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朦朦亮,史天就来拜会了,他今日特意整理了一番仪容,显得尤为庄重。
“季仙师,寒舍简陋,不知道季仙师昨夜可还睡得惯?”
长熙点点头:“多谢村长的款待,修道之人不贪图外物享受,如此已是极好了。”
史天的神情略松了松:“昨日因为仙师来的仓促,大家未能好好迎接仙师的大驾,心中都有些遗憾,故而今日本村特地为仙师举办了一场接风仪式,就在史家村的祠堂,还请仙师移行尊驾。”
长熙有些犹豫:“这个实在不必,季某只是偶然路过此地,村民们这般郑重其事,在下受之有愧。”
史天见她拒绝,有些为难:“可是村民们都起了个大早,此时此刻已经候在祠堂了,就等着仙师您的莅临呢。”
长熙闻言只有道:“既然如此,那便烦请村长带路吧。”
她把小梨一把扔在肩膀上,就随着村长走去祠堂。
一路上,长熙已经根据史天的描述对祠堂的情况有了一些了解。
祠堂在整个史家村的后方,坐北朝南,背后靠山,前场开阔,东西各设两个香堂,供着史家村的先祖,正堂里供奉的是一位管辖村子上千年的老神仙。
长熙对老神仙的想法不置可否,凡人嘛,总要有点信仰才行,这样面对那些自己无能为力的事,也好有个寄托和依靠。
他们到的时候,祠堂外面已经挤满了兴奋的村民,将祠堂的入口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个水泄不通,正议论纷纷地说着家长里短和长熙到来的事情。
“菊兰大姐,你家野小子的媳妇娶回来都三年了,还没怀上?”说话的是村妇史春花。
“唉,是啊,这都成了我一块心病了。当年相看的时候,为了防止媒婆糊弄,还是特地找了接生婆子看过的,说她的面相带子有福气,还说屁股大肯定能生男丁。没想到娶进来之后竟成了不下蛋的母鸡,白白好吃好喝地养了她这么些年。还是春花你家媳妇好,前年我还以为她眉上生痣会是命里带煞呢,谁知道才进门一年就生了一双儿子,现在你算是子孙满堂咯~”那个唤作史菊兰的农妇看着躲在史春花身后低眉顺眼的少妇,语气酸溜溜地道。
史春花心中暗暗翻了个白眼,心想还好你个恶毒的女人当年买通了喜婆非要截胡我先看中的媳妇,活该!原来是个生不出来的,要是真落到自己家愁也愁死了。不过就你家史野那小子天天打老婆的样子,还好吃好喝呢,没被打死就不错了。
“哪里哪里,不过我家媳妇丽鱼呀,还真是争气呢!这不,前天闻着晚饭又说反胃,昨个请了大夫来瞅瞅,没想到又怀上了!都三个月了!哎哟喂,这次我特地带着她来请季仙师给孩子赐些福呢。这孩子呀刚诊出来,第二日季仙师就到了,可不是福星么?让丽鱼沾沾仙气,以后我家里兴许也能出个仙人呢!”
史春花说的眉飞色舞,一把拉过她身后那怯生生的媳妇就一顿得意洋洋的夸赞,见史菊兰脸都绿了,她心中暗爽,面上建议道:“要不菊兰大姐也请季仙师给你家野小子看看?也许问题在野小子身上呢?”
史菊兰额头青筋跳了跳,回了一句“兴许福分未到吧”,就转过头去不再讲话。
长熙虽然灵力失了,耳力却还好得很,隔得老远就听到了村民们诸如此类的对话,无一不想找自己这个仙人来解决。她甚至还听到一个老农夫想让她帮忙看一看为什么自己养的母猪压死了小猪仔……
一看到他俩的身影,热情高涨的村民们立刻团团围住,最后还是村长发话,长熙才能得以脱身。
祠堂里就十张椅子,能坐着的都是史家村几个大户的户主,他们见到长熙纷纷起身行礼,史天一一介绍过去。长熙被这群村民的大阵仗搞得有些头疼的,知道他们必是有所恳求,便也不叫停,安心地受了礼。
村长引着她在上首坐下,拍拍手道:“咳咳,大家都静一静!”
全场都安静了下来,齐刷刷地盯着长熙。
各种窃窃私语都传入耳中。
一个少年道:“仙师长得真好看呀,比村东头的史芬芳还美呢!”
他爹“啪”地一下拍在他的头上:“废话,仙师是什么人物,她看着年轻,其实年纪比你奶奶还大呢!”
长熙的脸抽了抽,小梨在识海里已经笑破了肚皮。
一个小女孩指着小梨道:“仙师肩膀上的那个,便是仙兽么?从来都没见到过呀,好可爱呢。好想摸一摸哦。”
“不懂事!手别乱指!”她娘赶紧把她的手拉回来,教训道:“你不知道,仙兽可是仙师的坐骑,它一发威,变得比老虎还大呢!比熊瞎子还凶猛!你不听娘的话,小心仙兽发怒一口‘啊呜’就把你吃掉!”
小女孩有些吓怕了:“真的呀?”
“当然是真的了,不然你看它现在长得跟只刺猬似的,怎么做仙兽呢?”他娘谆谆教诲道。
小梨的脸也抽住了,长熙不忍直视,干脆转头看起了正堂里供奉的老神仙的泥像。
史天继续说道:“坐在这里的这位便是季仙师了。季仙师昨日来到了我们史家村,是我们史家村的荣幸,为了表示我们史家村对季仙师的欢迎,今日我们特地准备了这个全村参与的接风仪式。下面……奏乐!”
一堆身前扎着大红绸缎抹着胭脂的青年人跑了进来,鼓起腮帮子就开始悠悠扬扬地吹唢呐和大罄。
这帮人估计就是村子里专门负责红白喜事上喜乐丧乐的乐师,只会吹那么几支曲目,现在正吹的是成亲时的《喜洋洋》。
长熙见这泥像已经破得看不出人物的面目来,估计是真的历史久远之物,泥像的底座上刻着几个字“敬太神尊上春秋大仙”。
小梨听到闹哄哄的《喜洋洋》,觉得颇为有趣,在识海里对长熙道:“这群凡人还真逗乐,跟战偶似的。”
“战偶是什么?”长熙又听到了一个新名词。
“就是机关术的一种,巴掌大小,照着真人做的,可以封存一些对应的法术在里面,有对应的模拟法宝。专门用来代替修士演练、还原一些斗法场景。”小梨答道。
“这倒是很有意思。”长熙摸着下巴就开始思考起来。
“你别想了,这东西造价很高,这都是宗门、家族里才用得起的,专门用来挑选、培养、教育优秀弟子。你是散修压根用不上。”小梨直接一句话打灭了她的幻想。
长熙瞪了瞪眼,正想回刺它两句,这时乐队的演奏结束了,史天再度站起身来:“大家都知道,我们史家村,从来都没有出过一位仙人!也没有任何仙人愿意踏足这里,但是,今天我们遇到了季仙师!季仙师不远千里来到我们史家村,是我们史家村和季仙师的缘分!下面,这些都是村民们的一点心意,还请季仙师不要嫌弃。”
长熙看着一群男男女女敲锣打鼓地送上来的几担米、两笼鸡和一头猪,顿时觉得来参加这个仪式就是个错误。
小梨看着鸡有些流口水,它自打跟着长熙回了仙城,就再也没吃过这种食物了,想到烤鸡的美味,顿时两眼放光。
史天悄悄地打量着长熙的神色,见她没什么表情也一直不说话,心里便有些忐忑起来。季仙师这个样子,好像对村民们献上的礼物有点不太满意啊。这就麻烦了,如果季仙师不开口手下这些礼物的话,那还怎么向她提出请求呢……
长熙不是看不上农民的心意,她知道对于一个贫瘠的村庄而言,这些牲畜粮食已经是他们能拿出的最大诚意了。不过让她觉得头疼的是自己压根不需要这些东西,她不能吃凡人的食物,就算小梨喜欢,这些鸡和猪一时半会也吃不完。
这里灵气极其稀薄,根本不能正常修炼,自己不能呆多久,弄清了路线,就要赶紧回仙城,她的丹田损伤拖得越久就越麻烦。
乾坤袋装不了活物,她也不能带走。
况且倘若她真为了猪啊鸡啊地不厌其烦给每家每户解决烦恼和困扰,那就大大地耽误事情了。
不过这里从来没有修士踏足,他们对于自己的期许应该很大,如果不表示表示,好像也有点不好意思……
她想了想,跟小梨伸手道:“你那里还有聚气丹吗?”
“干嘛?没有了!”小梨的两只小爪子立刻抱起,瞪大了眼睛警惕地看着她。
“快拿出来,回去再给你买一瓶。”长熙承诺道。
“你说真的?”小梨半信半疑地看着她,表情有些迟疑。
“真的,我啥时候骗过你?”长熙有些不耐烦,“不就是聚气丹吗?咱们缺那点钱?”
“好像有道理……”小梨一狠心,从它腹部的毛丛里揪出一只小瓶来递给她,“给我留点!别用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