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顺帝初年,政局动荡,新旧势力相互倾轧,兵烽四起,为避战乱,孙氏家族有一支迁居山西太山。家主孙太公,生有二子,长子鸿图,为人忠厚,躬耕务农;次子鸿儒,熟读经书,文辞博敏。过了两载,看看年关将近,孙家刚刚挣得家事从容,准备过个欢欢喜喜的安稳年,鸿儒却身生怪疾,开初全身发痒,皮屑犹如麦麸,一抓一大把,继而毛发脱落,体无完肤,遍身,气味刺鼻,臭不可闻。怕熏触家人,便在庄后搭一茅棚独居,一日三餐皆由妻子提送。阖家上下愁眉苦脸,四处求医问药,耗去许多资财,不见丝毫起色,病却日渐沉重,竟连走路都要依靠双拐,把一个风流儒雅的俊俏后生摧残的面目全非,不成人样,真乃是三分像人,七分似鬼。就连妻子也心生厌嫌,不敢看视,送饭时只将食盒从门缝入,不待他吃完便似避瘟神般手掩口鼻远远躲开,再不见面。延俄至阳春三月,双腿溃烂,已是不能行走,只能用手爬行。一日吃着早饭,瞧着远去的妻子,肚内寻思道:“妻子活时同室,死后同穴,尚且嫌我,何况他人?如此苟延残喘,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寻个死处,早早托生。一来免去皮肉之苦,二来不再带累家人。”主意一定,便推开柴门,手足并用,拖着残躯,艰难地朝后山断崖爬去。
爬行半晌,离后崖尚远,已是气喘吁吁,大汗淋漓,筋疲力尽。寸步难行。诚恐被人发现坏了大事,惶急间,看见不远处一株硕健的古松下面有一地穴,四周光溜溜寸草不生,水井般大小,极为扎眼。遂鼓起勇气,拼着吃奶的气力,连滚带爬地挣到穴口,探头一看,深不见底,冷飕飕冒着寒气,实施是个理想的了断处。孙鸿儒心中暗喜,说声“天助我也。”将眼一闭,双手抱头滚入地穴······
妻子送午饭时,见柴门大开,室内无人,便大呼小叫,四下找遍,不见丈夫人影,心知不妙,忙撇下食盒,连哭带喊地回家报信。
孙太公闻讯,大吃一惊,叫上鸿图,带了十几名精壮后生,急火火上山寻找。
众人遁着他爬行留下的痕迹,一直走到地穴口,见边沿沾着少许脓血,别处再无踪迹,显见是跳入地穴寻了自尽。孙太公心有不甘,命人回村找来许多长绳,结在一起,绳头系一石块,探其深浅。一大盘绳子放尽,石头还悬在半空,不知何时才能落实。草草估算,深逾数百丈。漫说是个大活人,就是一块石头,都能跌碎,眼见是了无生理。孙太公想见尸骨亦是不能,如此深度,根本无人敢下。即使下去,也是白搭,说不了又得陪上一条性命。孙家人呼天抢地,哭作一团。直闹腾到天傍黑,才被村人连拽带拖地劝回。
三天后,那座孤零零的茅棚被拆除,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坟包,墓碑上刻着“先考孙公鸿儒之墓·子孙修文立”。当然,谁都知道此是一个衣冠冢。
再说孙鸿儒,合当命不该绝。概因地穴暗流涌动,底部积聚了无数的枯叶败草,犹如厚实的棉絮一般,他又长期遭病魔戕害,骨瘦如柴,灯草般一个身子,落地毫不着力,故此保全性命。虽则如此,高空坠落的滋味可不好过,不是以命相搏的人,绝难尝试得到。总之,不管你信与不信,我的理解就是,身悬半空的他,不待落地,早就双眼一黑,晕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少时辰,孙鸿儒悠悠醒转。他慢慢睁开双眼,面前朦朦沌沌,暗黑一片,不能视物。自忖必死,以为进了阴曹地府,心中倒不甚慌乱,复又闭目,躺了半晌,没有丝毫动静,也不见传说中的牛头马面恶鬼夜叉来捉拿他,却才醒过神来。双手四下一摸,觉身边尽是枯叶腐草,轻微一动,全身骨骼就像散了架似的,刺痛钻心,方才明白自己没有即刻陨命,尚活在人世。明白就里,只叫的一声“哭也!”鼻子一酸,两行浊泪涌出眼眶,蚰蜒般沿眼角钻入枯叶······
活着,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可他却丝毫高兴不起来。试想,一个身患绝症之人,精神早就崩溃,如今身陷绝境,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这种地狱般的黑暗产生的极度恐惧和肢体疼痛所带来的难捱的苦楚对精神的摧残,常人实在无法忍受,要不癫狂才怪呢!好在他毕竟研习儒学,心性豁达,处变不惊,何况一个刻意寻死之人没有什么好怕的,只流落叹息几声,便静下心来,闭目等死。
如此睡睡醒醒醒醒睡睡、昏昏沉沉沉沉昏昏、反反复复不知过去几多时候,直到口唇焦躁、喉头冒火,舌头滋滋作响无法搅动,实在忍耐不住,才挣扎着将身坐起,活动肢体,所幸未伤筋动骨,尚可行动,便强忍锥心剧痛,拖着残腿,双手摸索着匍匐爬行。许是在黑暗中待的时间长了,借着地穴缝隙中透露的微弱光线,凭直觉倒也能迷迷糊糊辨别眼前处境。
地穴底部宽阔,堆积着厚厚的枯叶,四周皆是岩石,触手冰冷,坚逾钢铁,没有苔藓等石生植物,似乎有人经常清理。他将身子挨着洞壁,爬了多半个时辰,猛然间面前一空,冷风扑面而来,现出一条约莫两人宽、一人多高的甬道,洞壁平直,地面光滑平整,似似人工开凿,行动便不再吃力。
他爬进洞內,侧耳聆听,远处似乎有潺潺水流声响,诱使他胸中烈焰再度爆发,生出一股蛮力,不顾一切地快速爬行。进到深处,甬道逐渐宽阔,现出些许光线,目能依稀辨物。他凝神细看,面前宽阔开朗,约有四五亩大小一片空地,顶似穹庐,高逾数丈,中间耸立一个巨大亭子,黑乎乎看不清是何物所造,水声便从那里传出。他爬到亭子近前,只见一道凹槽。形似水渠,绕亭环形,上面间或铺些石板,似是进亭的便桥。一股小小溪水,居中缓慢流淌,泛着幽幽青光。他快速爬到渠边,探手一试,水深二指,不甚冰凉,舌尖一舔,清冽甘甜,不啻甘霖,胜却琼浆玉露,心中狂喜,将头扎进水槽,牛饮起来。
此番痛饮,可谓是酣畅淋漓,妙不可言。犹如久旱枯萎的禾苗,好不容易遇到一场透雨,枝叶顷刻施展,疯生狂长,速度令人不可置信。生命的水源,一入肠胃,迅速渗入血管,渗入四肢百骸,萎缩到极限的器官组织,立时滋润膨胀,大脑清澈如洗,一片空明,终于获得新生!
饱饮之后,饥馁顿失,身体异常轻健,伤口不再痛楚,气力倍增,便拖着残躯,越过石板,沿着青石台阶,好不容易爬进亭子。喘息未定,觑见亭子中央有一团白色物事朝他缓缓移动,两只红宝石般晶亮的眼睛冷冷的盯着自己。待得靠近,却是一条匹练般亮丽的白蛇,茶碗般粗细,长逾数丈,在黑地里尤为吓人。孙鸿儒看得分明,惊得魂飞天外、魄散九霄,心跳肉颤,牙齿捉对儿打架,动不得分毫,只是闭目待死。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不见白蛇攻击自己。睁目偷窥,不见白蛇踪迹,忽听一阵唏唏滋滋声响,悚然四顾,却见它爬在水槽边喝水。求生的欲望,乃人性之本能,即使一个刻意求死之人,也不例外。孙鸿儒虽说抱着必死的决心,也不想成为蛇的裹腹之物。这种出乎意料的死法,实在是心有不甘,想乘此良机,寻思找个藏身之所,能躲过眼前大劫。看见亭子正中黑乎乎有些东西,便朝那里快速爬去。
到的近前,却是一个石桌,旁边四个石凳,绝非天然之物,显然是人工杰作!“莫非此处还有人住?”心念甫动,未及细想,就见白蛇蜿蜿蜒蜒地朝自己爬来,仓促之间无处可避,只好顾头不顾腚地缩身钻入石桌下面。
喘息未定,白蛇已到近前,团身将石桌紧紧围住,将头伸到他面前,张口吐信,丝丝有声,雨打梨花般舞动,令人眼花缭乱,目不忍睹。好在是不曾着体,好像避忌什么,距离一线便倏然收回。如此舞弄良久,方才悄声离去。孙鸿儒暗暗诧异,还未来得及庆幸,只觉身后“扑扑”声响,露在外面的双足、腿胫汗毛直竖,如遭雨淋。扭头一看,只见白蛇昂首直立,巨口一张一翕,喷吐涎夜。他心中一凜,看来那蛇要用毒液将其溶化,然后进食。出乎意料的是,涎夜着体,遍体生凉,疼痛顿减,稍一缩腿,轻松许多,分明那蛇并非施毒害他,而是为其疗伤治疾。心里便不再惊惧,慢慢从桌下爬出,躺在那里静静看着白蛇。
白蛇挪动身形,将头伸到他的面前,双目泛着红光,显得无限温柔,让人心生暖意。双方对视片刻,白蛇轻轻摇头点首。孙鸿儒心中一动,挣扎着脱掉衣衫,全身裸露,赤条条躺倒,仰面朝天,闭上眼睛,凝神屏气。丝丝声再度响起,涎夜似牛毛细雨,轻柔地遍洒全身。待响声停歇,他甄凯眼睛,见白蛇正看着他,身躯晃动,摇头摆颈,故态复萌。他心知其意,翻身爬倒,涎夜复又落下,直至浑身喷遍,方才停歇。他睁开眼睛,侧目视蛇,见它似乎极累,款款挪动身躯,盘作一团,头枕在身子上,一动不动。再自己身体,脓血全无,伤处收口愈合,那涎夜真比灵丹妙药还要神奇,连说几声“侥幸。”心情舒畅,绷紧的神经刹那间松弛,困意袭来,迷迷糊糊进入梦乡。
悠悠醒转,扭头舒颈,伸拳展腿,轻松自如,更兼神清气爽,双腿也能站立,双足亦会走路,一似常人。寻觅救命恩人,失其所踪,眼前惟有一桌四凳而已。此番际遇,千载难逢,世所罕见,神鬼难测!检视全身,除了疤痕累累,毫无痛楚之感。掐了一把皮肉,知疼知痒,方知不在梦中。
他整理好衣衫,走出亭子,来到地面,沿着水槽游走几圈,放眼望去,除了石壁还是石壁,再无它物。寂寞难耐,见再无出路,只好进入甬道,重回落身之处,抬头观瞧,只见洞口透着针眼大小的一点白光,不知是月光还是阳光,没有外力救援,想要出去势必登天还难!确是陷入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绝境。一会儿万念俱灰,一会儿自我宽慰,胡思乱想间,忽闻身后“簌簌”声响,回头看去,却是那条白蛇尾随而至,昂首瞪目,躯体摆动,遂苦笑一声道:“刚才睡过了头,着实怠慢了恩公。醒后寻你不着,以为业已仙去,此生再无见面之日。此番救命之恩,教人何以为报。”
煞是奇怪,白蛇竟似懂得人言!他话音甫落,就见其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好像谦辞。孙鸿儒心中大奇:“难不成它成精?”忆及古籍中记载,灵物成仙,最难的就是脱胎换骨,修成人身,其艰辛程度自比人类要难上何止千万倍。倘若机缘凑巧,遇人封赏,就会事半倍功。想到这里,心中一动,忙抱拳施礼,躬身说道:“恩公在上,小生身无长物,实难报答大恩,只能口头答谢,做个空头人情。敢问恩公,世上可有讨封之说?”白蛇停止摆动,把头点了几下,似是首肯。孙鸿儒大喜,肃然说道:“如此甚好,恩公近前听封:我封你千尺大蟒,修成人身,早登仙界;你保我孤穷一人,脱离绝境,返回人间。”白蛇听了,将头垂下,顿了几顿,似是叩谢。接着就绕他转了三圈,摇头摆尾,进入甬道。孙鸿儒不敢迟延,紧随其后,一蛇一人,一前一后,就像一对亲密故友,沿着原路返回。
白蛇走走停停,不时回身对孙鸿儒点头,似打招呼。孙鸿儒亦很知趣,见其回首即躬身答礼,以视感激。迤逦前行,一直来到石亭中央,白蛇稍一停歇,便爬到石桌面上,盘做一团,恰恰将桌占满,就像圆形石桌专为其量身定制一般,桌沿与蛇身等齐,不阔一分,不窄十厘,巧夺天工。
俄顷,就见石桌缓缓转动起来。孙鸿儒屏气凝神,静观其变:石桌先是左转四圈,稍一停顿,右转三圈,方才停住。随之桌面一动,白蛇抬首挺颈,双目放光,似两束红线,射向前面洞壁。电光石火间,只听“嘎吱吱”一声巨响,洞壁竟似两幅巨型帷幕,被人从中拉开,闪闪烁烁,银光四射。里面现出一处庄院:靠后五间正房,三厅两厢,两边各有三间侧房,前边院墙,带着耳房,旁边大门直通院内。孙鸿儒见状,目瞪口呆,灵魂出窍,恍如梦中。白蛇下了石桌,长身而起,扬首吐信,连连摆动,他才醒过神来。躬身施了一礼,便随着白蛇,朝那处神秘大院奔去。
到的近前,果真是别有洞天!就见形似穹庐的洞顶之上嵌着七颗鹅蛋大小的夜明宝珠,呈北斗七星状,发出强光,映射的洞窟內亮如白昼,纤毫分明。孙鸿儒细一打量,那里是什么帷幕,却是两道巨型石门,厚约三尺,高逾五丈,阔有十寻,被白蛇启动机关,滑向两边,现出院落。人站在大门前,显得渺小至极。此番设计建造,堪称鬼斧神工,岂是人力可为!孙鸿儒站在门口,抬头仰望,上面刻着四个古篆,细心辨认,却是“北斗总枢”。遥见石门内侧隐约刻有字迹,遂走到右首,闪目一看,却是半阙《西江月》:
七政枢机有准,
阴阳根本法门。
摄提燧柄傲星辰,
斗四杓三一定。
行至左首观瞧,亦是半阙《西江月》:
天道南生北运,
七公理狱分明。
招摇玄武拥前旌,
不教人间法令。
看完词句,心念一动,暗暗称奇,慨叹道:“莫非此乃上天北斗星君留在人间的府第,无怪乎白蛇开启机关时要将石桌左转四圈右转三圈,原来正应了北斗七星之数。此中玄机,当真令人费解。”想到这里,心中惊悚,寒意顿生:想那南北二斗星君乃天上地下最高的执法神灵,南斗主生,北斗主死,世间万物的生死寿算皆由其掌握。尤其是北斗星君,操杀伐大权,有道是:
持法者通陈北斗,
生事者受报雷神。
——故此不敢冒进。
正犹豫间,忽见白蛇已爬在大门口,回身摆首,催他前行。只好硬着头皮走到大门前,见是两扇石门,用力一推,应声而开。白蛇依旧头前带路,径直来到上房前,门口高悬一匾,上书“秘书阁”,黄金大字,熠熠发光,晃人眼目。白蛇爬到门槛边,蜷身游动,触动机括,“吱溜”一声,房门朝两边徐徐滑动。孙鸿儒神颈一看,着实大吃一惊,呆立当场。你当为何?原来满屋皆是书简,装束精美,摆满石质书架,约有万千之数。此番景象,对于嗜书如命的孙鸿儒来说,无异于得到奇宝,不由得心花怒放,手舞足蹈,忙趋步上前,进人室内。
屋子正中立一玉璧,上刻:
九天秘法,上帝所惜,倘后人有缘得之者,只宜替天行道,护国佑民。习者可向北斗设誓,方可观看。
孙鸿儒拜倒在地,发誓说:“北斗星君在上,弟子孙鸿儒有缘入得仙府,自当竭诚修持道法,倘将来恃术害民,雷神击之。”
誓毕,穿梭于书书架之中。
室中所藏,人世罕见,实为天书。以孙鸿儒的博学多识和聪敏才智,十中只可识得一二。好在架上皆有标签,大致上分为天、地、人三部分:天部大多是古篆密文,极难识别,能认识的亦是无极宇宙日月星辰,艰涩难懂;地部便是山川江河沧海桑田本源变化等等;惟有人部,博大精深,皆是久已失传的诸子百家经典绝学、神技秘术,有老子、庄子、列子、墨子那些大家的论述,亦有鬼谷子、赤松子、淮南子、云中子这些奇人的秘术,就连先祖孙子的著作也有十卷之多。粗略预览一遍,就得半天时间。要想遍览,须的三五年光景。虽说读书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但身陷绝境,能够生才是首先考虑的问题,只好恋恋不舍地走出秘书阁穿堂入室,四下细细寻觅,怎奈所见皆是石器,诸如石床、石桌、石凳、石椅之类,亦有石笔、石砚、石碗、石瓮诸般家什,除了那条白蛇,再无活物。转念一想:“看来,只能从秘书中去寻觅奇迹了!”便重返秘书阁,从“人部”中抽出“鬼谷子”著述,翻到“修真·辟谷”卷,逐策披阅,终于眼前一亮,只见其中一条说道:万丈穴底,有地地精凝结为液,色黄味甘,名曰“地髓”,饮之不饥不渴,令人不思五谷,身轻体健,百毒不侵;连服三年,可白日飞升,长生不老,脱胎换骨,位列仙班。——乃成地仙者第一神药,可遇而不可求。心中顿悟:原来那绕亭流淌的不是普通溪水,而是仙药“地髓”,怪不得自己数日未曾进食,不仅不觉饥乏,反而神清气爽,异于常人,全赖“地髓”之功也!真是机缘凑巧,造化弄人,绝路倒成了一条修仙捷径,实是匪夷所思!
孙鸿儒放下书卷,从堂屋中拿个石碗,去亭前盛满流水,端到亮处一看,果见色如琥珀,晶莹可爱,异香扑鼻,饮之甘饴,口齿留香。
自此,孙鸿儒在古洞中与白蛇为伴,饥则服地髓,困时卧石床,日每里读书炼气,过着神仙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