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是另辟的一片天地,掠至已近子时。其间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题有“剑风堂”三个大字。
天阶夜色凉如水,窗内红烛摇曳,窗外细雨横斜,积水顺着屋檐悄然滴落,在地面晕开一圈涟漪,似叹息似挽留。
复道回廊,处处玲珑剔透,三檐四簇,层层龙凤翱翔,这等风采,实属佳地——那便是红发男子所谓的洞府无疑!
此刻,有二人身处境中,仿佛令这般画卷更添了些许生机。
只见这二人一前一后,前者那长长的红发格外显眼,尤其是立于群草之中时,颇有万绿从中一点红之意,其面庞粗犷,浓眉间,却有着无法言语的凌厉!
然,再观这后者却会发觉两人的风格竟截然不同,那是一位较为年轻的少年,他面容有几分俊逸,此刻的眉宇间透露着平和,挺拔的鼻梁,显尖的下巴,削瘦的身躯下倒是不乏沉着之感。
若是将前者以凌厉一词概括的话,那后者便是称得上平和,故如此看来倒是颇为的不同。
话虽如此,然若先前的寨主天尘等人在府中的话怕是会严词反驳,他们可清楚地知晓,这位少年看似削瘦身躯下究竟有着多么令人咋舌的爆发力,那几乎是一种能够于千钧一发之际力挽狂澜,即便天塌都不跨的气势。
故这二人表面看似差别为天壤,然那本质却出入一辙!
自是那先前府外的红发男子与辰枫无疑。
如今眼前的景象自是被辰枫收入眼中,旋即其心中不由有些吃惊,原本他以为这洞府之中会受地域限制,与那洞外理应无多大的不同,可未曾料到这里竟如此繁华,一门之隔却有着天壤之别。
既能做到这一点,显然此处定是人为开辟的空间,从而使得其不受任何地域影响并且任由主人操纵。
心念此处,辰枫便是暗暗心惊,虽起初早早知晓眼前之人必定实力不凡。可实在未曾料到,他竟已到了能自辟空间的地步,那种境界,自是辰枫连憧憬都不曾有过的。
数息后,只见红发男子缓缓转过身来,而后其望向后者,自是一眼便看出了少年眼中的讶异之色,随即他似是知晓辰枫心中所想,便出声解释道:
“哈哈,本座可还未曾到达那一步,此地是我师父剑玄所开的天地。只是这片空间因早前受创,如今仅能于乱流中随机现世罢了,故就连我师父他老人家都无法准确定位”
原来竟是这么回事,不过话虽如此,却可推测眼前红发男子的实力也定不会差,而他口中的师父自是实力通天,或许是闻名已久的强者。
“前辈,不知唤我入府所谓何事?”思罢,辰枫便是不再多虑,当下其时间紧迫,想来还是弄清事情脉络为先,旋即眼神谨慎地询问道。
毕竟自入生死门以来至这不知具体为何的洞府之中,时间已有半月之久,而他却除了苦战,并非真正求到机遇,如今手中只有一道入门时石碑前获得的金印罢了。
察觉到少年眼中的凝重之色,火红男子竟只是潇洒一笑,随之一道爽朗之声传入辰枫的耳中:
“哈哈,本座名为剑清风,被尊称为清风剑圣,这唤你前来自是接受传承。你也无需警惕,我若真要对你不利,无需如此画蛇添足”
的确,如今看来眼前这剑清风实力必定远远凌驾于辰枫之上,若是其真有所图,先前在洞外直接出手便是,哪还用得着花如此心思。
不过话虽如此,这所谓的传承又不是路边白菜,怎会说得便得,更何况他辰枫可至今为止什么也没做,就连先前的接剑都未曾参与。
“本座居无定所数十载,只为寻这弑情剑之新主,可无奈即便出剑不下十次,所欲之人皆选择接剑,而接剑者自是无不死于我这剑下”察觉到辰枫面容上的疑惑之色,那清风剑圣便是上前一步,而后不由感概道。
想来这漫长光阴换来的结局,无疑令眼前之人有些失望和颓唐了。
“前辈,晚辈虽未接剑,可自从见识此剑之威后,想必哪怕到了擂台之上,也定将与先前接剑者一般,陨落于剑下”闻言,少年便是认真说道。
确实,之前的场景犹如天威,远远不是年轻一辈的实力可以承受的,就连他辰枫看来,都是一场死局。
虽说求生无极,然于这绝对的实力压制之下,怕也只能成了剑下亡魂。
“辰枫,能对自身实力有清醒的认识并且坦荡相告这很难得,既然如此那本座便也如实道来,其实此前一剑,的确不是年轻一辈所能承受的。换言之,此乃必死之局!”此刻的红发男子同样眼神凝重,而后颇有意味地看着后者,缓缓说道。
“既是如此,前辈为何还要布局,使那些年轻俊杰无辜枉死?”闻言,辰枫心中便是有着浓浓的不解,甚至这之中还夹杂着一丝不满之意。
遇到洞天现世本就是一场机遇,加之还要于争夺之下抵达此地,这期间坎坷,自是不用言说,这一切又堪堪几人能够做到,可这些本就不易的佼佼者却又像是被设了圈套,最终只能枉死。
而这布局者,便是眼前这位依旧云淡风轻的男子。
“辰枫,你可对这弑情剑了解多少?”见到少年的反应,剑清风竟只是洒脱一笑,似乎那些人的性命根本无挂于心一般,旋即其指了指手中的剑,淡然道。
话音刚落,辰枫便是微微摇头,显然他初来乍到,能遇上这等洞天之机已是不易,至于这弑情剑,自是了解甚少。
“其一,剑本无持剑者之别,然这弑情之剑却因身怀剑灵而有所异,异在其并非男剑,而是一把女剑。其二,此剑名曰弑情,却又实则惜情,它还有另外一个名字,称:情剑!”只见那剑清风缓缓将剑持起,而后静静地望着它,眼中若有深意,解释道。
约莫数息后,辰枫心中自是感慨万千,脸上凝重之色更甚。哪料这原本弑情却实则惜情,且听清风剑圣所言,此剑又实非男子所用,这其中意味,令人颇为讶异。
“剑下亡魂,却无不只为剑本身而来,接剑者为实力提升而取剑,又为取剑而接剑,自始至终都未曾真正关注过一点,那便是:此剑,弑情。此等不知情为何物之人,即使手握情剑又能如何?!”
只见红发男子望着不远处的石壁,其上清泉溅落的水珠跌入潭中,此景像是有着一位女子,若隐若现罥烟眉,似嗔似喜含情目,娇俏玲珑挺秀鼻,不点自红樱桃唇,不盈一握的柳腰娉婷袅娜地倚在水亭雕花木栏旁。
望见此景,眼前男子负手而立,颇有几分潇洒,随后再度言道:
“凡世之中亿万生灵,无不遵循弱肉强食之准则,以实力为尊,此剑正是因这一点,故鲜有人能真正发挥出其威力。而那些筛选过程之中的淘汰者,起初就该明白,自古一分机遇一分风险,因本身能力不济而消散于世间,又能怨得了何人?”
辰枫闻言,心中便是思绪万千:这片天地间,确实有着多少人被实力更盛者斩杀甚至灭门,而绝大多数人自然不会同情一个弱者,你的对手更不会因为你值得怜悯而手下留情。
如此一来,又有多少人懂得重情惜情,相比之下,他们反而会毫不犹豫选择惜命。而惜命,需要的是实力。
然,正是因为鲜有人能够做到,所以方才被歌颂。想必这正是眼前之人唤他这个因为惜情而拒绝接剑的人进府的真正原因吧。
可话又说回来,如此一来倒也是不枉此行,不过难道这所谓的洞天传承,便是这样被他辰枫随手收了?若是被洞外的人知晓,岂不会闹翻了天......
“哈哈,你可不要高兴地太早,本座唤你进入我府中不假,道你有资格获得传承也真,可这只是本座之意罢了,想要真正成为继承者,还要问问我这老朋友愿不愿意”
这剑清风似是看透了后者的心思,旋即一道爽朗的声音缓缓响彻,随之其轻轻抚摸着剑身,那情剑也于此刻微微颤抖,似是有着跃跃欲试之意。
望着这陡然散发凌厉的情剑,爽朗的声音传入辰枫的耳中,少年自是察觉到了男子言语中那一分别样的意味,想来顿时知晓自己此时的尴尬境地,随即其嘴角一颤:
“前......前辈之意......”
然话音刚落,只见那清风剑圣便是冲天而起,随之滔天剑意席卷,带着阵阵杀伐之势。旋即金钟撞动,三曹神表进丹墀,天鼓鸣时,万圣朝王参玉帝。
下一刻,月光透过盛开的樱花树,洒下碎金般的亲吻,斑驳的树影荡漾在河面上,而后便是见到那红发男子面容饱含戏谑,旋即嘴角一掀:
“很简单,接剑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