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到了紫陌那边,就听到外头有人来报皇后娘娘来了。我心中咯噔一响,按理说皇后本来就是六宫之首,后宫一切事物都应是皇后掌管。华妍宫出了刺客,这样的大事,皇后自然要前来过问的。
紫陌看了看我,声音怯怯的问:“小姐,我们现在该做什么?”
我看了眼还在昏迷状态下的沏儿,淡淡的问道:“她这样睡了多久了?”
紫陌沉默了下,答道:“约莫有一个时辰了。”
我俯下身去,微微探了探她的气息,呼吸还算正常,那就不是下了毒药吧。我转头问紫陌:“还没请太医吧?”
紫陌摇摇头:“还没有,娘娘那边还没请示,我,我还是想着等小姐来做结论。”
我看着沉睡中的沏儿,想到倘若请了太医,真验出什么,惊动皇后反而不好,而且就算真查出什么,我还敢去搜皇后的后宫么?
叹一口气,我只得继续道:“你把她拉到这里来,多少人看到了?”
紫陌想了想,回答:“那会儿,莲子也吓得半死,那些丫鬟们听到有刺客,也不怎么敢靠前,只都往妍妃娘娘寝宫跑,倒是我一个人把她弄过来的。”
这时候又听到外面有声响,想必皇后娘娘开始盘问了。
我心里不觉好笑,贼喊捉贼倒还真是不脸红。我想了下,给了紫陌一颗药,对紫陌嘱咐了几句,便起身往外面走去。
到了正宫大殿,皇后正端坐在上面,妍妃亦陪坐在旁边,脸上还有泪痕。我行过礼,那皇后身边的董贵嫔就抢先发话了:“哟,这华妍宫闹了刺客,王妃还镇定自若,连皇后姐姐来了,都不知道出来迎接!”
我笑了一笑,答道:“贵嫔娘娘这话真是抬举我了。正是闹了刺客,妾身吓得不行,这才疏忽了礼节,还请皇后娘娘海涵。”
皇后对董贵嫔摆摆手,换了一个姿势,对我笑说:“本宫听说,这刺客可是王妃最先发现的?据说王妃还是在外面闲逛发现的?”
李夫人听了这话,立刻接茬道:“这可就奇了,王妃逛个院子,怎么就看到宫内的刺客了呢?”
董贵嫔“嗤”的一笑,尖酸道:“李姐姐,我们眼拙呗,整日里逛花园,也不知道眼睛还得盯着点寝宫!”
皇后娘娘还是摆着一副淡然的神态,漫不经心的斟着一杯茶。这心态是真真的叫人佩服!我就不信她不知道,我看到的是她自己养的人!
显而易见,皇后不想我说出来,没有抓到那个人本尊,我现在也奈何不了皇后,我可不想做没有百分百成功率的买卖。这儿是皇宫,还是后宫,皇后娘娘的天下。
我就笑了笑,心中打定了一个主意,便流下了眼泪。
我越哭声音越大,把所有人都哭懵了,妍妃急忙过来道:“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我立刻答道:“皇后娘娘有所不知,臣妾看到那刺客的时候,却没有料到那刺客已经下手害死了一个宫女!”
我一面拿手绢遮着眼睛,一面注意皇后的神情。皇后显然脸上怔了下,但是很快就恢复了。那李夫人似乎真吓了一跳:“怎么,怎么会死了人?不是说,不是说刺客没有伤害到任何人就逃走了吗?”
我哭着道:“本来臣妾近来念及妍妃娘娘身子不爽,心下不痛快,见到娘娘入睡,便想着出去散散心,可谁知,臣妾才到了那假山,就见到墙上跳下一个凶神恶煞的人。臣妾吓得不行,便只得大声喊来侍卫,可是却不知那刺客是来见一个人!”
“见什么人?”这次是董贵嫔发了话。
我对妍妃使了眼色,接着道:“要说那人,不知道各位娘娘可否还记得,就是上次挨打的那个沏儿!”
我感到皇后娘娘脸上又变了颜色,我便立刻走上前去几步,压低声音道:“臣妾本来也是想着去禀报皇后娘娘的。这后宫的事情,臣妾也不清楚,也不敢多管。那丫头也不知道是得罪了谁,不知道那刺客给她喂了什么,现在身体已经凉了!”
皇后有点震惊,但是马上恢复了,斥责道:“怎么不去请太医?”
我立刻装作被吓到的样子,“妾身一时忘记了,还请娘娘恕罪。”皇后起身大手一挥,“还不快带本宫去瞧瞧!”
董贵嫔跟着道:“没请太医确定,王妃怎么断定就死了?”
我一边带路,一边惊魂未定的答道:“臣妾亲自去试了呼吸,都没气了呀!”
一行人到了放沏儿身体的屋子里,皇后对身边那个何威胜使了个眼色,何威胜便走过来,紫陌看了我一眼,我点了点头,紫陌退到一边。
何威胜上前去探了探气息,妍妃不解的看了看我,我点点头。
那何威胜似乎也吃了一惊,回来禀告道“确实已经断了气!”
董贵嫔几个人这下目瞪口呆,都望着皇后。
我也一脸泪眼婆娑的看着皇后,皇后这会儿似乎倒还镇定一些,慢条斯理的吩咐道:“去问清楚这丫头来宫里的年份,查查有无过错,若是冤死,赏她点银子!尸体,扔到井里去就算了!”
我早趁着人不注意,对妍妃耳语道:“哭。”妍妃虽然不解,却也依言照做。
妍妃这阵子便大哭道:“皇后姐姐不可!”
她突然奔过去,把皇后身边的李夫人吓了一大跳。那李夫人吓道:“死了个宫女罢了,有何不可!”
妍妃哭诉道:“姐姐有所不知,这沏儿不同别人,她跟了我整整六年了,一直忠心不二。
此次死于非命,我实在是于心不忍,还请姐姐大发慈悲,赏她一个后事之所吧!”
董贵嫔往旁边站了一站,“那你要皇后怎么做?”
妍妃擦了擦眼泪,又看了我一眼,我立刻跟着哭道:“这沏儿本来跟妍妃娘娘是同乡,本来过了今年,她就可以离宫回乡去了。娘娘也曾答应过,要准她离宫的。”
妍妃立刻听出了话里的意思,接口抹着眼泪,“请姐姐答应我,着人将这丫头的尸体运回乡去吧,好让她入土为安,也算全了我当初给她的承诺。”
我便哭道:“皇后娘娘也算是给妍妃娘娘和她肚里的小皇子积德了吧。”
皇后沉吟片刻,道:“那就这么着吧。别把她放到这宫里,省得晦气,如今先拖到别处去!”董贵嫔道:“皇后娘娘乏了,要回宫歇着了。这刺客事件,已经交由侍卫查办去了,妍妃姐姐也请早歇着吧!”
我和妍妃一道送了皇后出华妍宫,等到那行人远去,妍妃便脸色煞白的看着我:“诗若,沏儿,沏儿,怎么怎么死了?”
我握着她的手,淡淡笑道:“你别急。”我看着妍妃的眼睛,诚恳的开口道:“你若信我,这件事就全部听我的,我一定会给你一个答案。”
妍妃沉默片刻,笑了笑,几许落寞几许伤感:“除了你,还能信谁呢?”
妍妃离去,我并没有派人立刻将沏儿的身体移走,紫陌看着我吓得嘴唇发白:“小姐,小姐,她怎么,怎么死了呢?不是?小姐,你那颗药?”
我示意她别说下去,又往旁边打量了下,便压低声音道:“她还没死。”
“啊?”紫陌张大嘴巴,差点又叫出声。
那颗药不过是,我从神医圣手沐复生那里得来的。临别之际,老神医曾送给我诸多药材。
那颗药只是起到暂时窒息的作用。
我叮嘱紫陌把莲子找进来。
莲子这时候,神色调节得好多了。我便要她告诉我见到那个黑衣女人的情形。原来,莲子刚看到沏儿过来,就立刻捡了块石头扔出来给我们打暗号,但是没有料到那个黑衣女人如此的敏锐。她立刻发现了莲子,一把剑顷刻间就刺过来,想要杀掉莲子。幸好我扔出的那颗石头打到了她的手,那女人情急之中便打了沏儿一掌,就急忙走了。
我听完莲子的叙述,半晌没出声,莲子也胆怯的问道:“沏儿,沏儿,真的已经死了吗?”
我看了她一眼,认真的道:“你现在去休息,这件事谁都别再说,也别再提沏儿,明白吗?”
莲子脸上还有许多疑惑,却也没有多问,只是顺从的点点头。
我转头看着窗外,不由得又叹了一口气。外面的树枝萧瑟的张扬在寒风里,除夕早过,可冬天却似乎并没有远走的迹象。
举目看看远方,我忽然很想问问自己,我到底是谁呢?我不是贺兰诗若,不是贺兰诗若,我明明不是属于这个世界,可是为什么我要被卷入这些纷争里面?深宫,高墙四立,连风声都似乎被挡在了外面。这座红墙绿瓦,琉璃灯盏的围城里面,有着数不清的哀怨。
我曾经翻阅过那么多典籍,有那么多血淋淋的例子一次次铺展在眼前,但是从来没人告诉过我,有一天我自己会置身在这里,会需要面对这一切一切,我可以去找谁呢?我可以去依赖谁呢?
慕清轩。
那个清俊挺拔的身影似乎出现在视线里面,可是,慕清轩,我真的可以完全去信任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