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从不想着争气,纪梦溪说了,不管她多笨,将来他都要她,将她娶进门好好疼爱,把她养得肥肥胖胖。听,多好的海誓山盟,这样安乐的时候江南怎么可能奋发图强,安逸使人落后,江南从没那样堕落过,像一块扶不上墙的烂泥巴。
如果不经历那场波澜,江南现在肯定不会当律师,不会工作也说不定。这么辨证的一想,经受一些坎坷还是好的,当年纪梦溪不要她,她年轻,有力气爬起身。如果是现在,怕是只有死路一条,她会夸下身来,什么都做不了,多可怕。反反复复不过是想算清楚当年和现在有什么不同,终了发现有太多的不同。
江爸爸打电话让她回去吃饭。
江南一早也是这样打算,晚上回家,明天和老妈去逛街,补足生活用品。现在不想回了,一头长发跟疯子一样迷离眼眸,她到底是烦了。就说:“我明天早上回去,今晚去剪头发。”
林乐又来蹭吃蹭喝,愿意陪她一起,诱说手边有“发缘地”的优惠卷,做最好的头发花最少的钱。
江南一心动,同意一起。
林乐一见面就问她:“受什么刺激了,你不是长发控。”女人总有一些小执着,没有道理,就像江南,偏喜欢留长发,像一种习惯。没想过剪短,据说也没勇气,一年年的留下来,她自己也时常吵着烦了,要剪的时候又总是心软姑息。
江南撩了一把,很随意:“留烦了,剪了吧,没时间护理,发梢都死了。”
林乐凑上来看:“也是。”向镜中看了一眼,问她:“弄个什么发型?”
江南不讲究,剪短就好,顺手抄起一本杂志。
“随便,直接弄个短发得了。”
林乐哂笑她的不慎重,品评的话没等说,包里的电话响了。
“一会儿说,我接个电话。”
理发师已经走过来,礼貌问她:“您想剪个什么发型?”
江南的头发特别直,心血来潮的时候烫过大卷还是上学的时候,配上她白皙的肌肤简直跟天使一样,精湛得没话说,她自己倒不是很喜欢,卷发显妩媚,跟妖精似的,她的职业不适合太花哨,比画了一下。
“剪短了就行,到耳朵吧。”
理发师自镜子里端详她的脸型,巴掌大的小脸,尖尖的下巴,这样的脸型即便弄个简单的发型也不难看。就是觉得有点儿可惜。
“这么长的头发留很多年了吧?你可想好了,我这几剪子下去,可就没后悔的余地了。”
江南垂下眸子:“想好了,剪吧。”
下剪子够快呀,林乐再进来,江南那一头乌发已经被理发师剪下来拿到手里。她抚上额,痛心疾首:“怎么真剪了?”
理发师扭头看她一眼笑笑:“我问过了,她非得剪。”
江南倒不在意:“不真剪还假剪么,可再生资源,剪了再留么。”
林乐咂咂舌:“日新月异的脑袋瓜子,跟你比不了。”无可奈何坐到边上等,没那个本事,说不了江南。
半晌,想起问她;“今天跟爱爱一起吃的饭?她最近还好吧,现在打电话都不出来了,听孙青说要找工作。”
“嗯,于群上次那个事要赔钱,爱爱肯定呆不住了。”
林乐摇头:“于群也真够不争气的了,我看他再没点儿作为,爱爱真能跟他翻脸。”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江南也不好说什么。
这个发型让林乐满意,没见过江南梳短发,没想到这么合适,衬得一张小脸玲珑剔透的,又英气勃发,竟说不出的帅气,整个人都像焕然一新了。
“别说,还真挺配你的气质,好看。”
江南对着镜子打量,也算满意,留了太久的长发偶尔剪掉了,头上的份量都像轻了许多,一时间轻快不已,连心理的负重也像减荷不少,难怪女人想理清一段过往的时候喜欢剪掉三千烦恼丝,不能说一点儿效用都没有。
出来时林乐问她;“你平白无故剪掉头发到底是为什么?不会真是心血来潮吧?”
还真就是平白无故,江南没打算用剪掉长发来祭奠或遗忘什么,就是觉得烦闷无比,从也没觉得留长发有什么好,过去是在执意什么?
星期天回家,又被叨念上次相亲未遂的糗事,正巧本家的一个亲戚去家里坐客,自打过了二十七岁还嫁不出去,江南就已经不太习惯见七大姑八大姨了,更何况是现在,果然在厨房门口听到那人问江妈妈:“家里有个大龄女儿嫁不出去,是不是愁死了?”江妈妈笑笑,没说什么。江南一个头两个大,硬着头皮吃完一顿饭,推说有事要处理,匆匆离开了。
回去时路过书店,顺便去买几本书。静不下心来,觉得心烦意乱,随意翻了几下又放回去,转身出了书店。
车子开到永城路上,记起前走不远有一家糕点店,江妈妈每次去看她总会带一些过去,味道不错。江南意欲打到路边停下,踩了几次刹车,车速不减。她握着方向盘的手掌不断收紧,心下慌然,再试几次确定刹车失灵。牵一制百,竟连其他零件也随之故障,车子如脱缰的野马,再不受掌控向路边的草坪直冲过去,车子就以一个持平又毁灭的速度横冲直撞,江南吓得惊叫,透过挡风玻璃看到一株大树急速同她拉紧,“砰”一声响动,天旋地转,有温热的液体从上而下迷漫双眸,说不出哪里疼,全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大半个身体被卡住,动弹不得。脑袋越来越重,江南听到自己喘息宁重。
电话就在手边,铃声响彻,声声不息,江南伸手去够,像努力抓紧一根救命稻草,试了几次徒劳,再想伸长一些,疼痛直达四肢百胲。三番两次,便连眼睛都睁不开了。电话依旧响着,江南咬紧牙关在一阵大力的撕扯中向前,指捎捞到一点儿,再向前,终于攥入掌中,却已疼出一脑门的汗。恍惚看到一个名字,悠悠在头脑中炸开。唇齿开合,转眼黑暗来袭,铺天盖地。
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医院了,江妈妈守在一旁掉眼泪。不断怨怼:“你说她一个小姑娘,那时候找个安稳的工作多好,就你非蛊惑她去当什么律师,现在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