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部长前脚刚进去,有人后脚从寺庙里跑出来。那人脚步乍一看有点特色,左脚脚印很深地扣在地里,右脚基本没有留下任何踪迹,往上一打量全然明白——右腿瘸了。这没影响他嗓音的发挥,他挥动着双手高喊着“冤家,冤家”,就冲到了袁小辉的跟前。
袁小辉一看,老熟人。从学校开始,从抢马子开始,到打架报复,到自投罗网,他和王波跟这人熟得已经好像十分的牛排,都透了。
他问马格说,你不从那天从我屋遁走了么,怎么瘸了?
马格悲怆地说,还不是因为那天你把我吓的,走投无路,直接就从窗户跳下去了。摔的我这个惨。开始我还恨你,以为一腔热血泼在了冬天温热的尿冻成的寒冷冰柱上,后来低调地继续潜伏在后院打杂,从小和尚那儿听到你的悲惨遭遇,我才知道误解了你,原来你们没钓鱼,你们才是鱼,被钓了。刚才他们说你们又来了,我赶紧出来和你接头,准备继续和你商量下一步方案。
袁小辉说,下一步,嗯,让你右脚往下一步,你踩着我的脚没发现么?我说马格,你要说话就好好说,干吗搞得跟余则成一样,拔高自己做革命干部?从三楼都敢往下跳,小鬼啊,就这智商,怎么闹革命嘛!
马格不听则已,一听愤恨不平地说,还不是怪那个酒店。我出来前就怕你们抓我,留心看了楼层说明,以备不时逃脱需要。那里明明写的是second floor,我当然放心一跳,可是谁知这用的是英国楼层命法啊!
袁小辉说,啊,这就对了。看来胡乱跟国际接轨的都没有好事。哎,对了珍珍姐,多久了,这张部长换衣服怎么跟换皮肤一样久?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珍珍姐心神不宁地说,嗯…也好。
几个人慌忙跑进后院,围观梯子旁边地上的一个坑,很有勘察犯罪现场的气势。这个坑有一定的深度,经过珍珍姐的确认,土还有点热,说明坑是新挖的,因为动能转化的热能依旧存在。
珍珍姐说,但我觉得,他不应该是从这儿跑的。
袁小辉用手比划了一下洞的直径说,没错,除非他是老鼠,打洞来着。
珍珍姐说,那这个洞暗示了我们什么?
袁小辉指了指墙边的梯子说,它明示了我们,你爹是翻墙出去的。唉,这还是那天我们进来的梯子,看来这个插翅男真的飞了
高所长说,没别的办法,只有追了。女施主你把家里地址给我,我去办点事,随后就到。
大家随后和高所长告别,迅速呐喊着杀出寺门,门口碰到的几个游客一概被吓得愣神,大概以为武侠片里荡平寺庙的歹人又出现了,纷纷抱头躲避。这支队伍里的确也没人有向善模样:袁小辉膀大腰圆,比较类似主力打手;王波举止胆小,一定是做贼心虚;马格瘸着一条腿,奸人中总不缺被修理过的;还有珍珍姐的红颜祸水,乱臣贼子身边哪少得了一个坏事的女人!
出门之后顺着唯一的山路往下走,他们坚信,除非张部长钻到地下,否则怎么也能追上。如同人生,你在一条道上用力地走,假以时日,没有什么不可能实现。只是到达目标的早晚是另一回事。他们就被马格的瘸腿拖了后腿,为了保证他不死在半路,几个人不得不三步一回首地观望,以至于快追到珍珍姐家门口的时候,还是没有看到张部长的身影。
珍珍姐提议先回家里休整一下,大家都表示同意。毕竟他们已经领悟了张部长的特点:太擅长逃跑,所以一定需要充沛体力和严密的计划。
刚到家门口,猪又高兴地哼哼起来了。院里响起女主人匆忙的脚步声,他打开门,夺门而出,抓住珍珍姐的手说,你可回来了!我一直在等你们。快,快进屋来。
几个人鱼贯而入后,女主人扑上前来,紧张地抓住珍珍姐的手,声音颤抖着说,闺女,我,我给你看样咱家的新宝贝。来来来,对,你们三小孩子也过来,一起看!
珍珍姐摸了摸女主人的脑门说,妈,你没发烧吧?咱家就一堆破铜烂铁,有什么宝贝值得几个人去看?是夜明珠还是长生不老药?你等我先去喝口水,咱等下就去。
不行!女主人大吼一声,生气地甩了一下手说,现在就要看,谁也不许乱跑!
大家狐疑地跟着女主人走进卧室,突然在床上看到了一个穿着整齐的男人。他睡得正香,胸前鼓鼓地躺在床上,声息皆无。要不是认识张部长,大家一定会从胸部错误地判断他的性别。胸部在两性关系中时不时就能起决定性意见。
袁小辉抹了把汗说,我勒个去,还真是个新宝贝,这么多年阿姨都没用过。
珍珍姐脸色也变了,问女主人说,他怎么回来了?
有几个人在场撑腰,女主人终于有了主心骨,在椅子上放松地坐下来。她缓缓说道,你们回来前半个小时,他来砸门,说是急事,要我收留一会儿,还塞给我了几百块钱。哎看来时光真是不饶人,这么多年过去,终于还是老了,他一点也没认出我。
红颜易老,面对时光对女主人造成的强大杀伤力,大家都踌躇了一阵。珍珍姐迅速把罪责揽到自己身上安慰女主人说,妈…不怪你。那就是我们在追他。不瞒你说,今天早上我们没和你打招呼,就是为了去找他,结果把他吓跑了。可是,他怎么会睡在这儿呢?
女主人叹口气说,我弄过了点药给他泡水喝了,省的他醒来。
珍珍姐看着张部长鼓得像小山包一样高的胸部,惶恐地问,妈,你这么恨他?把他毒杀了?
女主人说道,怎么会杀他?是给他吃了我的安眠药,你们没人回来,他认出我可怎么办?睡着看不到,心就不烦了。
珍珍姐把手伸到张部长怀里,嘀咕道,那这胸是怎么回事?啊?是…一百?啊,是两张。不对!三张。都是?!
两厚叠足以改变张部长性征的红色人民币被全部抽了出来,上面带有一些细微的泥土粒子。
袁小辉恍然大悟说,珍珍姐,那坑原来是你爹刚才在挖宝藏。
珍珍姐说,他的臭钱我不要。于是把钱又塞回张部长的怀里,匆忙之中统统塞到一边,搞得左胸一下扩张了一个罩杯数,很有盐水袋即将破裂的趋势。
珍珍姐问说,妈,她什么时候能醒?
女主人轻轻地说,明天早上。这么多年第一次在家过夜,就让他多睡会儿吧。你们该忙去忙,我呀,在这儿陪会儿他。
女人说完,吧嗒吧嗒就开始掉眼泪,把一众人弄得莫衷一是,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事实上这么多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