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诗雅沿着长廊朝着慢慢走了一段,看着身边这古色古香的朱漆长廊,怎么看都有种庭院深深等着伊人归的韵味。
眼见停车场就在不远处十来步的距离,宋诗雅觉得走了这么一段腰好像也没什么异常,便大胆的放开了手,步伐也加快了些。
然而啊,腰伤这种事情,实在是存着很不稳定性。常常是上一秒已然觉得恢复如常了,以为自己可以健步如飞了,可是下一秒只要一个姿势不对,或是哪根筋牵扯不对,疼痛感便会毫不留情的再次来袭。随时随地,不挑时日。
而那种如同刺入骨髓的疼痛,直接导致的结果,便是她疾步快走没几步,腰椎忽的一阵刺痛,牵引到右脚瞬间无力,仿佛一脚踩空般重心不稳,一下子跪着向前扑去。
宋诗雅心下一凉,这一定是扑街的节奏。肯定摔个狗啃泥,真是丢脸丢大了。
心念转换之间,却发现迎接自己的不是一个冰冷生硬的地面,而是扑到了一个柔软的物体上,确切的说,是身体。明显感觉到对方也是往后退了一步但最终还是稳住了。
这……没有摔在地上真是万幸,可是,却似乎更丢人了。
人在失重的时候扑到另一个人身上,对方得承受多大的力度啊,而且这是非常失礼的事情,她的脸刷一下就变得火热,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真的不好意思。”
“没事,孩子,”声音是那么的温柔,“不要紧的。”
宋诗雅循声抬头望去,看见扶着她的是一位年近五旬的妇人。只看一眼,就把她给看傻眼了。眼前的人,全身散发着端庄典雅的气韵,好似出自古时候书香门第名门世家。
方佩清微笑着看着宋诗雅,缓缓将她扶起,语速平稳而轻柔,“能站起来吗?”
宋诗雅愣愣的点点头,这样的亲切让她觉得全身都充满了暖意,借着方佩清的力量站直了身子。
“刚刚离远就看到你走路小心翼翼的样子,是伤到腰了吧?”她拍了拍宋诗雅的手,关切地说,“看你年纪还小,腰伤可不能轻视,平日里要多加留心,好好养着。”
宋诗雅像是才晃过劲来,眨了眨眼连忙点点头,“谢谢您,我以后会注意的。”说罢又很抱歉地抿了抿唇,说道,“阿姨,刚刚真的不好意思,我没弄伤您吧?”这话一出她就有些后悔了,她感觉不应该叫阿姨这么随意,大概要称之为夫人才能符合她的气质吧。
“我没事。”方佩清微微一笑,眼角虽有浅浅的鱼尾印迹,却无碍她的优雅气质。不忘提醒眼前这个低眉顺目的女孩,“以后啊,你还是慢着点,要是再摔一次,以后可就麻烦了。”
“好的,我会的。”宋诗雅又一次抱歉地低下了头,“真的很不好意思。”
“都说没事了,别在意。”说着,竟不自觉地抚了抚宋诗雅的头。
宋诗雅一惊,这位夫人真真是好温暖的人啊。
“妈,怎么了?”一个清朗的声音在两人背后传来。
这温文尔雅的声音,如此的好听。
温润富有磁性,像有股引力般吸得宋诗雅好想抬头看看,看看这声音的主人长得什么样,莫名觉得有种熟悉感。
正欲抬眸,却听方佩清柔声道,“没什么,这孩子腰痛发作,差点摔到了,刚好我扶了一下。”
一听这话,宋诗雅刷的一下脸又红了,这人丢得……哪还好意思抬头啊。
紧接着又听到,那温柔的声音对着她问道,“孩子,你这是要去哪?要不我让我儿子送送你。”
“不不...不用不用!”宋诗雅吓得连忙挥手摇头,“刚刚真的很抱歉。我现在已经没事了,而且停车场离这儿不远我自己过去就好!”说着宋诗雅赶紧礼貌的对着方佩清一弯腰,表示着谢意,“真的非常谢谢您!我…我就不打扰您了。再见!”
方佩清看着眼前这女孩文静有礼,不禁微笑点点头。
宋诗雅与她微笑别过,侧身与那说话好听的男生擦肩而过也不敢抬头看一眼他的尊容,有些遗憾啊,毕竟有位这么气质高雅的母亲,儿子长得应该也不赖吧……
应该抬头看一眼的。
哎…算了。
她一边想着一边扶着腰走,可能是因为有刚刚的缓冲吧,这会儿竟然又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当宋诗雅走到临近原先下车的地方,便听见一个稚气的声音,“姨姨~你快来!”回神看去,程乐萱正一手举着风车一边兴高采烈地朝她飞奔而来,“妈咪说我们中午去吃窑鸡!”
说话间已经扑到了她身上,宋诗雅稳稳地接住她,腰部又一记吃痛,却还是假装没事一边用手扶着后腰,一边牵起程乐萱的小手和她一起走,“好~我们吃窑鸡!”
“诗雅姨姨~你看我的风车漂亮吗?”程乐萱抬头看向宋诗雅,眨着她那灵动的大眼睛晃着手上的风车问道。
“嗯嗯,非常漂亮!是你自己选的吗?”
“是我和妈咪一起挑的。”程乐萱很满足很自豪的说着。
……
“怎么了?昊晨?”方佩清看着儿子望着那女孩离去的背影出神,关心的问。
“没什么,”张昊晨目光收回,“我只是觉得她很眼熟。”
刚刚那女孩一直低着头,他看的不是很清楚,只是觉得,像着一个人。
方佩清也再度将目光投向那渐行渐远的一大一小两个背影,却说道,“想不到年纪轻轻就有这么大的孩子了,真让人省心啊…你说…你要是也......”
“妈…”张昊晨知道接下来母亲要说什么,便轻声出言打断,双手自然地搭在母亲的肩膀上,冲她展开一个明朗的笑容,一边轻推着她往前走,“你怎么就知道那是她女儿,兴许,那是别人家的孩子呢,或者是她妹妹呢?您啊就别操心我了。”
方佩清眼中含笑摇了摇头说道,“你以为个个都像你啊,这么大的人了也不打算结婚,恋爱也不谈。跟你哥哥学什么不好就学会这个,反正啊今天你必须给我好好求个姻缘签,让妈妈少操心一个是一个。”
“是是,母亲大人,我全听您的。”
虽然他并不乐意求什么姻缘签,也不相信一只姻缘签能决定他的爱情。但,既然母亲所希望的,他还尽力去满足。毕竟他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陪在母亲身边,所以能做的,他都愿意顺着她的意去做。
“不过不管怎样,妈,大哥还是得排在我前面,所以你得先帮他求个姻缘,再解决我的。”
方佩清笑了笑,“这件事情上,你们俩必须同步进行。”
自己两个儿子的性格她自然是了解的,大儿子总忙着医院里的工作,加班加点基本不着家,更别说有时间恋爱结婚了。小儿子常年在国外,也总借口自己的事业才刚开始无暇顾及谈婚论娶。
对于孩子教育,她向来都开明讲理,只是两个儿子年岁渐长,这婚姻大事,还是让她有些心急的。
母子二人很快便来到了寺庙的殿堂前,方佩清先是朝着着佛像虔诚一拜,接着带着张昊晨来到求签处,准备投个香火钱取个签筒。
正当她准备打开手腕上的皮包时,却发现有一条链子勾挂在了挎包上。她轻轻解开勾住的链子,原来是一条手工的手机链。
“这是什么?”张昊晨见母亲正看着手里的链子,开口问道。
方佩清回想了一下,“应该是刚刚那孩子掉的。”大概也只有这个可能了。说着,把手机链递给了儿子,“你赶紧回头找找,看她还在不在停车场。”
张昊晨接过来手机链看了看,对着母亲轻轻一笑说,“妈,这只是一条手机链,要是重要的话,现在都应该找过来了。”
方佩清轻轻一皱眉,“说什么呢!你看看,这是条纯手工作品,上面还刻着字,可能是有纪念意义的,不管怎么说,你赶紧去找找看。”
“好好好,”张昊晨知道向来心善的母亲一旦发话自己是拗不过的,所以也只能妥协,“那我现在去找。”
看着母亲眉头舒展欣慰地点头,张昊晨又叮嘱了一句,“您在这里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说完便朝着来的方向小跑过去。
一路上穿过庭院经过凉亭,沿着长廊走了一遍,没见那个扎着马尾的女生。来到了停车场,寥寥的几部车三三两两的人群一眼看尽,也没能看到那个身影。
张昊晨又再回到长廊上,在与其相遇的位置停下脚步,环顾四周,依旧无所得。
他轻叹口气,不自觉的拿起手中的链子仔细看了看,挂绳上连接着一只小白兔和一块小牌子,烧制的工艺的确不像流水线上出来的产品那么精致。
牌子上正反面都刻着几个划痕有些浅的字,他将牌子拿近了些,一面刻着:星繁月明似皓晨;另一面则是:乐清诗雅如初春。
乐清诗雅如初春?星繁月明似皓晨?张昊晨重新组织了一遍牌子上刻着的这十四个字,眉心一蹙,似乎,在哪里听过。
猛地,心头一跳。
脑海中隐约浮现出了一个身影,是她吗?他不禁又朝着那个女生离去的方向望去,手掌心中的手机链不自觉得握紧了些。
他想回忆起刚才见过的女孩和记忆中的女孩的样子,却发现记忆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迷雾,答案明明就在眼前却又莫名的看不真切。
的确,当时光被无尽的沙漏带着一点一点地流逝,往日的景象就会变得模糊,记忆开始褪色。
谁还能清晰地记得,有本十年不曾被翻阅过的名叫毕业纪念册的同学录里面,翻开其中一页,映入眼帘的是页面正中的位置,用圆珠笔书写着两行字,字迹还很清晰,字体还很娟秀:
乐清诗雅如初春,
星繁月明似皓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