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琬琰挺直了背脊跪在纪家松鹤院中,宁氏坐在正中,周氏坐在下首,还有竖起的屏风后似乎有几个香影闪过,应该是纪婉宁和纪婉清她们,因为她进门跪下的那一瞬间,已经听见了纪婉清没有捂住的一丝嘲笑声。
她抬尸告状的事情毫无悬念的就传回了纪家,周氏脸色铁青,咬牙切齿,似乎憋着气,老太君也是拧着眉头,卸下了一如既往的慈祥面孔,先前府衙前的官差来府里带走了柳萍,周氏还在心底里暗讽嘲笑了一番那丫头,在家里坐等着她被收拾,可没想到等了半天却等来了柳萍被仗杀的消息,周氏就坐不住了,立刻去和宁氏禀报了这件事。
而宁氏听说了今日这件事之后,更是怒不可遏,在她看来,既然她放弃了纪琬琰,没有斩草除根,已是对她莫大的宽容,她就该规规矩矩的缩在后院里自生自灭,可她倒好,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惊动了整个宛平,她倒是好大的手笔啊,却累的纪家名声受到了极大的损害,大房的人可以作死,但绝对不能拖着其他几房一起作死,这是她怎么样也不可能容忍的事情。
将手边的杯子丢了出去,热气腾腾的茶碗就碎在了纪琬琰的面前,茶水流了满地,冒着热气儿,碎片溅到纪琬琰的手上,茶水溅到她的脸上,纪琬琰都好像没有知觉般,背脊挺直,鼻眼观心,从刚才被老太君的人抓到了松鹤院中,她就一直跪在这里,连一丝的印儿都没有挪过。
“好你个吃里扒外的小贱人,今日你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纪家是再也容不下你了。”
老太君平息了一番怒火,冷冷的说出这么一句话来,这句话从老太君的嘴里说出来,那可就是真没有一丝丝的回旋余地了,罗妈妈不禁暗中叹了口气,心道四姑娘这一回只怕是在劫难逃了。
相比于其他人的震惊,纪琬琰倒是平静的很,身上虽然穿着昨天的绯色衣裳,但整个人仿佛一尊剔透的玉石般,精致华美的像是最光彩夺目的瓷器,美的像是掉落凡间的小仙女,只听她波澜不惊的说道:
“不知我做错了什么,老太君要说这样的话,纪家几房早已分家,三婶却派她的丫鬟去我院中随意打杀,难道这就是老太君的治家之道,三婶可以在府中行驶草菅人命的权利吗?若是哪一天,三婶看老太君身边的谁不顺眼,是不是也可以随意打杀了?”
纪琬琰这句话说出口,宁氏的脸色更坏,周氏更不乐意了,立马跳起来骂道:
“混账,什么草菅人命?我打死的是谁你心里清楚,我只恨当初没看出来你这狼心狗肺的肚肠,早知道你这般顽劣,我就……”
纪琬琰瞪眼看向了周氏,眸中射出的冷光居然让周氏心中一寒,纪琬琰厉声截过话头:
“你就怎么样?就连我也一起打死不成?行啊,你要是想打,就别废话了,现在便打呀!将我打死,也不枉成全了你恶妇的名声。”
周氏被纪琬琰的气势吓到了,跌坐到太师椅上,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她从前怎么会没看出来,这丫头居然这样厉害,厉害的仿佛无所畏惧一般,正如她所言,经过柳萍一事,她的名声早就变成了苛待侄女的恶妇,现在如果她真的把纪琬琰给打死了,那这名声就真的再也洗刷不干净了。
宁氏眯着眼睛,只觉得眉心难以舒展了,这四丫头之前的恭顺和可怜全都是装出来的,现在这样才是她的本来面目,小小年纪,就懂得捏蛇七寸,打人要害,从前若是她表现出一星半点的凶狠来,她早就将她处置的干干净净,还由得她如今在自己面前蹦跶吗?
不过,现在发现也不算晚。
这丫头虽然有点胆色和聪明劲儿,但到底年轻,沉不住气,死了一个丫鬟就让她迫不及待的把自己暴、露出来,这样也好,省得今后再出更大的乱子。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只怪老身从前瞎了眼,以为你是个好的。好,好,太好了。”老太君冷笑着点头,她虽然年近六十,不过保养的好,一张脸十分滋养,笑起来像个佛陀,可是纪琬琰对她却是再了解不过了,越是笑得好,心里就越是在想歹毒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