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蕖局促不安地转过身,垂着头,全身如弓弦般紧绷了起来。
她听到殷姨娘的声音犹在耳边继续响着,“芙蕖,不是,”殷姨娘笑意更盛,“昔楚国公府的九小姐,你觉得是自己的胞姐性命重要一些呢,还是这个庶姐的地位更重要一些?”
芙蕖全身冰冷,她甚至能感觉到一股寒气自殷姨娘身上朝她扑袭而来。
她咬着牙,气息有些混乱得难以控制,。
“九小姐,你当知晓,女子生产之时极为凶险,难产血崩,也不过须臾之事……”
殷姨娘越说得轻描淡写,芙蕖就越放心不下胞姐南若希的安危。
殷姨娘的话让她感受到芒刺在背的不安,她攥紧了拳头,收回飘远的心思,急急地打断了殷姨娘的话,道:“姨娘不必再和我多费唇舌了,今日既然唤我前来,不过是想我倒戈相向。姨娘到底想让我做些什么,直说了便是!”
殷姨娘拍手称好,脸上却已有了稳操胜券的把握,莞尔说道:“芙蕖,你是个识时务的,只要你肯配合我,好处是少不了你的,”她越说语气越是柔缓,“你钟情大将军王,大将军王也心系于你,这么多年以来,南姝都没有法子让你从府里全身而退,以后只怕也是无望了,而我却有法子能将你立马送到大将军王身边。”
“你也知道的,我父亲就要起复了,我这一个嫡长女却给别人做了妾,说出去实在是件不光彩的事儿……”威逼利诱是她殷姨娘惯用的伎俩,芙蕖岂会不知她话里的若有所指。
殷姨娘想取代三奶奶的正妻之位,虽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事情,但她一直苦于没有一蹴而就的机会,明面上从来都是恭恭敬敬的。
如今她敢毫不避讳地说出自己的心思,想必定是有了破釜沉舟之心,而且以她的性格,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事情也绝没有她所说的那样简单,否则何至于拿性命相逼,只怕她这是想趁机取了三奶奶母子的性命!
殷姨娘看芙蕖抬眼望着自己,眼神幽深,难辨喜怒。
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一样,知晓她所忧何事,便安抚般地拍了拍她的胳膊,“你放心,我只是想要个正室的位子,不至于辱没了我父亲的名声,旁人的性命我要来了又有何用?今日要你来此,也不过是为了一桩小事,让你说句实话,你只要和我一同到三爷面前说出明哥儿是足月出生即可。”
芙蕖却越想越不对,大少爷已经病逝多年,为何殷氏这时要旧事重提,而且还抓住大少爷是否是足月出生的事儿不放。殷氏素来就不是泛泛之辈,芙蕖轻易不敢小觑了她,想必她一定将所有事情都算计好了的,如不出自己所料,她就是想一并要了三奶奶母子的性命!
“姨娘太高看我了,我只是个伺候主子的,随便胡言两句,三爷又怎会相信。”
殷姨娘正色说道:“理儿是这个理儿。可就算别人说南姝千百个不是,三爷也未必会相信一句,”她说着就抬眼打量芙蕖,“可芙蕖,你不同,你只要说一句,哪怕是假的,三爷也一定会相信是真的!只要你肯说。”
芙蕖有瞬间的愣神,面带惊讶,还未开口,却听殷姨娘已经抢先说着话了,她嘴角的浅笑渐渐收起,神色也黯然起来,“我不是个傻子,当你喜欢一个人时,怎么可能不去注意他的一举一动。我早就知道了,他的心不在我这儿,更不在南姝那儿,”她狠狠地盯着芙蕖看,“在你这儿,从始至终都在你那里,不管我如何地曲意逢迎也始终得不到他的心。”
芙蕖听了这话后,一时默然无语。
屋内的气氛有些压抑。
“……正因为这样,我开始留意你、模仿你,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笑,我早就了如指掌,烂熟于心。为的就是留住他的心,可是……”她“呵呵”冷笑了两声,“多么可笑,到最后,我也只是留住了他的人,后来,我就学乖了,不再奢望得到他的心了,我想,能留得住他,已是极好的了。”
殷姨娘不知道说到何处时潸然泪下,此时已满面泪水。
“芙蕖,是你,”殷姨娘笑得凄厉,语气中夹着几分激动,“若不是你,她南姝凭什么可以嫁给三爷为妻,她不过是楚国公府一个不能上族谱,不能进祖坟的庶女,更可笑的是,她还是个残花败柳,若不是你替她隐瞒,她根本不可能有今日!”
她猛地抓住芙蕖的双肩,转瞬又平静如常地说道:“以我的出身本就该是他的妻,如今我父亲要起复了,我更必须是他的妻,为了父亲也好,为了我自己也好!”
芙蕖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她倒吸一口凉气,心里杂乱如无头的丝线,一发不可收拾。
两人半晌无语,芙蕖又心乱如麻,况此事是不能妥协的,所以她只好设法拖延,“姨娘,今日恐怕是不成的了,三少爷一会儿要寻我且不说,三爷狩猎到现在还没有归来,你也不是不知道的。”
殷姨娘讪笑着,颇有些志在必得之意,说道:“好,我且宽限你到明日黄昏,你可不要一心只想着南姝而忘了疼你怜你的胞姐。”最后她又连哄带劝地说道:“良禽择木而栖,九小姐,你还是弃暗投明吧!”
芙蕖听她再次提起自己的胞姐,眼前就浮现起她和姐姐南若希往日同在闺阁时的情形,姐姐为了她担了许多责罚,如果她再拖累姐姐何以为人!
这样一想,她脑海里却又飞快闪现了这十七年来与庶姐南姝相互扶持的时光,庶姐南姝一直以来对她照拂有加,她又怎么可以对不起庶姐。
她想着想着,眼泪就差点儿夺眶而出,她强忍住泪水,嘴角扯出了一抹嘲讽的笑意,“姨娘放心,我还是知道权衡利弊的。”
她不等殷氏说话,轻轻地转身快步离去,她很想逃离这场是非。
可是现下已避无可避了,她必须做一个选择!
屋子里的殷姨娘脸上却流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她很快就要成为宁府的女主人了,殷氏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