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姬在一片冰冷的池水中醒来,她是妖,夜隼族又位于寒冷之带,她并不怕冷,但身体的虚弱和旧疾令她妖力大减,堪堪能维持人形,别的便有些薄弱了。
四周黑暗,视线受阻,失了视觉,身体的感触就会很敏感,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在哪里,只晓有人捉了她。
是谁?
她心慌如麻,想喊叫,身体却不受控制地颤抖,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她艰难地动了动冻得已有些发僵的身体,搓了搓冰冷的手,越是身处险境,越是要冷静,不然她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所幸,飞凰没有与她一起被掳走,让她安心了不少,只是不知道这是暂时的,还是对方来不及一起掳走,打算分了时段再行事?
一想到此,她立马心焦了起来,闺楼由东皇钟保护着,如铜墙铁壁一般,除了白羽和黑翼等人无人能擅闯,对方又是如何闯进去的?
还是说……她的心揪了起来。
“阿羽……”她念着这个名字,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事了。
“这时候还有心思念着情郎的名字,你倒是心宽吗。”
陌生的声音从一隅传来,鹤姬打了个激灵。
“谁,是谁在说话。出来!”
那人隐在黑暗里,并未现出真身,因为看不到,鹤姬只能在黑暗里寻找他的方向。
“呵呵……”他的笑声比浸泡鹤姬的池水还要冰冷。
“你到底是谁,是谁让你抓我的,又是何目的?”深陷囵圄,鹤姬整个人都很敏感,哪怕只是一阵笑声也能感受到对方强烈的敌意。
是恨,是怒,更是想将她挫骨扬灰的杀意。
声音很陌生,记忆里未曾有过,她不记得自己有惹过这样一号人,倒是自己恨不过不少人,但都被白羽杀尽了。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只需知道进了这里,这辈子你都别想出去,你加诸到我主人身上的痛苦,我会千倍万倍的还给你。我会让你生不如死。趁着还能说话,不如多吸几口空气。不然这日后的日子,你怕是连呼吸都会痛。”
“你的主人?”鹤姬找到了问题的中心点,“你的主人是谁,我何曾伤害过?”
她并非没伤害过人,但是伤过的都是害死她家人的仇人,还有那群侮辱她的畜生,除此便是与自己的族群相对的敌人,她扪心自问,双手沾过血的人都是死有余辜的。
“你的存在就是我主人最大的伤害。你就不该活!”
鹤姬怒道,“不该活?哈哈哈,我的生死何需别人左右,你这藏在暗处的小人,若真觉得我不该活,不如让你的主人与我一见,我倒想知道,我怎么就不能活了?”
当务之急,她最需要的就是知道那个所谓的主人是谁?
只有知道了,她才能寻思逃出去。
按照这个人所说的,掳她一事应不是白羽出了什么问题,是属私人恩怨,白羽去了边境之地处理雪崩大灾,临行前曾与她说过,七日内必回,待他回来……不,她失踪了,绿莺知晓后必会去寻黑翼,黑翼知晓她的重要性,肯定会立即想办法通知白羽,一旦白羽知道她不见了,马上便会回来,她相信他的能力,最多两天,必会来救她。
她只要熬过这两天……
她不怕死,也不怕苦,这破败的身子能活着就已是上天开恩了,如今飞凰平安地出生,她已无牵挂,就是要她马上死,她也不会说一个不字。
只是情深难负,她舍不得白羽,因此哪怕下半辈子日日都要活在病痛中,她也想陪伴他走到最后。
“死到临头还敢大放厥词。好,既然你那么冥顽不灵,那就让你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吧。别说我没警告你过你,毕竟我这个人从来不懂什么叫分寸。”
鹤姬摇摇晃晃地从池里站起,水不深,只没到膝盖,在黑暗里待久了,视线虽仍看不清,对周围是个什么环境大概的轮廓却是能清楚的,她感觉到此处很高,有多高,她估算不准。
想接近对方时,猛地发现自己的双脚被铐住了锁链,之所以之前没有声音,是这锁链材质特殊,水中发不出声音。
“你到底想要怎样?”
“让你求死不能,求生也不能。”
话落便是一阵机关声,由小渐大,轰隆巨响而来,接着就是水声。
水?
鹤姬感觉到膝盖的水位在升高,越来越高,也越来越冷。
“这水会升得很慢,但再慢,一个时辰也能淹了你,你且在水中好好想想做过些什么吧。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等你呼吸不了,尝尽被水捆缚的滋味后,我自会降下水位,让你喘几口气。对了,可不光是有水……呵呵……”他冷笑,卖了个关子。
鹤姬冷静地听着四周的声音。
除了哗啦啦的水声,她还听到似有什么东西在水中游动的声音。
水很冷,冷得她背脊到脚底板都生疼,被水流冲刷时,寒气侵袭如针扎在骨头上一般。
突然,脚腕处擦过一丝黏糊,如蛇一般的触感,绕着她的脚腕,她看不到是什么东西,只觉得惊悚。忽然那东西紧紧缠绕住,紧得嵌入了皮肉,她疼得拧了眉头,还来不及呼疼,便是一阵电雷之击。
“哇啊啊啊啊……”她惨叫,周身被雷电劈过痉挛不止,雷电在水中引起火花,将她的皮肤都烧焦了。
“哈哈哈,如何,滋味可好,你就慢慢受吧,你越是痛苦,我的主人越会高兴,这是你欠她的。”
鹤姬只觉得身体疼得像是碎裂了,漫高的寒水本就像针扎似的刺激皮肤,电雷烧焦过的皮肤又如何能承受,和在伤口上撒盐没有区别。
疼痛,无尽地疼痛,还有寒冷……生不如死恐怕都不能形容这种煎熬。
她却不许自己低头。
她是圣羽的女儿,无论何种境地都要活出骨气,就是要死,她也要死得有尊严,绝不会向敌人妥协。
紧接着,皮肉的痛便不算什么了,因为水漫过了头顶,她无法呼吸,反射性地挣扎都是徒劳的,没了呼吸,肺疼得像是火烧,连脑子都像是要炸开了。
她不知道能熬多久,只能不断告诉自己……白羽会来救她的。
他一定会来的。
隔着墙上的暗眼,瑶佳看得很清楚,鹤姬看到的是黑暗,但从她这边,水中有光,她能很清楚看到鹤姬脸上的表情。
痛苦,嚎叫,脆弱,都比不得她脸上偶尔闪现的信任,还有她一点绝望之意都没有。
随着鹤姬的挣扎扑腾,瑶佳眼里的狠绝更浓,紧紧捏着衣襟上的珠链,一颗颗将它们捏成了粉末。
“云叱!”她喊了一声。
云叱,也就是黑衣人,立刻恭敬地出现在她面前。
“主人,有什么吩咐?”
“白羽应该知晓她失踪的消息了,我要你保证,他绝寻不到她。”她这辈子都不会让鹤姬回到他身边,她要尽情地折磨她,折磨到满意为止。
“主人,放心,此处有云家最隐秘的阵法守护,不是家族之人,绝不会发现。”
“很好!”瑶佳高傲地仰起头,瞥向在痛苦中煎熬的鹤姬,“别让她死了,我还没尽兴。”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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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羽一听到鹤姬不见了,立马放下所有的事奔了回来,为了不让瑶佳起疑,他还是耽误了一些时间,但仍是迅速地从边境之地用了一日的时间赶回来。
所有的事已从黑翼口中得知,但就是想破了脑袋,他也不明白是谁闯入了东皇钟的结界。
东皇钟也不能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对方并没有擅闯,而是按照规矩进来的,这就让白羽想到身边可能出了奸细,但他对黑翼等人极为信任,并不认为奸细会是出自他们其中。
“飞凰现在在哪里?”他首要保护的便是孩子,断不能让他再出了事。
“按照大人的吩咐,已严密保护起来。鹤姬小姐失踪时,绿莺恰巧带着孩子在花园玩耍,许是如此躲过了一劫。”黑翼跟在后头进去了闺楼。
绿莺一听到两人的声音,抱着飞凰跑下了楼。
“大人,是奴婢的错,奴婢没有保护好小姐,请大人治罪。”她是隔了半个时辰后回到闺楼才知鹤姬不见了。
半个时辰……足以杀一个人了。
“起来吧,这时候自责于事无补,我要你好好想想,我离开时周边可有什么异样?”
绿莺摇头,“和往日没有什么不同,小姐昨日起色好了许多,失踪时之前也是因要午睡才没让我陪着。别的……别的真没有什么了。”
见问不出什么,白羽又问了黑翼。
“你呢?”
黑翼也想不出什么异状,搔了搔脑袋,“属下前日倒是极累,回去后就睡了,醒来就躺在了地上,这……算不算?”
白羽皱眉。
“大人!”
是鹜娘,她捧着采好的药进了闺楼,这些药都是给鹤姬补身体的。
鹤姬失踪的事,她还不清楚,因灰翼去了狐妖族不知何时能回来,她便接着送药的名头想问问。
黑翼见她嬉皮笑脸的,怕惹了白羽,赶紧将她拉到一边,“你来做什么?”
因前日黑翼在房门口推了她,她还有些不高兴,沉脸道,“要你管,走开,我有事要问大人。”
“鹤姬小姐不见了,大人心情不好,你别没事找事!”
“哎?小姐不见了,怎会不见的?”白羽是她的主子,鹤姬自然也是,她立刻变了脸,“不是有东皇钟保护着吗,怎么会不见的?”
“你问我,我问谁,你先下去,让我和大人好好思考这件事!”
“你这脑子能思考吗?”
“什么意思?”平日里两人关系很好,揶揄几句也是常有的,他并不放在心上,但这时候揶揄就过了。
“还什么意思?前日晚上我去找你,你是怎么对我的,这么快就忘了?你等着,等灰翼回来,我一定告状。”她摸了摸锁骨,“一点不会怜香惜玉,推得我都青了。活该你要一辈子光棍。”
黑翼听了一脸懵,“我前日何时见过你了?”
“呦,你耍赖啊,就是前日晚上,我去找你想问问灰翼去了哪里,你死活不让我进屋。你就说吧,你是不是藏了什么女人了,真要有人,大方带出来见人啊,藏着干什么?”
“你胡说什么?我何时藏了人了!”他压根就不记得有这件事。
“你那么大声干什么,我没有胡说,当时我真的闻到你房里有熏香的味道,一闻就是女人用的那种。”
“你别瞎说,我……我……怎么可能……”黑翼瞪大了眼,却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怎么了!?”白羽注意到了两人的动静,斜眼瞟了过来。
鹜娘赶紧道,“还不是黑翼,他明明有个相好的却不让人看见。大人,你说他是不是心里有鬼?”
这一言激得白羽黑了眼,刀光似的利目刺向了黑翼。
黑翼赶忙跪下,“大人,属下没有相好的,更没有藏什么人,全是鹜娘臆断的,前日……前日我真累得回房就睡了,醒来就天亮了,也不记得见过她,更别说有推她了。”
他对这段记忆完全空白,若不是知道鹜娘的为人,他真以为她是在陷害他。
白羽脑中闪过一道激荡,抓着鹜娘便问,“你再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鹜娘似是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赶忙将那晚的事复述了一遍。
“大人,我真的闻到了一股熏香,很特别,甜腻,带着点药香,似……”她皱了皱眉头,努力地回想。
白羽不吵她,让她静静地想,鹜娘擅药,能力极强,闻过味道的药草都不会忘,只要她能回想便成。
迷雾里总有一丝线索冥冥之中被遗忘了,也会再次出现,算是疏而不漏吧,鹜娘想了起来。
“是迷人心魄的草药,极为罕见,我幼时曾遇到过,叫……叫……”她敲了敲头,“啊,对了,噬魂珠馫。”
白羽听到这个名字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目色黑得看不到一丝透亮地瞪向了黑翼。
黑翼的脑门立刻像是被什么东西牢牢拧住了,“大人……大人……属下……”
白羽知晓不能怪他,能用噬魂珠馫的人必定是高人,且是行踪极为隐秘的人,黑翼会着了道也不是不可能,但是据他所知能使用噬魂珠馫的人早就灭族了,在圣鹄死前就已经灭族了,怎么可能还存在。
不……
或许还有……
乌鸫是怎么死的……
这一刻,他身形重重地颤着,他可能错漏了一件事,以及一个人。
一个自始至终都觉得不会对自己造成威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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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星斗下,蓬莱岛寂静无声地漂浮在海面上,经过一日一夜的抢救,雨默终于将针羽救了回来,但只是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轩辕剑造成的伤却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治疗。
因奋战了一日一夜,她未曾合眼,人疲乏得紧,知晓针羽没什么危险后,一头栽倒在榻子上,睡了过去。
“丫头,你没事吧,丫头!”烛龙着急地呼喊。
神农鼎回道,“别嚎,她累了,让她好好休息。”
当然这话烛龙听不见,需多吉转述。
知晓雨默没事,烛龙安心了,替她盖上棉被。
多吉也很累,但他是神器,从体力上还是优于雨默的。
神农鼎道,“小石头,你也去休息吧,这里由我看着,无碍的。”
“嗯!”多吉也知晓极限了,走到雨默身边,想找个地方躺下,手一动,袖子里的昆仑镜便落了出来,正巧落在雨默的怀里,他没注意到,打着哈气歪头靠着榻枕睡了过去。
昆仑镜此时是块破石头,只能依稀看到镜子的模样,但在接触到雨默时,它颤动了……
石面的表皮一寸寸地破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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