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慧娜正朦朦胧胧间,忽听小莫瑷一声尖叫,以为发生了什么,连忙起来,却见小莫瑷依旧躺在床上睡大觉呢!
杨慧娜听得真切,小莫瑷在叫他的爸爸。大概小莫瑷是在做梦吧。
这一夜,她本来就没有睡好,经小莫瑷这么一叫,她就更加睡不着了。
往事,点点滴滴,滴滴点点。
心事,反反复复,复复反反。
她好几年没有回国了,不是不想回国,而是没办法回国,本来,她进修道院,将自己囚禁在这一方狭小的天地里,任青春消逝,任岁月横流,就是想逃避红尘的。她被这世界的“情事”惹怕了,她背负不了这么多的情债,所以,她想剪断自己对红尘的眷恋,不让世间任何一个人再施爱于她,而她却可以凭借自己的高超医技,一一施爱于人,她认为这样就可以逐步清还了世人给她的爱,她就能获得一种心理上的平衡。现在,她笑自己太天真了。
赵悦因她被车撞死了,她再怎么还,身在黄泉的他能感觉到吗?
赵爸爸赵妈妈为了她的前程,忍着丧子的伤痛,放飞了她,而他们自己却在无边的孤寂中静静从人世间消逝,这笔债,她能还得了吗?
就算她能还得了赵家对她的情债,但是,她又怎么还得了她自己父母的情债,又怎么还得了对小莫瑷的情债。又怎么还得了母校对她的爱,又怎么还得了她的同事好友对她的爱?
她父母年事很高了,她对她们应该有所报答才是啊!当时,她来美国时,她妈妈还舍不得让她一个人来美国呢!是她爸爸做的主。她清晰地记得爸爸是怎么揉搓着她的头发的,是怎么一点一滴将泪水滴到她的脸颊的,男人要么不动情,一旦动起情来,真有一种山摇地动的感觉呢!况且是一个老男人的眼泪,是一个自己生身父亲的眼泪。当时,她到美国,她心里比谁都明白,她其实也是在逃避,她不来美国是不行的,她肚里有了莫晓波的骨肉,如何处理这个孽种,她不仅需要时间,而且还要空间。来美国时,头绪一片混乱,但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不再回去,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一步一步地被逼到修道院这个鬼地方的。她父母也时常给她来信,催她问什么时候才能学成回国。现在个人婚嫁的事情怎么样了?她总是告诉他们,她有许多课题要做,有许多事情要做-------,美国的结婚年龄没有中国那么的早,她让他们再等等,再等等,她就这么搪塞着自己的父母,她不知道这样对父母说着谎言,是不是也是一种侮逆?如果不这样,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怎样?
前两天,她还收到父母的一封信,这次,他们却没有催着她回国,他们只是告诉她,她的老爸因为晚上出诊看一个病人,回来时,有一段路比较黑,不慎被一个东西一拌,摔了一跤,一个肝脏被摔坏了,现在正躺在医院里。他们让她安心,他自己是医生,是会照料自己的。收到这样的来信,越是不让她回去,越是要她安心,她越是反而心里安稳不下来呢!
她不敢想象未来,看着小莫瑷一天一天地长大,她不知该如何向这个小孩交待,虽然,她也让小莫瑷叫着她妈妈,但她却对别人说,她只是他的养母,而不是他的生母。因为她是修女,她的全部的爱都奉献给了上帝耶稣,奉南给了整个人类,而不是具体的一个人,因此,她是不应该享受爱情的,是没有权利生孩子的,当然更不配享受那种亲情的。过去,小莫瑷还小,懵懵懂懂的,当然不知道什么叫生母,什么叫养母了,现在不了,他有了自己的意识,有了自己的思想,有了自己的情感,他需要认知这个世界了,需要感觉人间的真情与实爱了,向她要生身的父亲与生身的母亲肯定只是迟早的事情,他怎么可能停留在以前的认知水平上呢?
她可以将自己封闭在这个孤寂的修道院里,但她是没有办法将小莫瑷象她一样封闭起来的,她又怎么忍心让他踏着她的老路走下去呢?不,不能!千万不能!
身在修道院,心飞红尘外。
红尘网恢恢,欲遁无缝隙。
一个人轻轻地走出修道院,月亮就挂在前面的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上,轻轻地走到树下的一个大石凳上,再抬头看看那个挂在树上的月亮,那月亮已被枝叶遮盖得支离破碎了,向地上投来的月辉,也是那么的斑斑驳驳。
境由心生,景随境迁。
她忽然仿佛悟出了些什么,然而一个人要真正地达到大彻大悟的境界,又怎么能够呢?
杨慧娜斜倚在树上,满眼凄迷,任夜风一阵阵地袭来,任月华轻轻地抚摸着她那伤痕累累的身体,任思念轻轻地揉碎着她的那颗疲惫不堪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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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总,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莫晓波走到高洁的办公室,坐了下来。
“莫总什么时候也这么客气啊。”高洁一乐。
“这件事本来不应我来问的,但是,我还是插了一杠了,没有办法,欠人债啊。”莫晓波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啊呀,什么事啊,你怎么也这么婆婆妈妈的了。”高洁笑了。
“我想安排一个人到公司的财务科,她叫雪婧,过去有恩于我。人家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也不能太无情了。她过去做个经营部经理,有些这方面知识-------”莫晓波简单地将雪婧情况介绍了一下。只是没有提及雪婧如何在外流落街头,与他的关系如何如何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