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她慢慢地对他绝美魅惑的容颜有了免疫力了,说话之时,也不需要将视线移往他处。
她为何每次对珍贵之物都能毫无在意地转送给他人。
她难道不知道,她拥有的每一样东西,都是世人难求的稀罕之物吗?
沐非似察觉到夙北辰困惑的目光,她淡道:“夙公子不想要棋谱了吗?”
夙北辰他微微一怔,而后扬唇笑了笑。
“那倒不是,阮姑娘既然有这份心意,在下一定领情的。只是在下一直有个疑问,这个世上有阮姑娘在意的事情吗?”
“有。”出乎意料的,沐非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她抬首,对视上夙北辰冰蓝色的眼瞳,隐隐有异光飞出。
“若非没有,夙公子认为我还会跟你坐在这里,那玲珑还能留在我身边?我还能承诺跟夙公子交易吗?”
她一连三个反问,逼视的冷色目光,让夙北辰一双冰蓝色的眼瞳,波光泛浪,飞花卷起。
而后,他冰凉而完美的薄唇扯开一道苦涩的味道。
“阮姑娘好像很容易原谅别人,却对在下很苛刻,很苛刻。无论过去阮贵妃怎么对阮姑娘的,阮姑娘却能放下一切隔阂,出手帮了她。不但出手了,还将春秋王朝帝君所赠的凤凰展翅金钗送给了她的女儿安辰公主。”
沐非淡眸微震,想不到什么都瞒过他的眼睛,他究竟有多少眼线布置在宫内?
刚刚发生的事情,他竟然了如指掌。
夙北辰却继续缓缓而道:“左天行曾经抛弃了对阮姑娘的海誓山盟,另娶他家淑女,你也没有怀恨在心,你大方地同样将《孙子兵法》宣读给他了。晋王左天逸娶了阮姑娘,三年内对姑娘不闻不问,只顾着他心爱的表妹,还残忍地伤害了阮姑娘。”
“阮姑娘到现在好像也能毫不在意地跟他坐在一起,接受他的乌云剑。而在下,跟姑娘无冤无仇的,只是时局需要,在下虽威胁过姑娘,却从未伤过姑娘,姑娘为何对在下就耿耿于怀,难道就因为一个阮元泽?莫非姑娘到现在还在埋怨在下拿阮元泽威胁了姑娘?”
沐非淡眸望向夙北辰,她轻轻一叹。
“没有,小女子早就忘记那件事情了。”
她口中说着忘记,心中却并未忘记,她确实记恨着,要不她刚才何必又情绪冲动呢。
察觉到她的情绪波动,沐非淡眉不由地微微锁紧,她暗暗问自己,她的情绪波动,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在淑云殿留下的后遗症吗?还是在那之前呢?
他的疑问,也是她现在的疑问。
按照他的分析没错,他这个跟她过往没什么牵连,也没有深仇大恨的人,她应该比对阮湘雪,比对左天行,比对左天逸来得更加冷然漠视。
可是她一贯平静无痕的心境,为何总在面对这个绝世魅惑的男人面前起了情绪?
愤怒也罢,埋怨也罢,憎恨也罢,为何总是不平静呢?
难道真的是因为大哥阮元泽的关系吗?
因为他,所以她对夙北辰总是心绪不平吗?
她清冷的子眸,白雾一样的困惑,拢上了她的眼,她的眉。
她仔细地盯着对面绝美的容颜,盯着他额头上三道火焰印痕,盯着他那双随时都会流转狐狸一样狡猾的冰蓝色的透彻眼瞳。她不解。
迷茫中,她的手突然伸出,抚上夙北辰莹润泛着月光的凝脂脸颊。
“奇怪,真的很奇怪。你我萍水相逢,确实无冤无仇,我为何独独对你苛刻呢?”
她喃喃自语着,不由地将夙北辰的问题重复了一次。
呃——
夙北辰盯着她柔弱无骨的手,抚在他的脸颊上。
冰凉的感觉,带着玉肌柔润的碰触,他冰蓝色的眼瞳中,光泽震开,涟漪不断。
而后,离奇的,温润的月华之色,注入了他那冰蓝色的眼瞳中,带走了水波上的冰冻,化作飞絮一样的绵软温水。
他优美弧形的薄唇,咧开一道狐狸一样会意的狡诈流光。
“为什么呢?阮姑娘,为什么独独对在下苛刻呢?”
他定定地凝视着她泛起雾气的淡然眼眸,失笑地问着她。
沐非蓦然一惊,她清冷的眼眸中浮动的雾气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她飞速地缩回了自己无意识间伸出去的手。
“对不起,小女子失礼了,还望夙公子不要见怪。”
她是怎么了,竟然做出如此莽撞的行为来。
“在下当然不会怪姑娘,怪只怪在下又让阮姑娘起疑了,是吗?阮姑娘是不是又在想,眼前坐着的这个夙北辰又是冒充的呢?”
他顽劣一笑,冰蓝色的眼瞳里满是绚烂的星光。
沐非别无选择,她自然只能顺着夙北辰的意思接口,虽然她当时脑海中根本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是,尴尬的局面还是要解除了为好。
当下,她冷冷道:“没错,夙公子今晚话太多了,啰嗦得像个老太婆,不让人起疑才怪。”但她不知道的是,她一贯淡然自然的神情,此刻却冷得有些肃杀之意。
夙北辰也不揭穿她,他刚才如此说,本来就是为了做个台阶,让她自然地下来。
如今若是揭穿他,他可占不到任何的好处,反倒会激怒于她。
所以,聪明的他,当下撇了撇嘴角,不再反驳她,也不再提这个话题。
他只是含笑地指了指棋盘。
“回晋王府还需要些时间,这棋局本来就开了,阮姑娘可有雅兴陪在下对弈一盘?”
沐非淡淡一飘夙北辰,她道:“当然可以。”
她抬手,毫不留情地落下一子在棋盘中,像是迁怒似的,她的棋落下来,子子带起一股杀意。
夙北辰会意地笑了笑,他冰蓝色的眼瞳,流光闪闪。
拿起棋子,他气定神闲地落下,跟沐非的态度成了发差的对比。
马车缓缓地行进着,驾驭马车的玲珑将马车内的对话听得是清清楚楚的,她水灵灵的一双大眼睛不断地眨啊眨。
那娇嫩的唇瓣,止不住的笑意流泻出来。
她手中的长鞭不再使用,她故意放慢驾驭速度,慢吞吞地,简直就跟乌龟爬差不多,朝着晋王府的方向而去。
沐非跟夙北辰的棋艺不分上下,他们战得如火如荼,战得忘了神,忘了时间。
以至于他们都没有发现马车的速度几乎是停止般地在前进。
直到——
啪地一声,玉指一横,黑子落位,棋面变了。沐非不由地嘴角浮动淡淡的弧度,她小赢夙北辰半子。
当她移动有些酸麻的双脚时,她忽然感应到了马车不对劲。
这马车好像无人在驾驭,是在茫然无目的地行进着。
“玲珑。”沐非冷声唤道。
马车外正打着瞌睡做好梦的玲珑,立即苏醒过来,她揉揉惺忪的眼睛,一把揭开车帘,甜笑着迎上沐非。
“三小姐,叫唤奴婢有什么事情吗?”
沐非冷冷一瞥。
“如果不会驾驭车辆的话,那么由我来吧。”
她作势躬身走出来,玲珑立即连连摆手道:“不用了,奴婢会驾驭马车,只是刚才不小心睡着了,对不起啊,三小姐,奴婢这就加快速度。你跟少主坐稳了。”
她笑着的时候,朝着夙北辰眨了眨眼睛。而后,她放下车帘。
手中的长鞭挥出。
驾——驾——驾——
马车以极快地速度行进着,偶尔道路的凹凸不平,引起了车内的颠簸。
夙北辰冰蓝色的眼瞳中,流光溢彩。
他折扇一开,薄唇含笑。
“阮姑娘不必心急,晋王府马上就到了。”
这个玲珑小丫头,他还不知道那鬼丫头怀着什么样的心思,他早在马车速度变化的瞬间就察觉了。
只是那个时候,他正跟沐非对弈对得热火朝天,兴致高昂,他也就当做什么也不知道了。
沐非飘着夙北辰似笑非笑的冰蓝色瞳仁,她微微眯起了眼睛。
这个家伙,她为何猜不透他的心思呢?
她眉间索绕疑问,却不想问夙北辰。
不知道为什么,她直觉地认为,她若是开口了,这个家伙肯定会露出那种高深莫测,又让人憎恶的表情来。
所以,为了避免麻烦,沐非紧紧地闭上了她的嘴。
夙北辰当下也不勉强沐非开口,他只是若有所悟地笑了笑。
沐非看着夙北辰碍眼的笑容,一股烦躁之意,涌动心头。
为了担心自己再次情绪冲动,沐非避开了夙北辰的视线。
一路上,马车内,突然气氛变得很奇怪,很奇怪。
空间中有一种叫做蠢蠢欲动的气息漂浮着。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马车在沐非逐渐绷紧的冷色下终于抵达了晋王府。
哷——
玲珑一拉缰绳,她笑嘻嘻地揭开车帘子,却见沐非快步地躬身走出来,穿过她的身侧,跳下了马车,那速度之快,让她不由地咋舌。
夙北辰冰蓝光泽幻动,唇瓣笑意流淌,他折扇一敲玲珑的肩膀。
“还不赶紧跟着主子进去。”
哦——
玲珑应了一声。“那属下告辞了,这鞭子就交给少主了。”
她交完鞭子,立即跳下马车,快速进了晋王府的大门,生怕沐非将她拒之门外了。
夙北辰在马车内戴上斗篷,他握着长鞭,躬身出来,坐在马车的横轴上。
他长鞭一扬,心情大好地驾驭马车,飞速地离开了晋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