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四十分。
那片案发地被围观的市民赌得水泄不通,他们就那样一动也不动地站着,赤裸裸地彰显着自己的感情。
恐惧……
之前一次的伤害案是几年之前的事了?或者是十几年前?
没人会去在意,因为不需要担心那种事。
可现在,那些牵着孩子的父母甚至忘记了遮住他们的眼睛。
他们自己都难以接受眼前的场景。
警笛声,叫嚷声,还有皮鞋与地面撞击所发出“啪嗒啪嗒”那种厚重的声音,全部搅在一起充斥在我的周围。
哦对了,还有雨声。
原本早该笼罩整座城市的黑夜迟迟没有出现,顶在头上的只是一片灰蒙蒙的天空。
就像小爱所说的那样,天气预报并不是那么可信的东西。
明明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末,现在却不合时宜地下着细雨。
或许是正和时宜才对,毕竟不是什么令人高兴的事。
我等待着莫虚的回答,可他却没有正面看着我,而是对着前面那片熙熙嚷嚷的人群流露出严肃的表情。
我不知道他正在考虑什么,可对他这种心不在焉的态度我已经感到了厌烦。
“你倒是说句话啊?为什么说是惠理干的?”我并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来问他。
莫虚看了看我,我可以从他的脸上读出“麻烦”两个字,接着又回过头继续盯着人群。
这算什么意思?难道我的问题很奇怪吗?
“你不会自己看吗?”他向前指了指。
“看什么?”
顺着他指的方向远远看去,我只看到了十几个警察在警戒线里不停地跑来跑去,大概就像刑事剧里的那样在搜集证物吧。
“警察?”
他的手稍稍向下又往那指了指。
“地上啦,地上。”
“到底是什么东西啊?你就不会直接告诉我吗?”
他是想说受害人么?电视上不是说那个人已经被送去医院了吗?
我还是只看到那里就几个警察正蹲在地上找东西的样子。
“所以说根本就没有……”
!!!
我刚想埋怨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是我却看到了。
看到了血。
一滩滩的就在那里。
突然感到有些反胃,我立刻转过身,闭上眼睛深呼吸了起来。
傍晚突降的雨势很小,那些血迹并没有被洗刷,反而像是墨汁倒入了水中,逐渐蔓延开来,最后只剩下那种惹眼的殷红。
这富有冲击性的画面甚至让我觉得那个满身是血的陌生人就倒在那正惊恐地望着自己。
我发现身体竟然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于是握了握拳头让自己保持冷静。
原来我是这么胆小的吗?
“哼哼……”听到这种轻笑声,猜都不用猜就知道是谁了。
我转过身瞪了莫虚一眼。
“你就想让我看那个?”我故意盯着他的脸,因为我不想再记起刚才那个画面。
“你还没有看到吗?”他惊讶的表情让我有些诧异。
这家伙到底要我看什么东西?
“那些……血?”
“我可没那么恶俗……浮在上面的那些,你看到了吗?”
恶俗?据我所知你就是全国最恶俗的那个人!
“哪有东西会浮在上面……”虽然我感到很不耐烦,但是依旧朝那瞧了一眼。
那是什么?
刚才并没有看到那种东西,难道是我眼花了吗?
我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试着把眼前的画面调到最大。
一缕缕黑线在那些稀释的鲜血上若隐若现,仿佛想要从那里挣脱出来一般,扭动个不停。
为什么刚才没有注意到?那种不祥的东西。
是的,是不祥的。
发现它们的一瞬间,心底油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惧感,令我毛骨悚然。
本能告诉我不要去接近那片诡异的地方,可那究竟是什么?
显然眼前的这个人可以为我解惑。
“喔?看清楚了?”莫虚看出了我紧锁眉头的原因。
“这就是你所说的‘非常规’?”我找出了一个合理的答案。
“我也希望是,这样的话我就可以窝着看几个礼拜漫画不出门了……其实就像是后遗症一样的东西。”
哎?原来他喜欢那个?
什么嘛,原来是个宅男。
“后遗症?就是说这些都是‘非常规’出现之后遗留下来的吗?”
“喔喔,没想到你的理解力竟然这么优秀。我刚才还想着怎样逃过你那对拳头呢!噢……还有飞腿。”
“你这……”我咬了咬牙忍了下来。
现在可不是跟他吵架的时候,再说之前的事百分百都是他挑起的吧!
“仔细看的话就可以发现吧?就算你是第一次看到也会感到很不舒服吧?通常魔障显现出‘非常规’后,留下的就是那种东西。”
“所有的‘非常规现象’出现之后都会是那种样子吗?”我盯着那些扭曲的黑线问道。
之前莫虚的说明里并没有让我对‘非常规’有着太多深刻的印象,大致上就是‘特殊的能力’、‘特殊的现象’这样的感觉。
但现在看来,那种东西完全是为了让人恐惧而出现的。
“当然不是,你看到的只是人类内心的魔障所造成的,是完全负面的力量,会让你感到讨厌是理所应当的事,否则我都会以为你的本性和你的拳头一样都是负面的呢……噢对了,还有飞腿。”
“……”
母亲说过,一个有气量的女人是整个世界上最优秀的生物,因此对于他的恶言我必须无视、忍耐。
忍耐,这可是一个了不得的美德。
我发誓等事情结束以后一定让他尝尝双拳和双脚同时猛击鼻梁骨的滋味!
什么?“非常规”?见鬼去吧!
“你刚才的表情和漫画书里一样丰富呢。”
还有和漫画书里一样厉害的绝招呢!
“不……没有。”我真希望他能看出我愤恨的眼神。
忽然,我瞥见了让我目瞪口呆的一幕。
一名年轻的刑警不知因为路面湿滑还是从未见过血腥的案发现场的关系,不小心摔了一跤。他急忙爬起身,并且一脸紧张地向一位中年刑警低头道歉。可我看到了,那名警察摔倒的一瞬间,他的手正好扑到了一滩冒着黑线的血水。虽然他马上慌慌张张地拿出手帕擦了干净,但是那黑线却消失了。
不,是跑了进去!跑进了那个刑警的手心!
“喂……喂!”我急忙指着那名刑警拉了拉莫虚的衣服。
“你干嘛啊?别这么用力好不好?”他甩开我的手,看上去好像不喜欢别人碰到他的样子。
“不……不是……那个!那个黑线跑进那个人身体里了!”我觉得自己快变成口吃了。
“噢,Residue(残留物)啊。那是肯定的吧?既然因人心而起,那自然就可以再回到人心里去了。”莫虚依旧一脸轻松的样子。
“那很严重的吧?那个人不会有事吧?”我紧紧盯着那名刑警生怕他会突然倒下。
“当然会有了,纯粹负面力量的残留物当然也是负面的。不过你别担心,看就知道那只是很少的量,只要他心志坚定就没什么问题,最多也只是回家大发脾气或者大哭一场的程度,‘非常规’可不像快餐那样普遍。”我所紧张的东西对莫虚来说似乎都不会在意。
“可那里还是有很多人的吧?不能想想办法吗?”这个人实在是有些不近人情。
“你倒还有闲心去担心别人……把你的好朋友给忘了吗?”他“哼”了一声。
忘了?怎么可能。只是你一直没有告诉我真相罢了。
“你终于决定告诉我原因了?你不是说惠理一直在家没有踏出门半步吗?”
“事实上,这才是最严重的问题。我一直守在那里,她也的确没有出门,可这并不代表她没有行动。”
什么意思?找帮手?又不是杀人游戏,难道这其实是在拍电影吗?
“我没有理解你的意思。”我坦白告诉他。
“观察这里的‘残留物’,和在你身上感到的那种‘力量’的影子完全一样。同样是在无意识的前提下,她的‘魔障’或许已经有了形态。更严重的是,就连宿主距离这一点束缚似乎也被打破了,现在‘魔障’的所显现的‘力量’可以说已经和翘课的学生一样自由了。”莫虚抬起头看了看天空。
我发现不知何时,灰蒙蒙的天空已经被黑暗所取代了,只是面绵绵细雨还没有中断。
“你是说……远距离……”
“所以在电话里我也承认了,的确是我的失误。这是相当罕见的案例,甚至都让我想打报告书了。”
“那我们现在赶快去惠理那!”我拉住莫虚的手准备跑起来。
“我已经在那设置了结界,就算再发生这样的情况第一时刻我就会发现。”他松开我的手示意我冷静。
“这并非心急就可以解决的事情,保险起见我已经做了一些准备,你可以不用担心。只是,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什么?”我充分感受到他冷漠的眼神。
“下次的话我会直接出手,依照我的经验,那应该是最后一次机会。否则就会像我之前说过的那样,她将失去作为一个人的资格。请你也做好准备,最重要的是不要再来妨碍我了。”不知为何,莫虚突然皱紧了眉头摸了摸他的肚子。
“可是……”
他并没有打断我,但是我已经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可以阻止他的行动,因为可能还会有人受伤,可能会留下更多的血,而我……
而我没有资格去剥夺他们安定生活的权利。
“对了,我忘了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解决。”
“喔?是什么?”
他竟然也会有这样焦虑的表情。
“这里最近的快餐店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