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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少年游·参差烟树灞陵桥

参差烟树灞陵桥,风物尽前朝。衰杨古柳,几经攀折,憔悴楚宫腰。

夕阳闲淡秋光老,离思满蘅皋。一曲《阳关》,断肠声尽,独自凭兰桡。

导读:这是柳永于宋仁宗明道初年,游历古都长安,在灞桥送别友人时所作。

送你离开千里外,年年灞桥盼君归

词至宋初,词人还是擅长和习用小令,柳永则大胆创新,尝试慢词的创作。柳永对慢词的贡献极大,扩大了原有词作的篇幅,丰富了原有词的表现内容,进一步扩大了词的表现力,在慢词创作中,柳永擅用铺叙和白描,章法严谨,井然有序,一步一步逐渐推进,层次感鲜明。慢词创作的成功,让柳永逐步脱离文人创作,走上专业创作之路,也奠定了柳永在宋词发展史上的崇高地位。

然而,柳永并未放弃对小令的雕琢,柳永的小令就像一幅完美无缺的古画,容不得半点改动,动一字则韵味全失,这首《少年游》就是柳词小令中的佼佼者。甚至还有人认为它是后世马致远《秋思》:“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站在天涯。”之****。

作这首《少年游》时,柳永应在关中一带游历,词也于长安东之灞桥送别友人时所作。区区五十个字,浑然古朴,意蕴悠长。柳永的小令不仅是在诉衷肠,更像是在描摹一幅图,图中或山或水,或人或物,生动、鲜活,随着柳永的笔触生生不息,演绎着千年前的一场场悲欢离合、爱恨情仇。

“参差烟树灞陵桥,风物尽前朝。”灞陵桥,默默无言地立于黄昏暮色之中,旁边摇曳的杨柳,低声诉说着又一场别离。这是前朝风物,灞陵桥屹立于此,已经多少个日日夜夜了?可是每朝每代都有一样的别离。物是人非,一样的灞陵桥,一样的垂杨柳,一样的离别情,只是早已不是当初的人了。

灞陵桥,离别的代名词,千百年来出镜率很高,一直活跃在文人墨客的送别诗词之中。灞陵桥在今陕西省西安市东,唐朝时此处设有驿站,人们送别亲友时,多在此分手,折杨柳相赠。“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年年伤别,灞桥风雪”,灞陵桥边洒下多少离人泪,因此又有“销魂桥”之别名。“灞桥风雪”也成了古长安十景之一。

关于吟咏灞陵桥的诗句,要数李白的《忆秦娥》最为著名,“箫声咽,秦娥梦断秦楼月。秦楼月,年年柳色,霸陵伤别。乐游原上清秋节,咸阳古道音尘绝。音尘绝,西风残照,汉家陵阙。”由此,原本一座单纯的桥梁,因离别而被赋予了太多、太重的含义,成了中华大地上一个著名的文化符号。这样的文化符号,在中华五千年历史和辽阔疆土中比比皆是,是祖先留给后人的价值连城的精神财富,吾等后辈应珍之、爱之才是。

柳永在此再一次提及灞陵桥,也就是在心里再一次提醒自己:好了,就此别过吧!接下来的日子里,你我各自天涯,好自为之吧!

“衰杨古柳,几经攀折,憔悴楚宫腰。”灞陵桥边的古杨柳,已经垂垂老矣,再也经不起人们的攀折了,它们迎着寒风,颤抖着憔悴的身子,就像楚王宫中的那些细腰女子一样,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再也起不来。柳永之笔,是为工笔,由此观之,一幅《寒风枯柳图》俨然呈现于脑海之中,悲哉、哀哉!人要离别,连周围景物都变得憔悴和无精打采了,如此,人又何以能忍受这场离别带来的痛苦?

参差烟树、灞陵桥、衰杨古柳,一切都为离别做好了铺垫。

离别愁绪呼之欲出,然而,接下来在下阕中,柳永并没有直接抒情,仍然是白描写法。不加一丝议论,满腔愁绪不着一字,而自然流露。

“夕阳闲淡秋光老,离思满蘅皋。”由近及远,意境再一次扩展开来,眼前的灞陵桥和衰杨古柳,已经叫人无法心安了。奈何夕阳西下,懒洋洋地洒遍大地,又顿时叫人似乎老了几岁。于是,离愁别绪又添许多,满满地,溢出来,连水边的小岛上都长满了沾染离愁的花草。

夕阳慵懒,一种闲适之美。柳永和他的友人无暇欣赏,也无心欣赏。那样的美景,好像一个“局外人”一样,柳永引此“局外人”进来,只为增强离别情绪之深重,以“第三只眼”看别离,残忍的美。

“一曲《阳关》,断肠声尽,独自凭兰桡。”《阳关》即《阳关三叠》,中国十大古琴曲之一,又名《阳关曲》、《渭城曲》,是根据唐代诗人王维的七言绝句《送元二使安西》(“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谱写的曲子。《阳关》是离别之时,必唱的曲子,柳永和友人听着曲子,无言以对,双双肠断。前面皆写目之所见,转而写耳之所闻,音乐的魅力是无穷的,也是其他东西所不能替代的,听着曲子离愁别绪至此浓得化不开了,不用美酒,便已兀自醉了。再也不能逗留了,真的要离开了。友人登上兰舟,于如血残阳里,于参差烟树中,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视野之中……

送你离开千里外,年年灞桥盼君归。自此之后,我们关山万重、音书隔断,各自珍重吧!我会于每年的阳春时节,静静等候于灞桥边上,盼着你的身影出现在天际,那时候,我们再互诉离别意。

柳永还有一首约作于同一时期的《少年游》:“长安古道马迟迟,高柳乱蝉嘶。夕阳岛外,秋风原上,目断四天垂。归云一去无踪迹,何处是前期。狎兴生疏,酒徒萧索,不似少年时。”秋风乍起,满目荒凉,马卷黄尘,踪迹全无……柳永再次想起悠悠往事,再次触及那虚无缥缈的前程,再次肝肠寸断。

灞陵桥真是幸运,有这么多名动一时的才子佳人,赋予其丰富而精彩的含义。柳永的一首《少年游》,只是灞陵伤别的诠释之一,却有着亘古不变的悠长韵味,为灞陵的前世今生添上一笔凄美的色彩。

柳永此生离开了很多他深爱着的人,也有很多深爱着柳永的人,不得不离他而去。这一段又一段的离别,充实着柳永的人生。柳永怀揣着满满的思念和彷徨,匆忙赶路,走进历史的深处,留给人们一个孤寂寥落的背影,奏响美丽的回音。

名言佳句

一曲《阳关》,断肠声尽,独自凭兰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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