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绿于是重新坐下来,认真地看着乐意。
面对她这么纯真的眼神,乐意“额”了一下——好像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有什么好聊的啊。
“那个……啊,明天我家闻教授就要回来啦,我明天要去接他,你呢?你明天要干嘛?”
“照顾病人。”黄绿一本正经地说,她想了想,问道:“闻教授就是你男朋友吗?”
“不是男朋友,是老公!”乐意强调道。
“你们结婚啦?”
“对呀。”乐意一本骄傲,“结了可久啦!”
“那时在医院看到你打他,我还以为你们是仇人呢。”
“嗯嗯嗯。”乐意弯着眼点点头,等脑袋里将黄绿的话完整过了一遍,她一呆:“你说什么?”
“现在想想应该只是吵架了吧,医院妇产科里也经常能看到像你们这样吵架的情侣。”黄绿自顾自地说着。
乐意脑海里零零碎碎抓住了什么,突然,她一把抓住黄绿的手:“你把你刚刚说过的话再说一遍!”
“你一直说你以前见过我们,时间呢?难道不是指上次我在开水房碰到你那次吗?”
“不是啊。”黄绿摇摇头,“更早以前,我见过你们的,在医院后面的草坪。”
“当时我们在干什么?你说我……打了他?”
“嗯。”黄绿老实地点点头,“你打了他一巴掌。”
病房白晃晃的灯光下,乐意的脸有些失色,她的手在被子里攥了攥,极力抑制心底不断涌起的那股战栗和不安:“除了这些,你那天还看到什么吗?或者说,有没有听到什么?”
“没有,我当时隔着医院一楼的玻璃,听不到你们说什么,不过我看你好像哭了,脸上的表情……唔,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就好像是突然崩溃了绝望了一样……”小护士回忆着,她抓抓小白帽,有些不好意思,“我是不是形容得有点严重了,不过当时的你,和我在开水房看到的你完全就像两个人,所以我那天才没有认出来。”
小护士走后,乐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胸口像堵着什么似的,让她连呼吸都觉得难受。
黄绿见到他们吵架的时候是在六月中旬,那时刚好是外公去世的时候,是不是因为她太难过了,才会控制不住跟教授发脾气?嗯,一定是这样的,虽然这样安慰着自己,但乐意的脑海里还是不停地闪过刚刚黄绿的话,她一闭上眼,黄绿描述的那幅画面就无比清晰地开始浮现,她甚至能看到闻宴初和她当时的表情,还有那歇斯底里的、看着彼此仿佛看着仇人一样的目光,太清晰了,清晰得乐意的心口都开始发痛……
第二天,乐意早早地起来,换上漂亮的衣裳,然后自己去办了出院手续出院。
想着闻教授刚下飞机可能会饿,乐意特地让出租车司机在一个蛋糕店前停下,买了一块水果蛋糕,然后才出发前往机场。乐意想给闻宴初一个惊喜,所以没有告诉他她要来机场接他,但是自古惊“喜”容易出惊“吓”,当乐意终于眼巴巴地等到了闻教授的时候,她发现,闻教授居然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身边赫然跟了一个人,还是一个女人!
乐意给了自己三秒钟的冷静时间,然后迈着小高跟一股脑冲上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了闻教授一个大大的熊抱。
教授明显也被这颗人形炸弹吓住了,他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然后拽下乐意,本来想训斥她公共场合注意点形象的,话到嘴边还是变成了一抹欣喜的笑,他捏了捏她的脸:“怎么过来也不说?”
乐意用脸在他手上摩挲了几下,她的手还是紧紧地抓住闻宴初腰侧的衣服不放:“人家想给你个惊喜嘛。”说着她看向闻宴初身边的女生,“她是谁啊?”
闻宴初正欲回答,旁边的女生就已经笑嘻嘻地抢先开了口:“师母好,我是闻老师新收的学生,陶沛竹。”
“新收的学生?什么意思?你在A大不是已经有很多学生了吗?”乐意嘟着嘴看闻宴初。
“是关门弟子的意思哦,我的父亲和闻老师相识,他知道我一直仰慕闻老师,所以这次我回中国,他特意把我拜托给了闻老师,师母,以后可能我们也会经常见面,请多多指教哦。”
还多多指教?指教你妹啊!乐意的心里燃起了一把火,她看向闻宴初,因为愤怒,语气很不好:“你收学生的事为什么不跟我说?”
闻宴初有些不理解她突如其来的怒火:“我觉得没什么必要,以前你也很少问我工作方面的事。”
“工作方面的事”……
这句话瞬间安抚了乐意焦躁的心,她朝陶沛竹得意地瞥去一眼:听到没?你的存在对教授来说就是工作的一部分而已,哼哼!
陶沛竹装作看不懂的样子,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她。
三人一同从机场走出来,闻宴初拦了一辆出租车,转头看向陶沛竹。陶沛竹理所当然地以为他要送她一程,忙矜持地笑笑:“老师真是太温柔了,要是不介意的话,待会儿到我叔父家那里,欢饮您和师母也一起进去吃顿午饭呀。”
闻宴初愣了愣,摇摇头:“不是,抱歉,因为我太太今天看起来精神不太好,所以这辆车我们先坐了,你可以在这里再等等,机场的出租车来得挺频繁的。”说完这句话,闻宴初不再看陶沛竹的表情,他转身接过乐意的小挎包,让她先进去,然后走到车后厢放行李放好,接着回到后车座,“砰”地一声关上了车门,留下陶沛竹一个人,在风中萧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