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里兹沉默地安抚着少女，而就在这时，从不远处传来了一道声音：“克里，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克里斯蒂一惊，匆匆地抹去脸上的泪痕，一下子从贺里兹的怀里挣脱了出来。贺里兹也转过身，将目光投向了那道声音的主人。
维克一只手背在身后，脸上带着冰冷的笑容回望着贺里兹：“让您费心了，我这就带她回家。”
“家？”贺里兹脱口而出说，“就是那个库房吗？”
维克依旧维持着礼貌的微笑，只不过眼神骤然变冷：“也许库房实在是没法入您的眼，但对于我们来说，那就是我们的家。”
克里斯蒂不知何时已经偷偷跑到了维克的身后，有些胆怯地揪了揪维克的衣角，似乎是在示意他不要再往下说了。
维克回头瞅了瞅克里斯蒂微有些红肿的双眼，火气噌的一下就冒上来了，于是一个劲地把克里斯蒂使劲往自己身后塞。往日维克的那双充满善意与朝气的眼睛变得满是戾气，死死地盯着贺里兹质问道：“是你把她弄哭的？”
看着对自己充满敌意的少年，贺里兹反而是轻松地笑了笑，摊开双手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说：“我说的话你也不会信吧？你问一下小姑娘不就行了？”
维克立刻回头关切地问道：“克里，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克里斯蒂连忙摇了摇头说：“是我自己跑过来问考核的事情的，大哥哥他什么也没有做，就是给我变了个魔术。”
“魔术？”维克疑惑地皱起了眉，开始上下打量这个衣着光鲜的政府官员，“你对她说什么了？”
“我真的没干什么好吗？”贺里兹苦笑着举手投降道，“你的反应是不是太过激了？就算你不相信我，你也该相信小姑娘吧？”
“她不叫'小姑娘'，她叫克里斯蒂。”维克冷冷地答道，“不要以为自己有多高贵，身为政府官员就可以看不起人。”
“好吧好吧，是我考虑不周，我道歉。”贺里兹高举双手，看着眼前的两个孩子突然感觉有些索然无味。是时候回去了，我的时间可不该花在陪小朋友过家家上。就算他们正处于做梦的年纪，我也不该强迫自己变成只会做白日梦的傻瓜。“祝你们好运，我是指魔训院考核的事情。天这么晚了，我送你们回去好了。”
维克依旧充满敌意地看着贺里兹。但当他转过头面向克里斯蒂时，眼神和话语又都变得十分柔和：“回去吧？”
克里斯蒂连忙点了点头，拉着维克衣角的手抓得更紧了。
真是孩子。贺里兹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跟在了两个孩子后面护送他们回家。
两个孩子在前面窃窃私语，不时地回头瞟一眼贺里兹。维克的眼神依旧带有怀疑，但敌意已经收敛了很多，想必是已经听克里斯蒂说明了前因后果。
库房已经近在眼前，贺里兹的神经也逐渐放松下来。他看着少年少女手牵手钻进他们的“家”，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有这么一个可以相依为伴的亲友，应该是一件很幸运的事吧。
贺里兹想起了德利。那个高大的男人永远听不懂他风趣的玩笑，性格如同他身上那把重剑一样沉稳敦厚。听说他的妻子是一个美丽的妇人，在家乡开了一家小小的杂货店，他们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才刚开始牙牙学语。
这么一愣神的功夫，贺里兹便发现两个孩子已经锁好了门，就剩他一个人站在孤零零的门前发呆。贺里兹笑着摇了摇头，正准备离开时，突然听见库房的窗口传出了小小的骚动。
维克探出头来看看贺里兹，贺里兹也正巧转过身与他四目相对。
“你……”维克犹豫了一下，似乎在考虑措辞，“谢谢你。”
贺里兹笑道：“没什么，应该的。你们早点睡吧。”
维克抓着窗框，眉头微皱，迟疑了一下又追问道：“你没对克里说些奇怪的事吧？”
贺里兹忍不住打趣他说：“你喜欢她？”
月光下，维克的双眼中散发出幽幽的光来。他沉默地与贺里兹对望了许久，眼神中蕴含着一种难以言语的感情。
微风拂动发梢的声音清晰可闻。草丛中也逐渐响起此起彼伏的虫鸣。但是少年依旧保持着沉默，直到贺里兹忍不住问了第二句话：
“你很关心她，不是吗？为什么呢？仅仅因为你们的境况相同吗？”
维克终于开口了：“这不关你的事。”
“你好像对我意见很大。白天的时候，我看你对其他人的态度都很友好啊，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不要摆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维克不屑地打断了贺里兹说，“你什么都不懂，就不要总自以为是地去套别人的话，去试图走进别人的生活。我不知道你对她都说了什么，但我由衷地希望你不要再接近她了。”
“为什么？”贺里兹心里很不舒服地问道，“就因为你吃醋？你难道不知道克里斯蒂希望与其他人相处吗？该不会没人和克里斯蒂一起玩的原因是因为你吧？”
维克的眼神更加不屑了：“所以我说了，你什么都不懂。”
“她不是你的东西。”贺里兹朝前迈了一大步，与维克隔窗相对，“我看你根本不知道她到底想要什么，就只是仅凭你自己的喜好去决定她的人生！自以为是的人是你！”
“胡扯！”维克尖叫了一声，但立刻紧张地回头看了一眼，放低了声音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只有我才能呆在她身边！那些以貌取人，因为自己的无知而妄加揣测他人甚至恶意以待的傻瓜，我绝对不会让他们动克里一根头发！”
“哈！”贺里兹笑了，“所以这才是你真实的想法？那些你平时笑脸相迎的村民们，实际上都是你所鄙视的对象？”
“他们没有资格对克里评头论足。”维克已经冷静了下来，面无表情地望向远处的灯火，“他们没有资格去决定他人的未来。你也一样。”
“所以你才对她说要一起通过考核，进入魔训院？”贺里兹嘴角微微上扬，内心有一丝微小的得意在生根发芽。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维克冷冷地说到，“没错，我们会离开这里，去首都，去往更广阔的世界。但是，魔训院绝对不是我们旅程的终点。”
维克冲贺里兹笑道：“我们的终点，可不是你这个无法使用魔法，靠着区区障眼法和趋炎附势上位的人类所能达到的。”
贺里兹听到这句话，心里猛的被刺痛了一下。他可以从少年的表情中读出满满的恶意，他可以想象得出少年在说出这句话时内心的得意。
不会魔法。会魔法。
是的，这是贺里兹永远无法避免的伤疤。因为这个“不会魔法”，他可以被任何人踩在脚下，包括流浪汉、小偷和恶棍，只要他们会使用魔法。
魔法，魔法，魔法！
贺里兹咬着牙，眼中闪现出了露骨的杀意。这该死的魔法，和愚蠢的社会！
“瞧，这才是你的本质。”维克幽幽地笑道，“嫉妒，不安，隐藏在心底的自卑。你有资格说我吗？你根本就是个性格恶劣的大人。”
“不要让克里被你的阴暗面影响到。不要再接近克里。”维克撂下这句话后，就关上了窗户，拉上了厚厚的窗帘，留下贺里兹一个人心情复杂地看着库房。
最后，贺里兹终于转身离开了。走到再也看不到库房的影子时，贺里兹才扭头冲着库房的方向轻声说到：
“腹黑的臭小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