一些碎银两丢给小二,“给他一个馒头,再给我上一桌好菜,一壶好酒,这事就这么揭过,那剩下的钱就归你了。”
小二的脸在接到银两后立马变得眉开眼笑:“好嘞,客官,我办事您放心。”
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罢了,所以尘雨也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吃过饭后,尘雨便又重新上路了,可是他却没有注意的是,一个黑影已经默默跟上了他。
一路上走走停停,很快尘雨便出了城镇的边缘。
在一座森林前面,尘雨停下了脚步,转身自言自语道:“前面很危险的,而且我也并没说过我需要一个跟班。”说罢,眼神轻蔑的看向了前方不远处的一棵大树,“还需要隐藏吗?就你这种半吊子的跟踪技术,你以为我会没发现?”
一个身影慢慢的从大树旁边走出,正是那个小乞丐。
小乞丐颤抖着身体,似是很害怕,但还是努力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尘雨的身前,抬起了头,就这么看着尘雨。
“是你?”尘雨吃了一惊,显然被小乞丐的面貌吓了一跳,“想要报仇?”
“嗯。”小乞丐声音颤抖着,但还是坚强的吐出了这个字。
“哎。”尘雨叹了一口气,“你没有其他亲人了吗?”
小乞丐摇了摇头,但眼神却直直的看着尘雨,毫不避开。
没有委托,就什么也不杀。不知为何,尘雨脑海里突然冒出了这一句话。
“跟我走吧。”尘雨沉思了一下,鬼使神差的说出了这一句,他不知道他这突然的决定是对是错,但决定既是决定,既然决定,剩下的,就交给天意吧。
想到这里,尘雨看向小乞丐的眼神不觉间也温顺了许多。
“唔。”小乞丐后退了几步,她不知道尘雨究竟想要对她做什么。
“你想为你爷爷报仇是吧?那你一直跟在我身边机会是不是大许多呢?若是你一个人的话,恐怕你还没报到仇,便会为了饱腹而成为这世界的一具烣骨了吧?”尘雨尽量使自己的声音放平缓。“而且不管你信不信,我这个人就是有这么一个怪癖。没有委托的话,我不会杀任何一个人的。”
“嗯……”小乞丐沉思了一下,又重新抬起了头,向尘雨伸出了右手,“我叫雨落。”
“这……”尘雨愣了一下。
“爷爷说过,对于照顾自己的人,要施之于礼,互换名字应该是最基本的礼仪了吧?”
“尘雨。”尘雨犹豫了一下,也伸出了自己的右手,与小乞丐的小手握在了一起。
礼毕,雨落也不多语,紧了紧头上的大毡帽,独自一人向森林走去。
“呵呵,雨落吗?”尘雨看着自己的右手,笑着甩了几甩,像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一个小姑娘。”说罢慢慢的跟了上去。
(三)
自此,尘雨便多了一个跟班,他走到哪,她跟到哪,也不靠近,就只是远远的跟着。尘雨也不当她存在般,自顾自的走着,而每到雨落力竭只能看着尘雨消失在天际时,又总能在再次尽力向前走去时看到尘雨的身影。
她觉得他很奇怪,他从不让她和其他人包括小二进入他在旅店的房间,也亦不让她与他在同一桌上就餐。而致她唯有面对另一桌同等规模的饭菜不知所措。
他出手阔绰,从不要掌柜的找零。而他却又处处斤斤计较,因为她不止一次看到他打飞一个只不过是触碰到他的衣摆的路人了,而当她上前去查看路人的伤势的时候,发现他们也仅仅是被打飞摆了,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功夫要把他们打飞却又要控制力道不让他们受伤。
而他呢?也觉得她很奇怪,她身坚,她一步不离的跟着他,甚至有时他故意的加快速度甩掉她,在下一个地点等待时,无论时间她也总能跟上来;她心坚,明明怕的要死,却总是在他执行委托时躲在旁边的某个草丛或树上一眼不眨的看着他抽剑旋身,手段凌厉的种下一朵朵血花,明明身体早已吓得瑟瑟发抖却总是对掷剑而去的他报去笑容。
跟着一个杀手就等于是把自己的命提到了刀尖,他知道她只是一个累赘,但他就是不忍心将她丢下,也许是在她身上尘雨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不,没有委托就什么都不杀,我留她只是不想让她因为我的改变而逝。尘雨内心解释道。
……
于是日子就这么平淡但有序的过着,但也不是说故事就这么一直太平了的结束了。
这天,鹰眼给尘雨带来的委托是到邻镇去截杀一个客商,这本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委托,但是委托人却额外要求尘雨在前往邻镇经过某座森林时帮他随手采集某种草药。
“这看起来是一个很低级的陷阱哦,虽然开的报酬很高,怎么样?小天才。要不要接受呢?”鹰眼一脸玩味的看着尘雨。
“接,为什么不接?我是一个杀手,杀手不为了委托,那我还有什么信仰呢?”尘雨颠了颠怀里的钱袋,看了雨落一眼,毅然从鹰眼手中抢过了委托单,离开了旅店。
留下的雨落看了尘雨一眼又看了鹰眼一眼,向鹰眼鞠了一躬,便匆匆忙忙的追了上去。
“有趣。”鹰眼看着二人离开的方向,手里从怀里掏出了某个铁器上下拋动着……
(四)
进入森林的第三天,该来的终还是来了。
干杀手这一行,有人能委托你杀人,自然有想要报仇的人委托别人来杀你。
尘雨默默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将雨落护在身后,环视着周围这已经形成包围圈的五人。
“确认一下,你们的目标真的是我吗?”
“笑话,你认为我们会费这么大心思去对付一个毫不相关的人?”中间一个明显为首的男子站了出来。
“这样啊。”尘雨背过身去,双手放在了雨落肩上,闭上了眼睛,“往后跑,别回头。”
“可是……”雨落眼里充满了犹豫。
“你不是想报仇吗?这难道不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但是……”
“跑!”尘雨对雨落咆哮着。
“唔~~”雨落的眼中,一瞬间充满了泪水,但还是竭力向后跑去。
背后传来的喊叫和兵器碰撞的声音几次让雨落想回过头去,但每每这时雨落的脑中总会浮现尘雨那张充满怒气而狰狞的脸,一想到这,脚下的步子又不由得快了几分。
森林灌木丛生,中途不断地摔倒又爬起,爬起又摔倒,雨落始终不敢停下来,她感到了恐惧,这种恐惧甚至大过了她亲眼看到爷爷被杀的时候,她不知道往后跑是要跑多远,所有她只能尽力的跑着。
不过,她终究还只是一个孩子,不多久还是力竭了,重重的倒在了泥地中,眼前的画面也变成了黑色。
……
再次醒来,雨落发现她躺在了一棵树的旁边,身旁是一身鲜血结痂,衣服早已干壳的尘雨,而此时,尘雨正直勾勾的看着她。
“呀!”雨落从地上跳了起来,退后了几步。
“你昏迷了两个时辰了。”尘雨收回了目光,手里把玩着一根刚从树上折下的树枝。
“哦。”雨落低下了头,双手紧攥着衣角的一头。
“怎么?是在怕我吗?”尘雨笑了。
“嗯。”雨落微微抬起了头,“你生气了。”
“是吗?”尘雨闭上了眼睛,“帮我去打一点水来吧。”
“唔~”雨落犹豫了一下,又看了尘雨一眼,“嗯。”
…….
“呵。”看着雨落一步一拐渐远的身影,尘雨又笑了。
这一次,还真是危险,他受了很重的伤,甚至差点回不来了。他有天下超绝的武功,可是却没有一颗天下超绝的冷漠内心,他本以为可以靠着他的实力,不打破自己的准则。但是世界都仿佛在嘲笑他的天真,他克制着,可最终还是打破了,而且是五次,虽不是亲手而为,但以外力打破了也亦是打破了。
尘雨笑了笑,伸手伸了个懒腰。
“嘶”
身上的伤痛却让他瞬间收回了身体,蜷缩在了一起。
“还真是痛啊,不过总算是安全了吧?”尘雨望了望雨落消失的方向,沉沉的睡了过去……
……
雨落将水打回来是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回来时,尘雨早已换了一身新的衣服,正在树旁处理着一只兔子。
“水。”雨落胆颤着将手中的木碗递了过去。
尘雨接过木碗,水面上还漂浮着几片树叶,水质更是浑浊不堪,尘雨不禁皱了皱眉,转眼看了雨落一眼,又叹了口气,“走了很远吧?”
“嗯。”
“这样啊。”尘雨犹豫了下,还是将手中的水一饮而尽。
“在那边休息下吧,马上就可以吃了。”尘雨提了提手中的兔子,示意雨落到树旁休息。
“哦。”雨落默默答应了一句,在离尘雨不远处的树下坐了下来。
不多时,一阵烤肉的香味便在树林中弥散开来。
“过来吧。”尘雨对雨落招了招手。
“唔”雨落看了眼烤兔,又看了眼尘雨,摇了摇头。
“拿着。”尘雨不容雨落拒绝直接撕下了一块兔腿,强塞在了雨落的手中。“趁热吃了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唔~”雨落看着手里的兔腿,犹豫了下,还是抵不过腹中的饥果,小口小口地撕起了兔肉。
.…..
短短的休整不过半日,尘雨将地上的篝火扑灭,“出发吧。”
说罢,也不等雨落回应,转身继续向前走去。
“哦。”雨落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红肿的小腿,一路小跑的追了过去。
之后的两天,过得都很平稳,没有人追杀,没有人受伤,也没有人打破准则。不过自那之后,雨落与尘雨之间的对话便很少了,除了日常必须的问候,再也无其他的对话,他们之间的距离,在这一刻,仿佛又回到了他们相遇的那一天。
“再翻过这个山头,就可以走出这个森林了,到时候我就可以带你去大吃一顿了,这几天净吃些野菜,想是你也腻了吧?”尘雨对雨落笑了笑,“我去打只兔子,今天我们好好补补。”不知为何,尘雨看向雨落的眼神此时竟莫名的变得温柔起来,也许是因为共同经历过生死的缘故吧?尘雨在心里这样解释道。
“哦。”雨落的眼神在听到兔子时亮了一下,但随即又恢复了平常。
“呵,那你这在休息下吧,我一会就回来。”尘雨指了指雨落身后那棵枯败横卧的大树,便几个纵跃消失在了树干之间。不多时,便见尘雨手中提着一只肥硕的野兔又重新出现在了枯树旁边。
“这次运气不错,今晚看来可以好好的开一次荤了。”说罢便将兔子仍在树旁打算去生火。
“这次我来吧。”这时一直沉默的雨落突然地叫住了尘雨。
“怎么了。”尘雨显然也是被雨落这突然的开腔吓了一跳。
“一直是你准备晚餐照顾我,我也有点过意不去了,而且爷爷也说过要知道衔环结草,正好这次也是森林里的最后一餐了,所以就让我来吧?”雨落显得是那么的唯唯诺诺,但是还是坚持地提出了这个要求。
“可是你行吗?”尘雨看了看雨落的身材,眼里充满了犹豫。
“我不行吗?”雨落低下了头。
“唔,好吧,就让我当一次甩手掌柜吧。”尘雨盯着雨落看了一会,耸了耸肩,在树干旁坐了下去,眯上了眼睛。
“嗯。”雨落的眼睛在听到尘雨的话后重新散发出了光芒,瞬间站了起来开始忙碌了起来。
……
“这……这是什么?”半晌,醒过来的尘雨拿着雨落递过来的一团黑漆漆的物体愣了一下。
“兔腿啊。”雨落已经变得灰黑的脸上难得露出了满是期待的笑容。
“唔。”尘雨看了“兔腿”一眼,又看了雨落一眼,一口咬了过去。“唔!”可是“兔腿”入口还不到五秒,尘雨便受之不了的将之吐了出去。
“果然还是不好吃是吧,这是我第一次下厨,我还以为看了你做这么多次很简单,所以我也能行的,结果还是不行吗?”
“不不不不,很好吃哦。”尘雨笑了,怕雨落不信又重新咬了一口,但食物的味道却让尘雨的笑容变得怪异无比。
“不好吃就丢了吧。”雨落一把夺过尘雨手中的“兔腿”向外丢了出去。
“别。”尘雨脚步一提,一个纵身稳稳地接过了即将下落的“兔腿”,“难得你为我做的菜怎么能扔了呢?”说罢狠狠地在“兔腿”上咬了一口,“好吃,好吃。”烤焦的兔腿让尘雨的脸和衣服沾上一团团的黑色,而尘雨也丝毫未察觉,甚至忘记了他有洁癖的这个事实。
“唔,为什么?”不知为何,雨落脸上瞬间挂满了泪痕,“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温柔,为什么!你明明杀了我爷爷,为什么!为什么!你明明是个杀手!为什么!”
“怎么了?”尘雨显然不知道自己又是什么地方做错了。
“对不起,对不起……”雨落低下了头,退后了几步,拔出了尘雨放在树旁的佩剑。
“哎。”看到这,尘雨叹了口气,“那兔腿里有毒吧?”
“你怎么知道?”雨落眼里充满了震惊。
“还有那碗水,也掺有毒吧?为了防止我发现,还专门设置了两种分开无毒无味,混合却至毒无比的毒药,你也是挺费心的。”尘雨顿了顿,“可惜我却是一个有洁癖的杀手,外人可能不会注意什么,可是我却会注意这些对我来说肮脏无比的事物。”
“你既然知道,那你为什么还去喝那碗水,去吃那兔肉!”雨落咆哮着。
“因为,那是你为我打来的水,为我烤的兔肉。”尘雨别过了头。“没有委托就什么都不杀,呵,这该死的准则。不,也许说准则只是我的一个借口吧?”
尘雨看了看天空,“是组织派你来的吧?我这几年的风头过胜,终于有老家伙开始担心了吗?我就说鹰眼的情报怎么可能出错,我的行踪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被暴露,看来,这一切都是你们策划好的吧?哎,有时我还真希望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孩啊!”看着雨落娇小的身躯,尘雨的眼神突然涣散了一下,似是想起了当初的自己。自己第一次杀人时似乎也是只有雨落这么大。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这一来我便不是你的仇人了吧,你杀我只是因为委托,而不是寻仇。”
“不,那的的确确是我的爷爷,我不知道你说的组织是什么意思,这两种毒是那个叫鹰眼的叔叔给我的,他问我想不想报仇,并给我说明了关于你的一切,包括你所谓的准则。”
“是吗?原来是他啊,他还是放不下我师父那件事吗?不过这么说来你杀我倒是在理了。”尘雨脸上换上了一种释然,“那鹰眼还给过你什么?”
“他还让我吃了一种药丸,具体功效他没更我说,他只是说这是我报仇所必备的。”
“的确。”尘雨沉默了下,不久像是决定了什么一般,侧身闪现到了雨落的身后,反手卡住了雨落的嘴,将手中的药丸强行给雨落灌了下去。
“你给我吃了什么。”雨落一脸的惊恐。
“放心,只是解药罢了,你知道吗?鹰眼给你吃的是一种慢性潜伏性的毒药,而且他知道,只有我这里有解药,而且我绝对会把解药给你。”尘雨退步缓缓的走回了原处,“来吧,你不要报仇吗?现在你唯一的顾虑也没有了。不过我只给你一击的机会,一击不中,你就走吧。”
说罢,尘雨闭上了眼睛,张开了双手,就这么静静的站在原地。
雨落不敢相信,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神色复杂的看着尘雨。
“怎么,不敢杀我吗?你还记得你爷爷当初是怎么死的吗?剑锋旋转,一剑封喉,血花就这么在喉管上炸开,想来当时是他有很大的不甘吧。”
“爷爷。”落雨呢喃了一声,眼前似乎又一幕一幕的闪过那张慈祥的笑脸,最后定格在那一剑之上,那笑脸变成了恐惧,变成了一种对生的渴望,可是她却没有办法只能在旁边默默的看着这张脸倒了下去。
顿时,各种情绪涌上了雨落的心头,双手握紧了尘雨的佩剑,她不管只是不是一场骗局,她只知道这一剑她必须刺下去。
“呲”出乎意料的是,这一剑就真的这么容易的刺了进去,毫无防备的贯穿了尘雨的胸口,雨落双手颤抖着,握剑的手不觉的松了,双眼不解的看着尘雨。
入目,是一张笑容,这笑容在这一瞬仿佛是让她看到了自己的爷爷,她不禁愣神了,连尘雨将她抱住了都没有发现。
“终于可以抱住你了,拥抱别人原来是这种感觉,现在你可以不恨我了吧?”成为杀手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伤他都受过,这毒这伤本应该是不至于致他死亡的,可是他把唯一解毒的药给了她,而毒发后的限制又让他无法压制自己的伤口。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了一个陌生的人,就这么将自己的性命搭进去真的值吗?
他只是不想让她死罢了,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开始习惯了身后有一个人跟着的感觉了。
杀手注定是孤独的,人们赞美英雄,憎恶恶人,但无论如何英雄和恶人的名字都将为后人所记。而杀手呢?又有几人能记得只一个只是为了委托而去杀人的人呢?他不想让人忘记,也许只是他的自私罢了,不过现在看来,他似乎是成功了。
“为什么?”雨落眼里瞬间充满了泪水。
“拿着这个。”尘雨没有回答雨落的疑问,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木人硬塞在了雨落的手上,“我死后组织肯定会来找你麻烦的,带着它去找鹰眼,他会给你一个庇护的。”
说罢,将怀中的雨落推开,几个纵步消失在了森林之间,独留雨落一人手握着木人呆呆的伫立在原地。
(五)
几天后,雨落找到了鹰眼,将手中的木人交给了他。
“哦?你成功了?”鹰眼脸上仍然是一副玩味。
“为什么?”
“这木人,尘雨是从来不离身的,可以说是他们这一脉的象征,而且你知道,杀手这个职业生来就是孤独的,自尘雨的师傅死了以后,这个木人可就成了他最珍惜的东西了,没人能陪他说话,他便和木人说话,所以说木人是他的亲人也不为过,现在他在你的手里,除了尘雨已经死了外我还能想到其他什么结局吗?你继承了他的衣钵?”鹰眼笑着摇了摇头,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对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说这么多。
不知为何,雨落眼前浮现了尘雨独自一人在月下对着一个木人倾述的场面。鼻头有些微微发酸“我能继承他的衣钵?”雨落突然决定到。
“哦?”鹰眼突然来了兴趣,“你想成为杀手?”
“恩。”雨落看着鹰眼手中的木人暗自下定了决心。
“你知道的杀手是什么吧?”
“恩。”
“你知道成为杀手要放弃什么吧?”
“恩。”
“你确定要拜尘雨为师,继承他这一脉?”
“恩。”
“好,木人给你,我觉得当你的鹰眼一定会很有趣,关于他这一脉的事情以后我会好好给你说的,不过首先有一点你一定要知道,我们杀手这一职业的准则:只要有委托就什么都杀,万物皆虚,且万物皆允。”
“恩,不过我想也拥有一个我自己的准则。”
“哦?”
“只要没有委托,就什么都不杀。”
“是吗?”鹰眼笑了笑,仿佛是想起了什么,眼神默默的看向了远方的夕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