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宁欧侧着身坐着,一手放在桌面,一手搭在后方的椅背上,神态高傲,眉目张扬。
“对。”尤曼望着宁欧,感受到了他闲适姿态中的那一股傲气,迎头而上,“希望宁先生不要拒绝。”
宁欧轻弯红唇,反逆道:“如果我偏要拒绝呢!”
他的不留情面让尤曼的笑容发僵,那双眼睛渐渐蒙上了冰色。随后他声音微沉,提醒道:“宁先生不要忘记了,之前是怎么承诺我父亲的。”
他的暗示对于宁欧来说,不异于威胁。
张寻蓦见两人愈发剑拔弩张,看了看宁欧,劝慰道:“阿欧,不如你去吧。”
宁欧侧眼望着他,眼中有疑惑。
当初答应烈老只是缓兵之计,那份解药他是要的,但是却不是非与他们同流合污才能得到。
张寻蓦没有言明,笑容却含着十分把握。
见到张寻蓦也帮自己劝宁欧,尤曼的脸色这才缓和了过来。见宁欧还是一副犹豫之色,便决定激他一下,“宁先生,难道是怕我们对你不轨不成?”
宁欧收回了目光,重新看着尤曼,笑得不屑,“你们现在四面楚歌,就算熬过了这一劫,也未必能够重新霸占第一家族的位置。你们不敢对我怎么样!”
尤曼被他洞悉一切的心思惊住,随后回以不屑的笑容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气势上压住了尤曼,宁欧收起了笑,“既然是烈老盛情邀请,那我就去吧。”
尤曼本不想理会宁欧了,但听闻他答应后,还是挤出了一丝笑容,站起身,递出了一张封帖,“那我就回去告诉烈老这个消息了,今晚八点,希望宁先生不要迟到。”
“客气。”宁欧缓慢的伸出手去接,语气颇淡。
“尤曼先生,我送你吧。”张寻蓦见会谈结束,亲自起身相送。
“谢谢。”尤曼轻轻颔首,随即昂头挺胸的走了出去。
等两人出去之后,宁欧捻起那张封帖,看着上方印着的象征烈豹家族的猎豹图纹,幽深的墨瞳瞬间寒似酷冬。
“阿欧。”张寻蓦回来便见到宁欧拿着封帖发呆,重新坐在了他的身边,将他沉思的心思唤了回来。
宁欧放下了封帖,“为什么你要让我去?”
“最近莫尔和黑音党的势头很猛,他们总是恰合时宜的将那些被暗杀的大帮头目的实力并吞,而且两个势力几乎齐头并进跻身入目前十大帮派的位列,你就没觉得不对劲吗?”
宁欧细细一想,的确是那么回事,“你有什么猜测?”
“最近我花了些心思来查烈豹家族的内幕,让我查到了一些眉目。在温斯还是高高在上的烈豹家族少主时,曾经以有着超乎水准的判断力与出众的决策力,及极强的洞悉与分析能力,被外界称为神童。因为他可以通过一丝细微的风吹草动,能判断出最近的市场变化,而且预估的结果与实际的结果几乎一模一样。他曾是整个烈豹家族的骄傲,也是烈老掌心无与伦比的宝贝,更是整个烈豹家族最春风得意的人,但是直到三年前,他却突然被查出了有遗传性心疾,而且当时的烈豹家族里面不曾有人得过这样的病。加上他的父母过早离世,她母亲当初又是他父亲在一次偶然的机会遇见并倾心的贫家孤女。烈老见温斯有着无法治愈的疾病,加之这个疾病还是遗传而来的,便固执的认为他不是他们烈豹家族的人,是不详的孽种,便果断的放弃了他。”
宁欧听着张寻蓦的解说,蹙眉道:“你想说是什么?”
“温斯的父母是在他十六岁的时候出事的,而那一年正好是尹家大火,付之一炬。”张寻蓦说着又顿了一下。
一瞬间,宁欧的脑子里涌现很多的画面,但是却快得让他抓不住,“我不是很明白。你认为尹家大火和烈豹家族的人有关?”
“我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我觉得十分巧合。”张寻蓦见宁欧一脸不信,随即回答:“因为我始终不相信,宁伯父是那么心狠的人。”
宁欧听着张寻蓦说的话,想到素来待人宽厚的宁绅,脑子里十分矛盾。宁绅对待外面宽宏,可是对待自己妈妈却一点都不仁慈,甚至冰冷得有些过分,而且他在家的时候总是想方设法的诱骗自己跟他呆在一起,不在家的时候也要佣人看着自己,苛刻的要求佣人每隔十分钟跟他汇报自己的情况,使得妈妈十分无奈,却又反抗不得。
想到这个,他对于宁绅的憎恨就怎么也下不去。尤其是在听到烈老说他其实是他的孙子的时候,他对于宁绅的那种憎恨就更是浓郁,其中有着对宁绅严苛自己的怨恨,也有着明白这般严苛缘由的自嘲,这种似是而非,似真亦假的情绪十分复杂。
他说不清楚他对宁绅到底是怎样一种感情。
可是自己的一切看法,似乎在张寻蓦这里都得不到认同,他眼中的宁绅和自己的眼中的宁绅仿佛是两个人,差若云泥。
张寻蓦见宁欧眼色缤纷,神色复杂,知道他此刻正处于天人交战,但是出于对这件事的直觉,他还是希望宁欧能慎重考虑。
“阿欧,我知道你一直都怪着宁伯父,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那么的怨恨他,其实也是因为你十分的在意他。”
“不可能!”宁欧想也不想的否认。
“是吗?”张寻蓦见宁欧抵死不认,反问道:“那之前尹婪差点杀了他,那你为什么会慌?”
宁欧表情一怔,随即狡辩,“那是因为我不想尹婪杀人。”
张寻蓦见宁欧不肯面对,不再逼他免得适得其反。轻轻的缓出一口气,继续道:“既然你不相信宁伯父,也不相信我的判断,那你就应该去烈豹家族找线索。他们说你是他们的人,那你就弄清楚,当初为什么会对你不闻不问,甚至还一心要对付你,如今却反而要拉拢你,依靠你。”
宁欧被张寻蓦这一番颠覆性的话激得头脑发胀,如果是别人他还能漠然处之,但是是张寻蓦,如果不是真的觉得有问题,对方不会说出这样没有说服力,没有依据的话。
虽然他不肯面对这件事,但是张寻蓦也说的不错,想要知道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只能从烈豹家族中入手。
想到这里,他握着封帖站起身,一语不发的离开。
张寻蓦望着虽然不肯说话,但是却明显动摇的宁欧,重重的叹息了一声。
他只是外人,能做的事也不过如此。
夜色悄无声息的来,阵阵墨色像是被天边的一双手在命运之途中摇晃,瞬间暗色席卷,墨色弥漫。
华景笙坐在地古堡中,一间地下的密室中,一个穿着衬衣西裤,却一身是伤的男人匍匐在地上,嘴角红肿,眼角青紫,整张脸如调色盘般缤纷多彩,嘴里却发出哀恸的嚎哭。
他的身前站着踩着军靴,高大威猛的赛斐。他看着手里握着一柄薄刀,并且将刀面放在点着火的打火机上烧着的赛斐,那跳跃的火光仿佛是步步走来的死神,让他惊恐地发出的惊叫。
“求求你们,不要杀我,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们,我都告诉你们!”
“之前不是说我们不敢拿你怎么样吗?之前不是铁骨铮铮说宁死不屈吗?现在知道求饶了,啊!”赛斐最看不惯这种之前耀武扬威,现在又苦苦哀求的没骨气的男人。说着,又在那个男人的身上补了一脚。
“啊哟!”那人挨了一脚,疼得缩成了一团。
“赛斐,先别打了。”巫胜担心赛斐冲动之下将对方打死了,就白费他们潜入黑音党将这个人掳出来了。
赛斐这才愤愤的退开。
赛斐一走,巫胜便在华景笙的示意下走上前。
挨打的那个人知道坐在后方那种不动声色的男人才是正主,见到赛斐一走,他连扑带跪的凑到了华景笙的脚下。靠近之后才发现这个男人比起赛斐来说,更可怕。冷滞的脸上没有半丝的表情,那双诡谲的墨兰色眼睛含着最冷的温度,睥睨着他仿佛在看一只毫不起眼,能够随意揉捏的蚂蚁。
但是求生意志逼迫着他不得不去应对这样冷酷的人,他扬起那种面目全非的脸苦求道:“这位老大,您想问什么只要我知道我一定告诉您们,希望您们不要再打我了。”
华景笙漠然的扫了他一眼,随即移开了目光。
巫胜居高临下的望着脚下的蝼蚁,淡声道:“现在的黑音党老大是谁?”
“欧拉。”那人诚惶诚恐的回答。
“只是欧拉吗?”巫胜语气加重。
“是……是啊。”那人点头,“自从六音大人不知所踪,但是都是欧拉大人在亲力亲为。”
“放屁!之前在叙利亚受伤,一直没有消息,难道这段时间也是她在亲力亲为吗?”赛斐听闻对方的回答,忍不住怒声插话。
那人被赛斐一吼,缩着脖子答:“是啊,欧拉大人有段时间受伤不在,但是也一直与我们这边保持联系。”
巫胜按住赛斐,又继续道:“现在黑音党里面除了欧拉,是不是还有一个忍者?”
“忍者?”那人有些困惑,随后又想了想,模糊的回答:“好像是有一个忍者来过一次,正好被我撞见。”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欧拉大人养伤的时候。”
这个答案,让巫胜不由回头去看华景笙的脸色,很明显欧拉很早就遇见了方元淅。
华景笙抬手,示意他继续。
“他们平时见面都是你们内部吗?”
“不是,欧拉大人经常不在内部,而是呆在她的私人住宅,她交代过除非有重大的事情,否则一律不许我们前去打扰。”
听到这里,巫胜总算得到了些有用的消息了。
“她的私人住宅在哪里?”
那人报了一个地名。
“除此之外,你们黑音党内部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大事?”
那人细想了一下,摇头答:“没有,最近我们的刺杀任务多了,囊括了很多势力。欧拉大人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也暗示过我们说是以后美国就是我们的天下了。”
巫胜见再问不出更深层的东西了,便对莫森使了一个眼色。
莫森立刻笑眯眯的迎上去,同时赛斐也靠近了那个人。
那个人见他们不怀好意的靠过来,大叫道:“你们不是说不打我了吗?”
莫森阴测测的笑,“我们不打你,我们只会是杀了你。”
“啊——!”
一声惨叫凄厉的回荡在了空洞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