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若因她的神色郁郁,眼前忽然浮现了一个丫头装束的人,那个丫头,她孤独的身影穿梭在一个大宅院里,那个背影带着无奈又似乎有些落寞……
“表姑娘,表姑娘——”屋子里有丫头吓得呜咽着低泣了起来,是忧儿。
可是南若却听不见了,她的目光又空又远,整个人又呆滞了起来,她的面孔呆得有些吓人。
谢秀珠和她的丫头茉莉初次见到南若是这幅模样,自然也是被吓得不轻。
好好儿地,这是怎么了?
画笺长吁了一口气,喊道:“紫绢姐姐、碧桃姐姐、紫菀姐姐,姑娘犯病了,快请进来帮我伺候着姑娘,我去熬副药来。”
谢秀珠没想到这个画笺倒比年长几岁的忧儿,镇定沉稳许多,遇到突发事情能有条不紊的指挥安排。
外头的小丫头听了画笺的喊声后,忙找了紫绢几个来,紫绢几个知道了,就片刻不敢耽误的赶了过来。
忧儿这才缓过神来,对着还在发愣的谢秀珠客气地说道:“三姑娘,我送你回去吧,表姑娘犯病了,一时半会儿恐怕缓不过来,你也不必在这儿耽着了。”
谢秀珠游走的神思被忧儿的说话声拉了回来,她见茉莉还慌张地呆在那里,便一肚子都是火,重拍了一下她的胳膊,“跟我回去。”
紫绢和忧儿把谢秀珠主仆二人送到了门口,本来是要送她们回去的。
可谢秀珠执意让紫绢、忧儿留下来照顾南若,紫绢也就不客气了,忧儿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但她怕谢秀珠对她家姑娘心生误会又说了几句话解释的话,还讲了她家姑娘是因为表姑娘身子不好,放心不下,才派了自己过来照顾表姑娘的。
紫绢就和谢秀珠解释了一下南若的病情,让谢秀珠安心。
几人免不了又就此寒暄几句,谢秀珠才领着茉莉回去,紫绢、忧儿也自进去。
一回去,谢秀珠就坐到临窗的罗汉床上,一声不吭地伏在几上描起了花样子。
茉莉也不敢说些什么,只是端了个杌子坐到床边伺候着,谢秀珠就放下了笔,略沉思了会儿,脸上皆是犹豫之色。
茉莉是个会察言观色的,忙关切地问了她,“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谢秀珠心不在焉,好半天才开口,却答非所问,“你说,这天下间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茉莉迟疑了片刻,方才明白她话中所指,于是顺着她的意思答了话,“谁说不是呢,听说两位秦姑娘去拜见太太的时候,雯姑娘身边还跟着忧儿呢,可巧了,偏巧姑娘去见南姑娘,忧儿就在她屋子里伺候着了。”
谢秀珠嘴角微噏,想说什么又忍住没说,轻咳了几声。
过了良久,方道:“让杏子去岸汀院打听打听。”
茉莉却面带难色,“姑娘,这岸汀院伺候的可都是姑太太从秦家带来的,我们家的恐怕打听不到什么。”
谢秀珠伸出手指戳了戳茉莉的脑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蠢货,我有说让你叫杏子直接去问了吗,别说在她家的丫头婆子里打听不到什么,就是我们自个儿家里又能打听来什么!算了,这时候,荷香小筑正乱着,让她去趟荷香小筑吧!”
茉莉听完后垂着头只管说“是”,后掀了帘子出去喊杏子去了趟荷香小筑。
那杏子倒比茉莉机灵得多,没过多长时间便折了回来。
“……且不在南姑娘屋子里头呢,南姑娘正病着,满屋子里的都小心伺候着,没有敢怠慢的,我过去了只说是姑娘你担心南姑娘,丫头婆子们都说等南姑娘病好了,一定代为传达姑娘的关心之意,画笺又说她们姑娘犯起病来,通常是一两日都不见好的,可也有一忽儿就好的时候,谁也没个准头,让姑娘不必为她们姑娘担心着。”
谢秀珠点头,不由叹了口气道:“秦雯不在南妹妹那里,那或许是我想多了。”又问道:“珊瑚回来了吗?”
外头答了“没有。”
谢秀珠又想起了什么事儿,有些烦躁,怒气冲冲地说道:“我还没死呢,就开始打我屋里的人的主意了。”
她说话间又瞥到茉莉恹恹的样子,不免开口训了两句。
“你瞧瞧你,自从听到了几句风言风语都变成了什么样子,干什么什么不成,你要是再不打起精神来,就别在我跟前碍眼了。我平日里都是怎么待你的,你心里清楚,如今我需要用人的时候,你便跟我甩脸子,你要是怄气也远些,别叫我瞧了心烦。”
谢秀珠说到最后竟委屈得已经泣不成声了,茉莉听了这话也跟着哭了起来。
谢秀珠含着泪,看着茉莉哭花了的脸,勾起了往事就越发伤心了起来。
茉莉哭了一会儿正要开口说话,珊瑚忽地一下,掀了帘子进来,因笑道:“姑娘,可好了吧,怎么屋里哭得这一团糟,教八小姐听见了岂不笑话。”
珊瑚一面说一面上前来拍了拍谢秀珠的背,又安抚宽慰了她一番,让杏子去打水进来给她净面。
“……南家大房嫡出的五爷、二房庶出的四爷都还没说亲事呢……”珊瑚侃侃而谈着,谢秀珠忽然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了她的手,略带着几分狐疑,问道:“可是真的?”
珊瑚握了握她的手,笑道:“姑娘还信不过我吗,是谷雨亲口说的,她也是不经意间知道的,上次南家钟夫人路过扬州府时,来拜见咱们家的老夫人,两人寒暄着就说了起来的,谷雨那时候可巧奉了太太的命,给老夫人送账本去……”
谢秀珠听了眼睛一亮,心底释然,“快去,拿钥匙取了那一株崔姨娘给的千年人参来。”
珊瑚自是明白她的心意,笑着应下去了。
茉莉却支支吾吾地说道:“姑娘,那是崔姨娘给你的嫁妆啊!”
谢秀珠笑着拍了拍茉莉的胳膊,“嫁不到好人家,嫁妆再好再多也迟早坐吃山空。”谢秀珠目光闪烁,声音低柔,缓缓又说了起来,“一会儿你拿了人参给南家妹妹送过去,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也省的,这件事情你要是办砸了,我再也不见你了,免得彼此伤心。”
茉莉抬头看着谢秀珠,有些战战兢兢却目光坚定地回了个“是”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