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我和慕清轩大吵一架,崔嬷嬷知晓就一直没有睡着。
次日,她就来找慕清轩。慕清轩便说我一大早就去了天元寺,要为皇家祈福。
崔嬷嬷就问紫陌,紫陌不敢说实情,只说二夫人原来就是在天元寺修养过一段时日。崔嬷嬷便料定,我是被慕清轩和贺兰悠若欺负,想念自己的娘亲。
老人家愈加来气,偏偏贺兰悠若又没眼色,还跑过来找慕清轩。
当即,把她教训了一顿。
贺兰悠若当着慕清轩的面,还忍着,只是哭哭啼啼的,慕清轩心里也有点不痛快。紧跟着,丞相府也派人来催促梦仙郡主回府。
贺兰悠若十分不悦,崔嬷嬷又过来叫她赶快走。
她本是奉劝贺兰悠若离开,大概话说得也并不客气。梦仙郡主岂是那么好得罪的人,当下就柳眉倒竖,反唇相讥。
于是,二人这回大吵了一架,只把崔嬷嬷气得晕过去,才罢休。
我听到这里,心里亦是十分恼火,也算是明白,贺兰悠若究竟怎么愿意回去的了。想来,一则因着贺兰山的命令,二则就是因着把崔嬷嬷气病了,慕清轩亦生了气,在府里也没脸。她这才走。
这整个府上谁不知道崔嬷嬷的地位,非一般仆人可以比拟,是太妃杜魅月留下唯一的老人,患难时期,还救助过主子。
贺兰悠若犯了这个错误,自然只好离开。
紫陌趁机给我历数贺兰悠若的种种劣迹。
我把眉一挑,气道:“不必多说,这些帐,我都在记在心里。一笔一笔全部都刻的明明白白,咱们,总有秋后结算的时候!”
贺兰丞相府,在我的心里已经完全是敌对的地方了!从一开始,他们就不配是我的亲人!
这日下午,便有许多人端了本子来给我看。只叫我看得头晕眼花,眼前全部都是星星。崔嬷嬷病着,府中的事情,更是只能靠我自己。
但是,我何时料理过这些节前节后的大事啊!
我正和紫陌算着东西,就听到有个丫头喊了声“王妃”。
我抬起眸子,发现门口站着的正是倚芳。
她清减了不少,想必正是袭秀临盆将至,操持的缘故。
我叫紫陌让她进来。
倚芳进来后,看着我手中的东西,说道:“若是王妃信得过奴婢,底下人的事情,就有奴婢代为料理吧。”
我看着她,笑笑:“是不是崔妈妈叫你来帮我?”
她点了下头,“确实是嬷嬷叫奴婢来的。但也是因为,奴婢心中对王妃的感激之情。”她说得很恳切,眼神亦很真挚。
我便问道:“袭秀最近可好?”
倚芳笑道:“多谢王妃挂念。有王妃和紫陌姐姐的照应,奴婢妹妹一切都很好。”
紫陌道:“我上回去瞧了,袭秀的肚子很显了。怕是就要生了吧?”
倚芳点点头,我对她笑着说:“既然这么着,你这个唯一的姐姐也忙极了。”
“她婆婆如今在那……”说了这一句,倚芳立刻住了口。
我思忖了片刻,忆起那人应是与袭秀私通的秦小六的母亲。我笑了笑,点头儿道:“她来照顾照顾袭秀,自然是最最稳妥的。没事儿,你也不必遮拦,原我也没治她的罪。说起来,那秦小六若是知些分寸了,日后,叫我把袭秀赏给他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要看准,女儿家一辈子的幸福,不可马虎。”
倚芳很感激的说了一些客套话,然后才抹着眼泪,叹息道:“奴婢斗胆说些冒犯王妃的话,袭秀年纪轻,已经生米煮成熟饭,又能怎么样了?咱们女人本来就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又何况,咱们不过是奴婢。不比王妃是金枝玉叶,达官贵人出身。还能怎么样了,所幸,她婆婆人倒是很不错,待袭秀那是极好的。”
我听了有些感慨,一时怔住。紫陌忙道:“你怎么跟王妃说这些话!该打!”
倚芳立刻跪在地上,我扶她起来,笑道:“这些话又有什么。你信得过我,才跟我说这些体己话儿。你说的也没错,咱们女人家就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些事,哪里是由我们自己做得了主。外头听着我像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其实不过是个不得宠的庶女罢了!”
倚芳笑道:“咱们王爷是人中之龙,王妃高贵美丽。两个人又正正是两情相悦,鹣鲽情深,自然是叫奴婢们好生羡慕的一对儿神仙眷侣!”
紫陌亦急道:“小姐,你怎么能这么说了!你嫁的可是王爷呀!怎么跟那些鸡啊狗啊比!”
我望着她们两个人,笑了一笑,对紫陌调笑道:“哦,我倒是忘记了,原来我嫁的不是那些鸡啊狗啊,是王爷呀!”
说着,我自己撑不住先大笑起来。紫陌和倚芳面面相觑,惊恐道:“小姐,我,我说错话了。不能这么说王爷,要是给人听到了——”
“本王全部都已经听到了怎么办?”紫陌话未完,门外响起一声。
她二人立刻垂手立在那儿,我便略一施礼。
慕清轩进来后,紫陌便要跪在地上请罪。我把她一拉,对慕清轩道:“不知王爷突来,所为何事?”
慕清轩反问道:“怎么?难道这不是本王的府邸,本王来了还非要有什么事?”
他说话的语气很轻松,脸上也是笑容,就像是开玩笑一般。
我叫紫陌倒茶,只管让他坐着,也不理他,只把本子拿过来给倚芳说着事情。
倚芳倒是往那边瞟了好几眼,我笑道:“你不是来帮我的吗?”
倚芳只好答应一声,我把东西都交给倚芳,就叫她退下。
紫陌站在边上,不住的对我使眼色。
我假装没看出来,走过去,使劲瞧着她“哎呀”一声。
紫陌奇怪道:“怎么了?”
慕清轩端着茶杯也往这边侧了侧身。
我便装作很惊讶的样子,道:“紫陌,你眼睛进沙子呀!”
“进沙子了么?”紫陌揉了揉眼睛,自语道:“可我怎么没觉得啊。”
“是啊,你没觉得,所以不停的眨啊眨。”我学着紫陌的样子调侃她。紫陌涨红了脸,“小姐,惯会拿我取笑!”
慕清轩道:“紫陌应该找镜子看看,便知晓了。”
紫陌走过去施礼道:“那,奴婢就先下去,找镜子看看。”
她红着脸推门出去,我一只手扶着桌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待到紫陌也出了门,慕清轩喝了一口茶,看着我微笑道:“看你今日倒是高兴得很。”
“我有什么不高兴的。”我抬了下眼皮,也给自己倒了杯茶,在他边上坐下来,“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我?”他说了一个字,又吞吞吐吐的样子。
我奇怪的看着他。
慕清轩方道:“我本来是想来看看你这里怎么样了。毕竟妈妈也病了,府里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事物也甚多。”
不知是不是这茶水的缘故,我竟然觉得心里有丝丝暖意。
“外头和宫里的事情,不是你都打理好了么?我左不过也只是丫头们过年的分利罢了,刚刚崔妈妈也打发倚芳过来。想着倚芳跟着妈妈好些年了,料理这些琐事便不在话下。”
慕清轩沉吟了片刻,低头看着茶杯不说话。
我叹了一口气,“谢谢你。”
他没抬头,只淡淡问道:“平白无故的做什么谢我。”
我一笑,语气轻松的说:“谢你对我和叶大哥的救命之恩,别多想。”
慕清轩的神情刹那变了一下,随即恢复到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明日,要进宫赴宴,你也准备一下。怕会有献才艺的节目。”
“多谢提醒。我知道了。”我答道,忍不住又讽刺了一句,“只要你那旧情人不刁难我,赴宴也不是什么难事!”
话一出口,慕清轩赫然抬起头,看着我,眼神有些凌厉。
我心里也后悔,本身不想再提贺兰悠若的,可是不留意就把话甩了出来。
慕清轩,就算我说了她又怎么样,难道说一句都不可以么?这样一想,我心里便来气,亦恶狠狠的瞪着他。
不料,慕清轩却笑起来,把脸凑近了一些,“你又吃醋了?”
什么?
我瞪大眼睛,我的天,要不要这么自恋啊大哥!
在我还来不及反驳的时候,忽然感觉到唇边有一丝异样。
我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哗啦”就把杯子摔在地上,指着他大吼道:“慕清轩,你个流氓!”
慕清轩双手抱在一起,站在那儿,好整以暇的望着我,“我怎么流氓了?”
“你,你,你!”
我半天说不出话,咬着牙,蚊子哼哼般说了一句话。
慕清轩故意道:“王妃你说什么?为夫没有听清楚!”
“无耻!”我抄起枕头,熟练的砸过去。
——“你这个流氓!你,你,你竟然趁我不备,偷亲我!”
刚把话喊出来,门就打开了。紫陌冲进来,愣愣的看着我,再听完我的话之后,脸上立马就变了。
我看她那副憋笑到内伤的样子就来气,“你出去!”
“是是是,奴婢错了,奴婢不该打扰王爷和王妃,奴婢马上就出去等着领罪……”她一边说,一边往后退。
我又急道:“你关门做什么?”
紫陌好奇道:“小姐——”她顿了顿,红着脸:“这种事,难道还要打开门?”
我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干脆往床上一坐,一手按着胸口,一手往外面一指,“那个谁,你,你,你也出去!”
慕清轩假装无辜道:“是说我么?”
废话!我抬起眸子,瞪了他一眼。
慕清轩便笑了笑,走出去,末了行至门边,又回头来了句:“本王亲自己的王妃是没有错的!”
混蛋!
我抓起另外一个枕头,亦飞速砸过去。
一阵笑声伴着脚步声走远。
我站起来死死的瞪着门外面,紫陌还站在门口,举步不定的怯怯道:“小姐,我现在,是进,还是出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