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不知行了多远,这一日宽阔大道上人来人往渐多,越是往前走越是热闹,不知不觉一座高大的石城挡在二人面前,城门前两队甲士冷肃而列,几名小兵正对进城人员严格盘查,而进城的人已经排了长长的队伍。
“古宁城如此偏僻又绝非战略要地,今日为何会如此严密盘查进城之人?”慕容云策心中诧异,他站在队伍最末,叫住前面一名青年男子问道:“烦问这位兄台,古宁城好端端的为何会有这么多军兵设卡盘查进城之人?”
青年男子只是偏过头看了一眼,随口答道:“外乡来的吧,国教圣司大人亲临古宁城,古宁城主当然诚惶诚恐,不只是这城门盘查严格,城中巡逻的军士也增加不少了,所以进了城安安分分的,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堂堂北疆王朝国教圣司不在王都享乐,却忽然跑到这寒苦边城,真是让人匪夷所思。”慕容云策哂笑道。
青年男子悚然一惊,连忙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他谨慎的环顾四周,见没有兵丁注意才幽幽叹了口气,道:“你这厮不要命了,胡言乱语些什么,王朝早有颁布旨意,国教将于圣山举行祭天大典,圣司此时亲临正是准备圣山行祭天大典一事,此举意在接天意,抚民心,顺王朝国运,乃是造福北疆的好事……”青年男子说未说完忽然前方喧哗一片,传来无数男女老幼惶恐不安的议论声。
原本站在城门的兵士迅速整列队伍排成一面人墙将尚未盘查的民众隔绝在外。
响锣开道,行人避让,一名身披玄甲,手持长刀器宇轩昂的大将在前开路,在他之后三十名骑着龙马斜负弯刀的黑袍武者将一架异常华美的马车紧紧簇拥在当中,两队甲士手持长戈跟在马车之后,长长的队伍声势浩大,葛宴站在军兵围成的人墙之后颇有些不耐烦,正想发发牢骚却听旁边几人交头接耳小声嘀咕起来。
“这是哪家的大人出行,这么大排场,怕是城主也不过如此啊。”
“是啊,真是威风八面!”
“什么大人出行,你们懂个屁,这是国教送往圣山献祭的队伍,前面是威风八面的的兵将开头领路,你耐住心看着,后面全是送上山做血祭的奴隶!”
“血祭的奴隶?我的阿娘哎……那不是妥妥的送死……”
正当人们交头接耳小声议论时,忽然阵阵凄厉哭喊伴随大声怒骂声从队伍后面传来,众人一愣,纷纷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大批衣衫褴褛的男女老幼被长长绳索绑住,数十身材魁梧的秃头壮汉不断挥舞着手中的鞭子赶牲口似的不断驱赶着他们。
“快点走!老东西!别要死要活的,在拖慢后面的人,老子直接把你丢进河里喂鱼!”
一名秃头壮汉大声呵斥,手中鞭子高高扬起“啪”的一声,狠狠抽在队伍中间一名白发苍苍,身材干瘦的老者身上,老人吃痛,惨呼一声摔在地上,他狼狈的抬起头,浑浊的双眼中满是无比的绝望。
散乱不堪的白发遮住了老者大半面容,葛宴看着老者身影却有种莫名的熟悉,不禁凝神细看。
老者神情萎靡,一双浑噩的双眼毫无生气的扫视着人群,忽然,两人四目无意间相接,老者愣在原地,他不可置信的死死盯着葛宴,原本死气沉沉的双眼骇然圆睁。
“葛……宴……葛家的丧门星!你这个小崽子竟然没死!啊哈哈哈…….你竟然没死啊!我们死了很多人!而你竟然没死!”老者干瘦的身躯疯狂的挣扎,声嘶力竭的朝着人群中那个瘦弱的少年尖叫着。
葛宴被他吓了一跳,这时才认出那名陷入疯狂的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当初从清平镇带着众人一起逃难出来的屈老头。
屈老头状如疯癫,如果不是绳索将所有奴隶连在一起他早就冲到葛宴面前,众人被他这一惊,不由得纷纷看了过来,现场顿时议论纷纷,喧闹一片。
“老头子!给我老实点!”
一名秃头壮汉狠狠一脚将他踢翻在地,屈老头趴在地上凄惨笑着,摇摇晃晃的站起身,丝毫不顾嘴里不断沁出鲜血,怨毒的喊道:“就算我死了,也不会放过你这丧门星!小崽子都是你给我们招来的灾厄,我做鬼也……”
屈老头话未说完,一道寒光飞掠而过,顿时鲜血四溅,一颗苍老的人头落在地上,无头的尸身噗通摔在血泊之中,一些胆儿小的见到如此血腥景象顿时吓得尖叫出声,但大多数人都噤若寒蝉,匆忙低下了头,没人敢再多说一句话。
当街杀人,毫无顾忌,葛宴骇然失色,即便慕容云策也是双眉紧皱,这时,一阵尖细刺耳的人声阴阳怪气从马车中传出。
“本座最厌恶聒噪之物,忍不住随手杀了一个没用的糟老头子,你们几个就将方才那几个扰我耳根的东西抓来补上罢!”
“是……是……”
十几名秃头壮汉体若筛糠,闻言匆忙冲进人群,准确无误的将方才叫喊出声的人抓了出来,现场顿时哀嚎哭喊成一片。
祭天的队伍出了城,渐渐远去,屈老头的尸体与头颅被兵士随手丢进护城河,无数食人鱼闻了血腥顿时扑了上来,顷刻间就将尸体啃的只剩下一具白骨沉入水中,地上血迹殷红刺目,葛宴低垂下头沉默不语心中五味陈杂,慕容云策叹了一声,并不多说,这时夕阳西沉,天色渐晚,二人随着剩下的人匆匆进了城。
“呼哧,呼哧……”
不知走了多远走了多久,葛宴最终都只能回到眼前这片庭院中,这里总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觉,但他就是想不起来关于这里的一丝一缕,葛宴太累了,他喘着粗气,茫然的站在这片庭院中。
忽然一处角落悉数作响,葛宴循声看去恰好看到一个瘦骨嶙峋的老者蹲在花草中找着什么,葛宴好不容易看到一个人,连忙走上前问道:“老伯,我迷路了,您能带我出去吗?”老者充耳不闻,仍旧背对着他埋头在花草中翻找,葛宴双眉微皱,不由问道:“老伯,您在找什么?”
老者喉咙间发出极其古怪的嚯嚯声,那颗苍老的头颅缓缓转了过来,一张鲜血淋漓狰狞恐怖的脸登时映入葛宴眼中,葛宴骇然大惊,慌忙后退,
“是你这个丧门星害死了我,害死了所有人,我要你偿命啊!”
老者发出刺耳的嘶吼,拖着残躯不断往前逼近,惊恐之中葛宴终于认出眼前这人正是死状凄惨,尸体被军兵丢入护城河喂了食肉鱼的屈老头。
“葛宴你这小崽子,祸世的丧门星啊!你害死了我们,还命来!”
阵阵凄厉的哀嚎从四面八方传出,紧接着无数狰狞可怖的怨魂枯骨从庭院四处钻了出来,张牙舞爪的扑向葛宴。
他正想逃脱出去,忽然一双短小的白骨手掌牢牢抓住了他的脚踝,一阵无比幽怨的女声传出。
“葛宴哥哥…..你为什么连我的尸身都保不住?”
“不……青青……”
葛宴霍然惊醒,他大吼着猛然坐起,浑身的冷汗浸透衣被,恍惚中回过神来,甫才发觉原来这只是一场恐怖的噩梦。
他稍定精神,环顾四周,原来自己仍在客栈客房中,床前附近的墙上紧闭两扇小窗,些许皎洁月光透过窗纸照射进来,房中摆设简单而又干净,屋中陈落着几张不知何种木质的桌椅。
慕容云策盘坐在葛宴对面的床榻上,闭目静修,葛宴被噩梦惊醒,他缓缓睁开双眼,道:“外物妖邪源于己身怨念,你心不能静,自然易受魇魔侵扰,本心所在,清静无垢,才能外物难侵,葛宴,你执念太盛,又心存积怨,这样下去,迟早会养了魔心,加之你是先天灵胚之体一旦入魔心,更容易着了妖邪的道,届时神仙难救……”
“师父……我……”葛宴垂下头,欲言又止。
明月如钩,清辉洒落,入夜的古宁城一片安静,远近灯火稀落,除却巡夜兵丁再难见到别人,慕容云策不在多说飘然起身,站在窗前凝望夜空,一座入穹雄山映入他的眼中。
“北疆圣山,紫帝遗墓……”慕容云策双眉皱起,神色微微诧异,忽然一道白芒如流星横空掠过,慕容云策轻声笑道:“葛宴,你在房间好好休息,为师见个朋友,去去就来……”
说罢还未等葛宴反应过来,慕容云策已然御空而起,化作一道剑芒投入天际。
“师父!”
葛宴惊呼出声,慌忙跑到窗前,但夜空寂寂,唯有星月灿然,哪还有慕容云策的身影,少年轻轻叹了一声,不知自己何时才能修炼师父的剑诀,一念起,御剑行风。
被噩梦惊醒之后,葛宴早已睡意全无,少年百无聊赖长长吸了口气,决心摒弃心魔,索性在床榻手持玉简打坐入静,《道极真典》内容不断被他默默念在心中,随着内中记载快速运化体内精气。
葛宴这些日子以来对于《道极真典》其中玄奥内容每每修行都会多出许多感悟,每次修行结束都会觉得神清气爽,浑身舒泰,精力澎湃不已,体内精气神越发旺盛,随着先天灵胚之体对世间奇妙的感知天赋葛宴觉得自身精气神此时已经到达了身体极限的顶峰。
“咚……咚……”
阵阵心脏律动好似战鼓,每响一次,葛宴骨骼肌肉都跟着震动起来,不多时这种声音越发连贯不知不觉他的骨骼肌肉连带五脏六腑全身血液都随着战鼓般的声音越发同步,最后浑然一体。
葛宴浑身气血倏然沸腾,焚灼的温度让他全身燥热不已,全身皮肤都变成了可怕的赤红色,如果慕容云策在这定然大惊不已,葛宴此时状况俨然是冲破原本的精气神顶峰将要开启人体窍门征兆。
《道极真典》记载,人体有先天七窍与后天两窍共九大窍门,只有打开人体窍门才算正式踏入修行门槛,常人只要开启一道窍门就可以打通身体部分穴脉从而让自身精力在这些穴脉窍门形成周天运转,是为筑基,也就是说最初阶段同时打开的窍门越多对未来的成就越有利,但是先天七大窍门与后天两大窍门极难同时打开,寻常人能开一道窍门已属不易,即便那些资质超绝的前贤大能也鲜有可以同时打开七大窍门者,能同时开七窍的无一不是天资卓绝,震古烁今的一方雄主,但是古今万万年同开九窍者史书记载的仅有两位,那就是千年前一统五方天下而又莫名身陨的祸世君皇紫帝与万古一狂乾元道极。
寻常修者只要体内精气神达到顶峰就会如破壳而出的鸟儿,雄浑的气血精神就会冲开至少一道窍穴,但是因为之前梦魇侵扰,葛宴即便入静也不能真的安心,此时动辄就会走火入魔,但是偏偏这个关键时刻慕容云策却没在他身边。
浑身气血宛如烧开的水不断在他体内翻滚,得不到宣泄的能量肆意冲撞,葛宴脆弱的心脏已经逐渐承受不住,全身的毛孔渗出血不多时就将他染红,此时他的意识模糊直至最后昏死了过去,没有了他神识刻意牵制引动,葛宴的心脏再也承受不住肆虐的气血能量终于发出即将碎裂的可怕声音,而他的满身气血此时开始盛极而衰,渐渐走向了枯竭。
这时一团诡异至极的玄青色光芒在他心脏中闪烁起来,霎时护住了他的心脉,源源不断的清凉气息从玄青色光团散出片刻就平复了葛宴已经所剩无多但仍旧滚烫的气血,同时夜色暗能涌动渐渐汇聚在那团玄青色光芒中,道道玄青光芒散出不断修复葛宴身体上的严重创伤,不多时一切又重归正常,那团玄青色光芒也沉寂下来。
“啵”
悦耳至极的清脆声音在葛宴体内忽然响起,他原本枯竭的气海中一道金色的窍穴缓缓打开,汩汩生命源能宛如泉水源源不断喷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