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天骥连制止鲁炎的时间都没有,梅羽儿和柳薇儿又躲在他身后,他别无选择,只能运起有限的罡气,布于体内体外两重血甲上。
“轰”地一声巨响,叶天骥向后摔去,着地之处却比想象中柔软许多。
“你是谁?为何下此重手!”两个男子挡在叶天骥身前,对鲁炎喝问道。
鲁炎高兴地叫道:“哇,高手啊!来来来,和老鲁我玩玩!”适才二人在千钧一发之际,罡盾齐发,联手挡下“龙角大侠”,他不怒反喜。其实他的龙角大侠本就只是摆摆样子,否则以二人仓猝间所发罡盾,不一定抵得住。
“林逸轩老师!”叶天骥终于认出了其中一个男子的背影,“这是我的朋友鲁炎,他是开玩笑的,你们别动手!”
鲁炎一听不打架,吹了吹胡子,变脸道:“什么朋友?就是敌人,我和叶天骥是十八代的血仇!你们来打我啊!”
他本意是要挑拨林逸轩二人动手,但这话一听就顽气十足,林逸轩心念急转,心下恍然,向鲁炎拱手道:“原来是鲁老前辈,失敬失敬!”他在北堂曾听叶天骥和梅羽儿谈起过冥域之行,料想此等功力此脾性,必是鲁炎无疑。
叶天骥的身下传来柳薇儿的声音:“骥哥,起来啊,你好重啊!”叶天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压在二女身上,忙起身将二女拉起。
鲁炎知道无架可打,颇为扫兴,闷闷地进馆去了,叶天骥让进众人,就驿馆茶厅里坐下。十几名紫薇兵岗哨刚刚目睹“龙角大侠”的威势,挨了一顿揍,反而庆幸自己捡回一条命,忙着为客人安排客房去了。
林逸轩先介绍同来的精瘦中年人,道:“这是大神使吴尽。”
叶天骥立即起身道:“叶天骥见过大神使。”
吴尽笑道:“你的身份特殊,此后也不必拘礼!以后叫我一声老尽就好了。”
叶天骥见他随和,开心道:“其实我也不大习惯!”
叶天骥将众人都互相介绍了一番,鲁炎这才知道梅羽儿是紫薇王之女,大叫:“欺瞒师父,和你爹一样古灵精怪。这个徒弟我老鲁不认了!”梅羽儿见林逸轩等人要谈正事,连忙陪罪,拉着柳薇儿和鲁炎,自去客房内聊天。
吴尽松一口气道:“这老鲁果然名不虚传,我现在气血还平息不了!”林逸轩叹道:“我也是啊!早知他无心伤叶天骥,我们也不用费这么大劲了。”
叶天骥道:“此次不知是否能有与蓝雨密谈的机会?”
吴尽拍拍他肩膀道:“全青境原只有你见过蓝雨,若你没有机会,别人就更不可能了。老尽只能配合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林逸轩也有些担心,道:“蓝雨肯定是要到紫薇宫的,据说是只身前来。与她谈话我想是有机会,但你在望川对冥军大开杀戒,她的态度肯定会有所转变。”
叶天骥摊手笑道:“反正我已在她面前死过一回,如果因望川之事翻脸,我也无话可说。”
吴尽点头道:“笑对生死,有大丈夫气度!我老尽是认定你这个朋友了。”
叶天骥笑道:“老尽这么一说,我倒不好意思说下边的话了!”
“是英雄便难免儿女情长,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林逸轩自怀中取出一封帛绢书信,道:“你可是要说羽儿之事?”
叶天骥诧异道:“正是。”
林逸轩笑道:“烨航长老真是有先见之明。他的书信在此,要为你向紫薇王提亲。”
叶天骥下决心向紫薇王提亲,只是真情所致,并未想到这许多婚媒的细节,心中甚为感动:“师门众师长对我可真是够好的!”
吴尽既到,叶天骥一行人次日启程前往紫薇山。
自旺生城到紫薇山约千余里,其间路过竹庐、霞原、芳甸等四五座城市。竹庐以竹海闻名全境,霞原是全境最大的丝绸城,而芳甸的是全境艺帮的中心……各种各样的城市,给叶天骥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一路上的驿馆都以使臣之礼接待,四五天后,他们终于进入了紫薇山麓。这几天,黑风大部分时间都被鲁炎霸占,这一老一少格外投缘。
吴尽等人的最后一站是位于紫薇山南麓的使臣馆。使臣馆座落于香树林中,天水自山顶流下,风景秀美。这里与清凉山顶的清紫薇宫不过十里之隔,相府、侯府和香林行宫都在附近。
而梅羽儿是要马上回紫薇宫的,她本应随柳相回来,已经晚了几天。
“这一去,不知要有多少天见不着骥哥了!”梅羽儿和叶天骥漫步在前往紫薇宫的石径,众人知二人热恋,虽不过数天之别,也自要告别一番,都不跟来。
叶天骥轻搂梅羽儿的软腰,道:“羽儿,你这次回去,好好陪陪父母吧。等我向你父王提了亲,我们从此便不再分开了。”
梅羽儿点点头,道:“我是不是太自私了?只怕和你不能在一起,却不怕以后见不到父王和母后。”
香树林中落叶缤纷,梅羽儿自地上拾起一片香树叶,对叶天骥道:“据说,这香树叶有些是纯色的,有些是有斑点的。从前有一个叫香姬的女子,她的心上人随船出海,而她因病未能同行。爱人从此不归,她在这香树林中昼等夜思,等来得却是海难的消息。于是她坐在林中哭了七天七夜,终于死去。她的泪水滴过了半个香树林,她的悲伤感染了香树,于是,这一半的香树,就会长出带着泪痕的树叶。”
她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叶天骥道:“若羽儿此后见不到骥哥,长上泪痕叶子的,就不是半片香树林,而是一整片!”
叶天骥将她搂入怀中,道:“羽儿,相信我!我们一定会在一起的。”
紫薇宫的侍女已在山径边等候,梅羽儿深情地吻了叶天骥一下,数步一回眸,恋恋不舍地上山而去。
叶天骥回到使臣馆,还未进门,便听到柳薇儿的声音,“不嘛,爹爹!我在这儿玩几天再回去!”
柳相故意斥道:“别耍脾气,让几位前辈笑话!相府离这儿又不远,哪有到了家门口还不回家的?”
叶天骥走进门去,对柳薇儿道:“薇儿,听柳相的话。现在你羽儿姐姐也回宫了,又没人陪你玩。”
柳薇儿嗔道:“那我明天再来吧!老鲁,你可要把黑风照看好了!”
鲁炎叫道:“这还要你说!黑风就象我儿子一样。”
柳相对柳薇儿瞪眼道:“没大没小!叫鲁老前辈!”
柳薇儿跑到叶天骥身边,拉着他胳膊对柳相道:“我才不呢,骥哥都叫他老鲁的!”
柳相身边的一个年轻人站了起来,对叶天骥拱手道:“这位,便是叶天骥兄吧?在下休远久仰。”
叶天骥这才注意到他,只见他年纪与彭宇相仿,身着黑铁龙影战甲,不披外衫,遍身透着一股英武之气。忙拱手还礼道:“惭愧,在下正是叶天骥。初次相见,何来久仰之说?”
休远道:“听说叶天骥兄前几日在旺生城胜了彭公子,如今这紫薇都传开了,谁不想一睹叶天骥兄的风彩!”
叶天骥未料到一场小小赌赛传得如此之快,心下有些不安。毕竟,彭宇是紫薇两位国之重臣之一翼侯彭熏的儿子。他对休远道:“赌赛之事,不可当真。彭公子乃青年俊杰,人中龙凤,在下在旺生一晤,也是心为之折。”
休远笑道:“叶天骥兄过谦了!彭公子确实也是在下好友,有多事之人将我与彭公子并称双杰,我常对人道愧不敢当……”
柳薇儿在旁嘟着嘴插口道:“休远,你面皮也太厚了吧?我怎么老是听你说‘彭宇那个浪荡子弟,也配与我并列?’”
休远心中暗恋柳薇儿,见她与叶天骥亲亲密密,心中妒忌,这才出言见礼打断。可柳薇儿不顾二人谈话,仍是拉着叶天骥,他心中更是不爽,再被柳薇儿当面给个难堪,恼羞成怒,对叶天骥道:“叶天骥兄,听彭公子一说,我早就想领教一下阁下神技。约期不如撞期,今日既有缘相见,何不赐教一二?”
叶天骥可不想刚到紫薇,就把风头最盛的两个年轻人得罪了,他道:“在座的都是高手名宿,叶天骥不敢献丑!”
鲁炎拍掌道:“叶天骥,你怎么婆婆妈妈的?我老鲁算是高手了吧?什么时候看轻过你?”叶天骥暗骂:“你自然不会看轻我,动不动就拿个罡气元神砸我!”
休远心中火气更甚,心道:“你这不是说我不知轻重,在高人面前班门弄斧?”口中道:“切磋而已,何必在意!”手中已祭起一个罡球,向叶天骥击去。
叶天骥见他已出招,右手轻抬,将罡球消于掌上。
休远虽只是出招示意,但见他抬手间不慌不乱,颇有高手风范,叫一声好,又向叶天骥发出一圈罡刃,这次的罡气隐隐带着风声,已是全力施为。
叶天骥见那罡刃来势凶猛,不敢造次,左手祭起罡盾,向前缓缓推去。
只见眼前波光一闪,刃盾均消。柳相已隔在二人当中,对休远斥道:“贵客风尘仆仆,你这样动手,让别人笑话我紫薇无待客之礼吗?”
休远是他下属,强压下战意,不敢吱声,垂手肃立。叶天骥本无心过招,见柳相袍袖轻挥,便化去二人的劲招,心下暗服,于是道:“我原以为紫薇繁华,不想也与青冥一样尚武,倒觉得亲切。柳相不必再怪休远兄了。”
柳相对他颔首一笑,又对众人道:“紫薇王明晚在紫薇宫清月殿为诸位备下接风宴。在下这就带小女回去,有空闲时都到我相府坐坐,离此不远!”
众人谢礼,柳薇儿不情愿地随父而去。鲁炎看不成比武,极为扫兴,道:“这柳相倒是护着下属,就怕被叶天骥打了。”
休远出门不远,鲁炎声音又大,当下无名火起,摩拳擦掌,便要发作。柳相回首怒视,他这才乖乖跟了出来。
将柳薇儿送入车驾,柳相与蝉休并骑而行,这才道:“休远,今日你的表现可不象平时啊!”
休远仍是怒气满面,道:“那鲁炎的话,柳相也听见了,他们这不是欺我紫薇无人吗?”
柳相低声斥道:“你以为我的眼力不行?你平时老沉持重,今日却锋芒毕露,还不是为了薇儿?”
休远被点破心事,只能恭敬低头道:“属下不敢!”
柳相道:“这就对了!人要有些城府,否则怎能成大事?你是我看中的人才,若只是与叶天骥那样的武夫争一时长短,就太让我失望了。”
休远于骑上行礼道:“柳相说得是!休远记住了。”
柳相满意地看着他,勉励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大丈夫生来就要成就伟业。等你建功封侯之时,还怕心中所想不能如愿?”
休远听柳相语中隐有承诺,心下大喜,道:“小将誓为柳相效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
紫薇宫,禅室。
紫薇王梅临天三绺长须,面色红润,正盘腿而坐。他对着客人道:“百年不见,你仍是这样美貌!”
那名绝色女子身着白纱,美艳不可方物,却透着一股冷香,令人不敢逼视,正是蓝雨。她与梅临天对面席地而坐,道:“以你的修为,若是想改变样貌,那还不是易如反掌?”
梅临天道:“那是要用罡气硬撑的。哪比得上你的驻颜术,那才是真正的年轻啊!”
蓝雨道:“没有几个男人愿意练驻颜术的!那要耽搁太多的修为了。我羡慕的是你啊,每五百年,总能从海皇身上补充一次元气。”
梅临天见她切入正题,问道:“上古灵元,蓝雨可带来了?”
蓝雨道:“我人可以不来,珠子怎能不来?”
“真是谢谢蓝雨了,我真不知该如何谢你?”梅临天放下一半心来,既然珠子到了紫薇,那么,剩下的就是谈条件了。
蓝雨悠悠浅笑,道:“自然要谢我!但我也不至于叫你为难。海皇的真元,你让给我一半就好。”
梅临天暗暗松了一口气,道:“按理说,蓝雨没有让我向青境出兵,已是没为难我了。但你也知道,每次海皇的真元,总是要照顾王室和重臣的,让给你一些自然是可以,不过不可能一半,只能三成。”
五百年前的海宁盛会,从海皇身上吸取的真元,让他从元婴初期直接进入通灵期。他是一个精明的人,三成真气对一个高级修真者来说,意味着数百年修为,这个条件对蓝雨已有足够的吸引力。
蓝雨笑笑道:“临天果然痛快,是我没有考虑周全了。好吧,我取四成!”
这也是梅临天预期的底线,他不再讨价还价,道:“好,就这么说定了!等到收了海皇真元,你要在紫薇宫多住些时日了,四成真元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融入体内的。”
蓝雨道:“收了真元,我立即就回雪域王帐。毕竟,在那里呆惯了。”
梅临天诧异道:“你要将灵元带回雪域?!”上古灵元的特别之处,不但在于能在一定时间内震慑海皇灵兽,而且能存储大量真气灵元。如果蓝雨要将四成灵元完全融入,那绝离不开上古灵元。
蓝雨笑道:“我在临天心里是那样刁蛮吗?再刁蛮,也不至于将灵珠再带走!那可比你的命还重要啊!”
梅临天叹道:“不带走灵珠,你如何取得灵元?……想不到啊,你竟然得到了盛龙鼎!”
蓝雨从怀中缓缓取出一个茶杯大的小鼎,道:“正是!虽然也是难得的宝物,可是比起这珠子来,还是差了许多。”她拿着在手上把玩,又对梅临天道:“这个鼎虽算宝物,但说起来,最多也只能盛下灵珠的四成。所以,即使你不砍价,我也只能要这么多。”
梅临天笑道:“好!我倒显得小器了。这次就让我们乘舟出海,得了真元之后,一起跨入圆满了!”
蓝雨道:“想着神兵仙器,想着修为境界,还想着五行齐备!修真茫茫无涯,何必天天劳心费神!我要些海皇真元,不过是希望留住些容颜罢了!”
梅临天哪信她的话,笑道:“说到五行齐备,蓝雨,你五行可快要小满了?”
蓝雨道:“早呢,我的水、土二行早已小满。可另外三行却始终停滞不前。临天,你修行得如何?”
梅临天道:“我差火、水二行。唉,这通灵期已修了五百年,仍未能跨入圆满!要达到传说中的仙道,不知还要多少艰辛啊?”
“我可没你那么贪心,我的通灵期都修了近千年了!五百年前,一个灵珠的真元,让你一下从元婴期进入通灵期,还不知足?这次我分一小半真元,能再打通一行小满就不错了!”蓝雨收起盛龙鼎,站起身来,笑道:“走吧……带我去看看伏姬姐姐和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