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待您不薄。”陈金忠想要说什么,却觉得浑身无力,他是眼看着这对兄弟成长的,只是不知为何,他们之间的关系却转变成如今这般,“八王爷,您如何能下得了如此狠手?”
南宫仪此刻缓缓回头,笑着看向陈金忠:“杀死皇兄的可不是我,陈公公,你知道皇兄是因为什么,呵呵,只是可惜了,我没能亲眼看着他死去。”
陈金忠看着眼前的南宫仪,如同看一个疯子般,他出离愤怒了:“八王爷,皇上一直当您是兄弟,是手足,即便是发现您在玉枕之中下毒,即便是知道三皇子叛乱定有你的一份,却还是按下怒火放过你,你非但不感恩,还害死皇上,八王爷,您的心难道真是石头做的不成?”
意外的是,南宫仪的眼神闪了闪,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冰冷的带着嘲讽的脸色放了下来,只是看着陈金忠的目光依旧带着一丝浅笑,那是嘲弄的笑:“陈公公说笑了,想必你也知道,这皇位当初究竟是谁的。”他淡淡的声音,听在陈金忠的耳中,便如石破惊天,他愕然的看着南宫仪,这个他一直以为温文尔雅的王爷,满脸的不可置信。
“怎么?很惊讶是不是?你们以为永远不会被发现的秘密终究还是被我发现了,可笑他还一直以为是在怜悯我,而我一定非要感恩不可,可笑,真是可笑啊!”南宫仪不知道自己如何度过那一段阴暗的日子的,只知道彼时若不是那时心太悲凉,或许就不会错过太多。
陈金忠诧异的看着南宫仪,直到听到他的讽刺,这才回过神来:“八王爷,您真是如此想的?”
南宫仪的脸瞬间放了下来,冷冷的看着陈金忠:“到了此时,难道陈公公还想替皇兄隐瞒不成?当年的遗诏到底是谁,你我心知肚明。”
陈金忠缓缓摇头,他还道之前这对兄弟因何发怒,他想到了女人,想到了财富,却万万没有想到,事实还是如此狗血,此刻,陈金忠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万分沉重,他想诉说一个事实,一个这世间南宫云逝去了,只有他才知道的事实。
“八王爷此言差矣。”陈金忠说着,转身,“八王爷一直敬仰先皇,想必是熟悉先皇的笔迹的,老奴不知八王爷是从何处知道的这消息,但是老奴却清楚,这一切的一切,大概是场阴谋。”说话间,陈金忠已十分熟悉的从博古架的一处摸出了一个木盒,缓缓捧着过来。
此刻陈金忠的心中没有愤恨,没有悲伤,他似乎如同一个没有心的人,缓缓将木盒捧了过来,当着八王爷南宫仪的面,将木盒缓缓打开,一道黄色泛白的圣旨赫然呈现在其中,南宫仪似乎被哽住了喉咙一般。
他此时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却还来不及阻止,陈金忠已然将圣旨打开来,递给他,他默然接过,听到陈金忠说:“当年先帝猝死,朝堂上下一片大乱,幸好有皇上,安夏国才能安稳下来。彼时,众人皆以为,先皇最宠爱的便是八王爷您,定是将皇位传于您的,但是事实却是……”
陈金忠指了指圣旨,这才道,“先帝最是了解皇上与八王爷的脾性,提前三年便已准备好了诏书。”
南宫仪此刻低头,看着昭书上熟悉的字迹,目光在那一处人名上久久停留,很快,泪水缓缓溢出,滴落在圣旨上,也灼伤了陈金忠的心。
“皇上一直以为,你们兄弟齐心,纵然朝堂之上诸多非议,他却觉得身正,而八王爷您,肯定会站在他这边的,这诏书当年只老奴看过而已,却没想着,如今却要翻出来一次。”陈金忠的声音哽咽着。
“八王爷,皇上的为人八王爷如何不知,却是不知道八王爷听了谁的怂恿,便生出这等不臣之心。偏偏皇上念着和八王爷一母同胞的情谊,却是怎么也忍不下心责罚。老奴是看皇上心疼,却不敢多言啊。”陈金忠缓缓展开笑颜。
南宫仪只觉得此刻手中的圣旨很是沉重,沉如泰山一般,他缓缓吐了一口气,却只觉得满脸的苦涩,究竟是谁在他心中种下的疑惑,如今便是他也分不清了,这些年来,他只知道,一定要夺回本来属于自己的一切,只是没想到,却自欺欺人了这么多年。
陈金忠见南宫仪如此,缓缓将遗诏收回,叠好依旧放在木盒中,转身,缓缓将木盒放了进去:“八王爷,老奴这一声,伺候了两位帝王,看到的只是两个帝王的好,两个帝王的善,如果八王爷此时还想着争夺皇位,还请答应老奴一个请求。
南宫仪此刻看着脸色颓然的陈金忠,意外开口:“什么请求?”
“不要杀四皇子,四皇子是皇上此生最爱之人的骨血,老奴知道皇上不舍,老奴也不求其他,只求王爷放过四皇子吧。”
陈金忠的话显然没有引起南宫仪多大的注意,他只觉得这般祈求似乎一点力量也没有,这才随意看了看,待看到桌边一把剪子时,眼前一亮,身子利索的走过去,很快脖子抵着剪子走了过来:“若是老奴以性命求王爷,王爷能否答应?”
陈金忠此刻万分沉静。他不是害怕此刻的四皇子南宫贤敌不过八王爷南宫仪,只是因为南宫仪的武功非常,便是轻功当年便是天下无敌,若是有心,轻易便能取了四皇子的命。而如今的安夏国,折损不起任何皇子了。
南宫仪神色复杂的看了看陈金忠,这个一直忠心耿耿的老太监,又深深的看了看床上已毫无人息的南宫云,最后一言不发的离去了。
陈金忠脖子上的剪子缓缓放下,只是神色间却含了几分复杂之意,他看了看屋顶,此刻凭八王爷的身手,定然已经离开。而结局,并不是他能预料的。
南宫贤被夕贵妃急召入宫,还不清楚是何事,待随着夕贵妃来到承德宫,看见一脸哀戚强硬着打起精神的陈金忠,看到了垂首一旁的丞相大人,心中才有了不好的预感。
“贤儿,进去吧,看看你父皇最后一面。”便是此刻,夕贵妃的声音也只是淡淡,隐约间,南宫贤才能听得出里面淡淡的怅惋,而此刻的他,却是浑身一震,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几人,恍如梦中。
南宫贤一个脚步一个脚步沉重,待来到内殿中,看到躺在床上之人,眼中汹涌的热泪再也抑制不住,滚落了下来。明明早上才见到的人,此刻却已无生息,南宫贤便是再坚强的心,此刻也不由轰然倒塌。
“四皇子,您可千万要节哀呀。”陈金忠见此,不由提醒道。他不清楚对八王爷的一番劝导是不是有用,他只知道,如今的安夏国不能一日无君,而四皇子南宫贤,是皇上认定的继承人。
夕贵妃听着里面传来的压抑的哭泣声,缓缓抬头,这些年来,皇上确实是为她费尽了心思,她也能感受得到他的努力,只是很多时候,有些事情不是努力了便能成功,一如当初的楚雨馨。
随着陈金忠一声:“皇上,薨了。”承德宫内一片哀嚎声起,紧接着,哀嚎之声传遍了皇宫,接着京城上下也一片哀戚。
等楚雨馨等人听到消息时,律城上下一片素色,安夏国有规定,国丧期一个月,这个月内,所有人必须着白色,否则视为对皇上的不敬,那是杀头的大罪。便是律城离京都有万里,楚雨馨也不敢怠慢,当下便让人采买了衣服,很快楚府上下便一片哀戚,而其中感情最真挚的,便是楚英雄了。
“父亲,您可别再叹气了。”楚雨馨看着楚英雄接二连三的叹气,不由劝着,“这人生在世,身死由命,哪里是人能控制的?”
楚英雄如何不知道其中道理,只是这哀叹之声依旧不绝于耳,楚雨馨待要受不住时,他这才缓缓叹道:“他是个好皇帝。”
楚雨馨也想起了当女官时的场景,微笑点点头:“父亲,他是个好皇帝,女儿知道。”
两人相视一眼,微微一笑。而此刻,似乎是听到了什么,一直愣愣的楚英兰眼泪不禁哗啦啦啦流了下来,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兰儿,你这是怎么了?”楚英雄是个疼爱妹妹的,很快便上前询问,而楚雨馨,毕竟之前与楚英兰有嫌隙,此刻即便是再宽容,心里却也存了疙瘩的,看了看这情形,很快便转身。
“皇上……”楚英兰哭了许久,很久才吐出这个词儿来,惊得楚英雄差点吓到,而楚英兰在说出这词之后,更是哭晕了过去。
国不可一日无君,在丞相大人的宣召下,当今四皇子南宫贤顺势成为安夏国的皇帝,等国丧之后便登基,而在此期间,南宫贤一边守灵,一边处理国事,还未半个月,整个人便瘦了一圈。
此刻,陈金忠便越发埋怨身在夕月居的夕贵妃了,不,此刻应该称是太后娘娘了,她竟然只有那日到承德宫看了一眼,此后再也没有现身过,仿佛皇上的一切事情均与她无关一般。
对此,每每看到南宫贤,陈金忠便是心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