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婪眉色淡淡,发生了那么多事,大家似敌似友,还是这样好一些。
一个小时后,宁欧才从里面走出来,他吩咐了利文几句,利文离开。后方的办公室门关上,突然间,尹婪觉得四周静得可怕。
尤其是宁欧那双眼眸还瞬也不瞬的看着她的时候。
宁欧看着尹婪,在里面的一个小时,他与孙院长研究的不是他的伤势,而是之前那位为她诊治的医生的报告,双手手肘骨陈旧性断裂,后背撕裂性伤口诸多,皮肤多出软组织挫伤,而且她身上有几处皮肤组织与其他地方不同,甚至找不到相似之处。
仿佛是横空异变的。
而院长的结论是,她整过容。
电光火石间,他似乎看懂了她与许家的爱恨情仇。
在尹婪的莫名注视中,他靠近了她,伸手去触碰她的脸,如果……如果……
这张脸原本不属于她,那她经历了多少苦才适应了这个面目全非的自己。
突然的亲近,让尹婪心头一紧,她侧脸躲开,“不要碰我。”
之前的一切,她还没有忘记,宁欧对她的利用远不止与华景笙正面相对的那一次,整个事件会失控到惨烈,这个过程必然还有宁欧的推波助澜。
尹婪的逃离,让宁欧幽深的眼眸溢出了伤痛,想起了自己之前的荒唐决定,他就后悔不已,如果早知道,他断断不会那样做。
他以为自己不会后悔,他以为自己可以放手,他以为自己不会难受,但是眼睁睁看到尹婪被华景笙亲自押入水中,看着她瘦弱无力,还被安置在放有炸弹的车上后,他就无法平静。
如今看着她的抗拒,看着她眼中重新升起的对自己的防备,他的心就仿佛被一条看不见的绳子狠狠切割着,窒息的同时疼痛满溢。
也是这样,他才意识到自己对尹婪早已不是当初的想要留下她那么简单了。
两人静默的呆在长廊上,待利文拿着一堆东西从另一头走来的时候,三人才一起离开。
宁欧把尹婪带到了自己独住的别墅,距离金郁庄园不远,环境幽美,地处宽敞,只是面积稍小些,不如那边那般富丽恢宏,是一个幽静之地,适合独居。
当晚两人没有再正面接触,尹婪住楼上,宁欧住楼下,相安无事。
或许是尹婪的耳朵只是被突然的爆炸声影响,也或者是医院的药很灵,第二天醒来尹婪的听力已经恢复了大半,虽然不如之前那般敏锐,但是也能听到声音。
宁欧不知道是为了盯住她,还是身体不方便,用餐之后就去了书房,似乎很忙。
尹婪没有告诉他自己听力恢复的消息,走到二楼楼顶坐着,看着四周身陷云雾的山峦与葱翠成海的景色,思绪万千。
不得不承认,方元淅的死对她的冲击很大,想到那个玩世不恭却一直缠着自己的男人,尹婪自以为不会为任何人出现波澜的心竟有些疼。
沉默中她将整件事捋了一遍,当时是有人让自己上去的,说明那人应该是等着自己的,但是为什么那人却是宁绅,而且看宁绅的表情他并不知道上来的人是自己。
说明让自己上去的那人知道其中的内幕,但是刻在刀面上的字又是谁?
一定不会是那个让自己上去的人。
后来赛斐就出现了,之后华景笙二话不说就说她亲手开枪打了五哥,她很清楚没有做,那说明伤五哥的人是一个跟自己很像的人,至少从其他人的眼中那个人的背影跟自己相似。
之后就是方元淅将芯片放在了自己身上,但是景爷取出的芯片却不是他要的,那么说明要么方元淅没有放芯片进去,要么它就被人调了包。
想起当时阿凌的激动与方元淅的后悔,她知道前一个可能不成立,那么之后一个可能!
而能够自己身上取走芯片的人,只有宁欧!
自己曾在他身前昏迷过,他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取走,自然做得到。
那么整件事宁欧扮演的角色是什么?为什么要拿走芯片!那块芯片是方家的保命符,是景爷的眼中钉,宁欧拿来做什么?
难道是想对付景爷?
那现在为止,芯片还是在宁欧的身上。但是昨夜景爷与方元淅的对话称,那个东西似乎没有那么重要了,那就说明芯片不重要了?
想了一圈,发现思绪乱如麻,不由得开始头疼。
她捂着头,将其放在双腿间,为什么她想不明白?整件事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方元淅的死会不会是结束?还是这件事只是另一件不为人知的事的铺垫?
好复杂,好复杂,她看不透……
“阿婪!”宁欧见尹婪呆在楼上已经有几个小时了,不放心的他从另一头的电梯绕了上来,没想到上来之后就见到尹婪痛苦的捂着头,蜷缩在了躺椅上,心一紧立刻上前拥住了她,“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为什么?”尹婪纷乱如麻,任由宁欧抱着自己,低声质问:“为什么你们都要利用我!”
宁欧身子一僵,墨色眼眸倏的浮现了伤痛之色,“对不起!对不起!”
尹婪低低的笑了两声,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道歉有用,这个世界上哪来的杀戮!
“宁欧,当初你爸有没有给你传信?” 虽然至今她没有看到宁欧,但是她知道宁绅一定还完好。
宁欧抱着她的力道紧了几分,悔意上心头,“对不起,我没想到一切会变成这样,我以为华景笙不会为难你。”
尹婪觉得呼吸困难,以为!
突然间她反应过来了什么,突然揪紧了宁欧的衣服,厉声道:“那传话让我上楼的人是不是你!”
宁欧呼吸一滞,没有想到尹婪会反应得那么快,一时间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而后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尹婪能跟他对话,她能听见了?
心里刚起的雀跃再在对上尹婪死寂如水,霜色乍起的眼时,寸寸灰化。
他的沉默就是默认,尹婪见状,挣扎开了他的钳制,后退到躺椅边缘,笑道:“你传话的时候不知道华景笙会不会忍心杀我,但是在宁绅去找你的时候,你难道就没有想到这个可能吗?你后来后悔,是不是看到华景笙对我痛下了杀手。宁欧啊,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可是你却一再的利用我。”
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会那么那么难受,以至于她的眼眶都开始发热。想到宁欧一手将她送入死局,将绝望的方元淅推向了绝路,她就无法平静。
“整件事情很复杂,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其中的不仅是利益问题,还有其他更严重的问题。我承认我利用你,但是那也是因为我预估错误,我后悔,我很后悔!阿婪,对不起。”宁欧见尹婪的眼中尽是失望与痛苦,连不曾红过的眼眶都红了,登时感觉心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剧烈疼了起来。
“伤五哥的人是谁?跟你有没有关系!”尹婪想不通其中的弯曲,挑着自己在意的事情问。
“五哥?”宁欧不明白她说的是谁。
尹婪见宁欧眼露疑惑,从躺椅上站起了身,神色认真,语气郑重道:“宁欧,你利用我,对付我,对付方元淅,我可以不究。但是别让我知道伤害五哥的人跟你有关,不然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不是我!”宁欧受不得她的一丁点冷漠,那些冷漠如同针突突突的刺入他的心头,让他感到痛苦。
“最好真的是这样。”尹婪不想再看他,转身往里面走去。
“阿婪!”宁欧见尹婪要离开,深深凝视她,却只能看到她那仿佛与天对抗般笔直的漠然背影,“我承认我这一次利用你,但是情非得已,我保证自此刻起我再也不会利用你,不会再做任何让你伤心的事。”
“情非得已!你们的情非得已,为什么都要我来承受!你们有各自想要保护的人,难道我没有吗?还是我活该被扔弃!被利用!被遗忘!宁欧,我没法谅解你。”尹婪说完,决绝离去。
宁欧听完尹婪的话,只觉头顶的天仿佛成了一张巨大的网,盘根错枝,纵横交错的朝他压来,喘息不过,却又逃离不开,更舍弃不下……
尹婪回了房间,静坐了一会儿,就听见楼下车辆发动的声音,她起身走到窗前,就见到利文开车,后座上坐着一个人,两人齐齐离开。
不用想,也知道坐在后面的人是宁欧。
无法面对,只能逃离吗?
正打算倒床休息,最近都没有休息的她,需要休息才能面对之后更大的波澜。但是正当她倒下的时候,房间内的电话响起了。
不过她不认为是打给她的,这个电话与客厅的电话相通,应该是找宁欧的,准备接起告知对方宁欧不在。
哪知还没开口,对方已经急促的开始说话。
“阿欧!阿欧!我是小雅,我们家马上就要被拍卖了!他们正在拿我们家的东西!你能不能帮帮我!我不想没有家!求求你!”
“许—清—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