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清染自从有了宝宝之后,心肠那是越来越柔软了。
要不然,当初也就不会被慕容城的底下人发现行踪了,更不会被慕容城认出来了。
眼下,她见这个老人如此,倒是看着有些不忍心,便道:“花师父也别太过担心,也许你的女儿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定遇见贵人,那怪病就此治愈了也未可知啊。”
“我也希望遇见贵人,遇见漓璟口中所说的毒医,只是毒医那个人,老夫听说神龙见尾不见首的,也不知道老夫的女儿有没有那个运气,能够碰到毒医出手给她救治。”
花亦邪听到安清染的劝慰,想到徒弟说到的那个毒医,倒是眼里有了一些希望的光芒,不过那光芒很淡,很淡,毕竟,江湖上很少有人有那般幸运,能够得毒医出手救治。
花亦邪很是担心这次出来,根本就碰不到毒医,而安清染却笑着宽慰他道:“放心吧,花师父,毒医跟我倒是有些渊源,若是花师父信得过我的话,我倒是可以先给令千金诊断诊断,若是我可以出手医治得了的话,想来花师父就不需要去找什么毒医了。”
安清染这话一出,花亦邪似不敢置信地看着安清染,他似有些难以接受,难以接受传闻中的毒医是那么年轻的一位妇人,还是一个王妃。
但是很快,他将一些打听来的消息,前前后后地联系起来,他就觉得这是一个事实。
想到这就是一个事实,他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神情异常激动道:“如此就麻烦王妃给小女看一看了。”
他清楚得很,眼前的这位王妃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要隐瞒她就是毒医的身份,但是只要她肯出手,就行了。
他要的,也就是这个结果而已。
安清染倒也没推辞,她吩咐冬芝跟冬兰上来,先将夙言璟跟夙漓璟这对喝得完全不省人事的兄弟二人安排下去歇息了。
随后她便取来了医药箱,示意花亦邪打开冰棺,将花听月安置到竹榻上。
抬手,她探手花听月的脉搏,仔仔细细地诊断过后,起身道:“花前辈,我看过令千金的脉象后,令千金不是得了什么所谓的怪病,而是她的头部应该是受到过撞击之后留下了淤血,导致她突发性地晕倒,然后一直昏迷不醒。”
“可老夫的女儿并不曾出过任何意外啊,明明那天一直都好好的,她没从什么地方跌落撞击过头部啊。”
花亦邪觉得不可能会是这种结果啊。
而安清染却道:“花前辈,我敢肯定,令千金当时一定头部受到过撞击,或者是摔倒地面撞到过头部,或者是不小心头部撞击到什么重物。”
“只是当时可能她觉得没事,觉得只是被撞了一下,有点疼痛,过了之后短时间内也没出现什么异常状态,她就觉得没什么大碍了。但也就在当时,其实已经留下后患了,只是发作的时间可能在几个时辰之后罢了。
“这样的案例,也是有的,我以往就有碰到过这样的事情。当时那个人也只是头部撞了一下桌角而已,觉得并无大碍,什么事情都没有,结果几个时辰之后,就忽然昏迷不醒,直接倒地了。”
这花亦邪听得安清染这么说,倒是忽然想起了那天,她女儿似曾搬动过一个铜鼎,当时她确实不小心曾碰撞到过头。
可当时连个痕迹都没有留下,好好的,没有伤痕,也不觉得难受,花亦邪自然也就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到了晚间,吃饭的时候女儿也是好端端的,语笑盈盈,给他还有妻子夹着饭菜,看不出任何有异常的样子。
直到饭后,女儿忽然揉起了眉心,接着便趴在了桌面上,睡了过去,那个时候,无论他跟他的妻子怎么唤她,女儿都不曾清醒过来了。
当时,他用了无数种办法,还是没能将女儿救治清醒,边上的妻子就莫名其妙地想到了因果循环报应。
谁叫就在那一天,他拒绝了救治一个人,而那个人恰好诅咒了他,如此妻子想到了那个人的诅咒,就认定女儿沉睡不醒是因为遭受了报应,就此跟他大吵了一架。
后来,又出了妻子跌落凤凰山意外死去这件事情,就连花亦邪自个儿都认为,这是老天爷对他的惩罚,是他的报应。
因而那一刻起,他自是痛改前非,退隐江湖,不再追逐所谓的名利,一心专研在医术上,就为了能够医治好他女儿的怪病。
当然,他也不再是过去那个救一人就要杀一人的毒公子,他怀着赎罪的心情,悬壶济世,救死扶伤,希望能够洗清他过去的罪孽,能够让老天爷开眼,让他的女儿从怪病中摆脱出来,脱离苦海。
三十年了,他一直都是这么认定的,忽然有一天,有个人告诉他,根本不是什么怪病,根本不是什么因果循环报应,而是意外。
花亦邪徒然之间,红了双目,他此刻很想哭,可是眼泪却一滴都没有掉下来。当然,他并不是后悔当年就此退隐,并不曾后悔这些年以赎罪的心情救治了那么多人,因为从救人当中,他享受身为医者真正的快乐,所以他自是不会后悔什么。
他唯一后悔的是,没有认真地去想过当时女儿的状况,倒是耽误了女儿这么多年沉睡着,是他这个做父亲的失职了。
“对不起,月儿,都怪爹,爹竟然都没诊断正确你是因为撞击头部导致昏迷不醒,一直认为你是得了沉睡症这种怪病,是爹糊涂啊,月儿,爹对不起你,竟然让你躺了那么多年,对不起。”
花亦邪忍不住老泪纵横,他红着双眼问着安清染。
“王妃,拜托你,一定要救救我的月儿,老夫拜托你了。”
“这事若是在当时就及时处理的话,你女儿很快就可以苏醒过来的,但是如今,过了三十年了,处理起来就很麻烦了,弄不好的话,你女儿可能会就这样一直睡下去,再也醒不过来了。”
这就是前世所言的植物人,她也没有把握能够让花听月一定会苏醒过来,这就算是开刀动了手术成功了,恐怕也只有三成的机会。
“王妃,老夫相信你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你一定会有办法救月儿的,是不是?”
花亦邪清楚地明白,他是没有办法了。
若是当年及时知道病情,他可能会用金针引导,将女儿脑袋中压迫着的淤血清理干净。
可现在,他知道,都过去三十年了,他真的没有这个把握,也没有这个信心能够做到。
而安清染听着花亦邪这话,也不隐瞒,她皱眉道:“没错,我确实有一个法子可以帮你的女儿,但是这个法子风险很大,危险很高,若是不成功的话,你女儿恐怕连沉睡都是梦想了。”
“你可要想好了,花前辈,若是我一出手,你女儿有三成的机会能够醒来,这代表很有可能在我出手的时候,若是失败的话,你女儿的性命就不保了。这个,你可要考虑清楚了才好。是宁愿要一个一辈子躺着的女儿,还是要一个有危险死去但可能苏醒的女儿。”
虽然在古代开刀动手术是冒着极大风险的,但是安清染并不是第一次给古人开刀,在一开始创建回春堂的时候,在需要大笔银子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她,可谓是什么都不怕,什么后果都没想过,碰到疑难杂症需要动手术的,安清染毫无例外地给动了刀子。
而到了后来,等回春堂稳定了,银子也不用担心了,安清染就再也没有给任何人动过刀子了,哪怕碰到可以用手术解决的病人,她也喜欢用古代的法子,中医的药方来慢慢解决病人的痛苦。
可以说,关于花听月,安清染已经用了她最大的慈悲心了,若不然,她直接判定她也没有法子便可以了,可是她终究不忍心看着这姑娘大好年华的,就这般一直沉睡下去。
她希望这个姑娘,也能跟她安清染一样,有着美好的未来,有着可靠的夫君,有着可爱的儿女,所以,她愿意冒风险给她动手术,只看花亦邪这个做父亲的,如何决定了。
若是他担心失去女儿的话,那么这个手术就不能进行,但若是他这个做父亲的真正想为女儿好的话,那么,这个手术才有必要进行。
眼下的安清染,可谓是将出手的风险跟可能引起的后果,都一一地告诉给了花亦邪,而最终做决定的那个人,不是她安清染,而是花亦邪。
那花亦邪呢,听了安清染的话,怔怔地望着女儿花听月的面容。
“女儿啊,爹自然是希望你能够一直陪在爹身边,能够一直活得长长久久的,可是爹也知道,女儿你这样活着,爹是心里得了安慰了,可女儿你自个儿过得太苦了,你这样活着,肯定是不想的,非常不想的。”
“所以爹,爹不能这么自私,不能因为怕失去女儿就耽误了你苏醒的机会。过去,爹已经误诊了你三十年,害你躺了三十年。如今,爹不再自私了,爹也不能自私了,若是老天爷真那么残忍,要夺走月儿性命的话,爹到时候来一起陪着月儿,到时候我们一家三口在泉下团聚,这样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