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老爷一拐杖砸在王保长头上,我便伸出双手怀抱了面前的空气,尖着嗓子,用女人腔小声叫了一句:“不要啊,求求你们不要打了。”
而屋外,那旗袍妇人比我稍慢些许,她将王保长抱在怀里,哭天喊地道:“不要啊,求求你们不要打了。”
昨天夜里我唯一看口型能辨别出来的就是这句话,此时便不由自主的,先她一步说了出来,而那旗袍妇人喊完之后,我身边也同样响起一声:“不要啊,求求你们不要打了。”
这个声音把我吓了一跳,扭头看去,这户人家的傻儿媳妇已经擦掉了厚厚的粉底,却依旧是一身大红嫁衣,不知何时蹲在我身边,学着我拥抱空气的动作,喊出同样的话。
见到是她,我松了口气,嘀咕道:“妈的,吓死爸爸了。”
她照葫芦画瓢,拍着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妈的,吓死爸爸了。”
老大爷趴在门缝里偷看外面的动静,左领右舍也大多如此,并没有亲自参与进去,对村里的事有些漠不关心,他听到儿媳妇乌鸦学舌,也仅仅扭头看一眼便又转回去了,似乎并不明白什么叫做男女之大防,可他老伴的目光始终落在我俩身上,颇为警惕,生怕我对他家儿媳妇做什么似的。
门外喧嚣依旧,自那旗袍妇人求饶之后,村民便开始极其恶毒以及难听的咒骂,不外乎骚.货婊.子,你们罪有应得之类的污言秽语,而我想听的保长究竟做了什么恶事,却无一人提起。
随后就到了保长与老者交谈的阶段,我竖起耳朵依然没有正经内容,保长说自己是南京国民政府委任的官员,什么为党国立过功,为委座流过血,福老爷你不要欺人太甚云云。
福老爷却说南京政府吓不倒他,即便是蔡元帅来了,知道你王保长的恶事也不会对我们如何。
随后就是保长求饶,先说自己愿意散尽家财,求福老爷给条活路,后来退而求其次,希望放家人女眷离去,最后就只求他们能饶儿子一命,保公所的男男女女都被村民押着,断不了有人动手动脚,加之保长声泪俱下的祈求,便有看不下去的村民出来说了几句话,而福老爷只有一个回答:“这是我们福家与他的事,与你们无关,休要多事。”
这句话让我若有所思,便小声问那趴在门上的老大爷:“大爷,您贵姓啊?”
他说免贵姓米。
我又问,外面劝架的都是外姓人么?
老大爷正要回答,那不许保公所留下一个活人的福老爷便已经下令,冷漠,毫无人性的说:“福康,你们不是总说王保长的女人水灵么?现在给你们个机会,尝尝她是个什么滋味,动手吧,就在这街上,让街坊邻居都看看,敢打我福家人的主意会有什么下场。”
因为这句话,老大爷没能回答我的问题,他义愤填膺的走了出去,周边的几户也有人走出,纷纷指责福老爷太过恶毒,杀人不过头点地,保长虽然对不起你们福家,但对村里也算尽心尽力了,就算你们要报仇也没必要灭他满门,更何况淫人妻女?
一番指责反倒让福老爷暴怒,他将拐杖狠狠顿在地上,歇斯底里的咆哮:“这是福家村,哪里有你们说话的资格?别以为我福家没落了,你们这些贱种就能骑到我们头上,”扭头,他对身边的壮年村民怒火:“福泰,你就看着他们欺负爷爷?”
正因为这句话,事情进行到福家人对其他村民动手的阶段,并非我昨夜所想,村里的流氓欺负老实人而是福家对外姓,积威已久,外姓人很快被赶回了家。
上次看到的,这一次依旧发生,几个满脸下流的男人点头哈腰的凑到那正在撕扯女人衣服的福康面前,说什么康爷,俺们也一直想干这骚婆娘,你们喝了头汤,能不能让俺也尝一尝?
只要能报复保长一家,福家人无有不允。
保公所里的女人们惨叫连连,几个男人想反抗却很快被打倒在地,这一次是近距离偷看,那血腥与残暴便更加触目惊心,米大爷被人赶回屋便赶忙关门,却仍气的浑身发抖,大骂福家人真是一群禽兽。
我和方航是午夜之后才进了鬼村,与朵朵则是白天就来了,而今晚所见让我明白了一些,似乎每天太阳落山之后,鬼村都会上演同样的闹剧与惨剧,先是人间小地狱放出一队八臂菩萨,随后小地狱变成没有门的义庄,最后村民冒出来蹂躏保公所,而这一切都会在十二点之前结束,因为我和方航来了之后这里一片平静。
现在是晚上八点,也就说这场惨剧最多会持续四个小时,我探头看看围着可怜女人的一群牲口,心里颇感无奈和凄然,纵然保长犯错在先,但这样的折磨似乎也有些过了,尤其是那两个小丫头,血迹斑斑,触目惊心。
憋住气使劲哼哼几声,驱散因街上兽行而感到的压抑,那傻媳妇也学着我哼哼,反倒将我逗笑了,稍感轻松后,我开始琢磨正事。
我和朵朵是钻进衣柜最后去到义庄的,傍晚时分,只是猜测会有村民再次出现所以选了个离得近的屋子藏起来,此时所察觉的疏忽,便是我无法去客栈钻衣柜了,我不知道衣柜怎样将人送去义庄,也就无法确定是否有时间限制,若是等村民折腾完,我钻进衣柜却没能离开便又要耽误一天。
时间还无所谓,问题是我没东西吃。
米大爷咒骂两句,便小声说:“小伙子别看了,看多了会做噩梦的,我有些话想与你说,咱们聊聊吧。”
我说好,起身便想到一个主意,我问他,家里还有没有旧衣服,我想混到外面的人群中去。
米大爷略一发怔,问我要做什么?
我说保长家太可怜了,我出去看看,若是有机会,能救一个是一个。
米大爷便夸赞我是个有良心的小伙子,不愧是政府派出来的人才。
说做就做,他翻出一身老旧的布袍,我好将朵朵的长裙脱下来,心里有些不舍但幸好还有一件体衣,那可是贴身小衣,足够睹物思人了。
长裙被傻媳妇抢去,七手八脚的穿在身上,米大爷趁机对我说:“小伙子,你是来调查福家的吧?”
我随口说是,便等他说出福家的秘密,可米大爷咬牙切齿一阵,说道:“我可以告诉你,但你也得帮我一个忙,你把我家这傻丫头带到外面去,好么?”
这个要求让我有些意外,脑袋藏在袍子里一时间不敢露面。
米大爷开出的条件我根本不能答应,先不说他是不是心怀不轨,希望藉此来缠上我,即便他真不知道自己已死,真心想让傻儿媳妇离开这破村子,寻一份安定的生活,我也依然不敢答应,我能带着她到哪去?我都不准备活着离开这里。
正要婉言拒绝,忽然间又想到,对呀,我都不准备活了,我还害怕鸡毛的冤亲债主的纠缠呀。
当下,我干脆利落的答应了,门外传来的叫声格外惨烈,似乎已经到了最兽性的地步,我问米大爷,福家人到底有什么秘密,他却说,一时半会也说不完,还是等我救了保长,回来再详谈吧。
没时间跟他啰嗦,我就没准备再回来,一定要想办法在到崖壁上毁掉一口棺材,反正是个死,听不听秘密便无所谓了。
穿好衣服,嫁妆剑用布裹着塞进裤子里,我装成瘸子一瘸一拐准备离开,那老大妈将我喊住,说是我这么俊的小伙子容易惹人怀疑,她便在我脸上抹了两把锅灰,又用引火的稻草将我头发搓成个鸟窝,这才心满意足。
与米大爷在门里做好准备,我猛地拉开门,他一脚将我踹了出去,还怒骂:“你滚,老子没你这个侄子。”
这是他出的主意,他说自己儿子死得早,我若堂而皇之的出门肯定不行,还不如演个戏,我装作来投奔他的侄子,看到街上几个被糟蹋的女人便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米大爷动怒,将我赶出门。
而直到被踹出门后我才想到一桩事,福家村一直被山中的迷阵守着,怎么可能有侄子进来探亲,米大爷出了这主意,难道几十年前的民国时期,真的有人可以随便进出?
来不及细想,米大爷一声怒吼后,那些人就都停下动作向我看来,几个女人满身灰尘,哭声凄厉的向我求救,我大为不忍只好不去看她们,对那些注视我的人说:“他奶奶的,我这伯父真是个老顽固,老子就说一句这个妞的皮肤真嫩,居然将老子赶出来了,枉费我千里迢迢赶来投奔他,哎,真是世风日下呀。”
冲他们拱拱手,我说:“诸位大哥继续吧,我得赶紧走了,免得那老不死的拿刀砍我。”
说完,我便一瘸一拐向村口走去,准备经过客栈时想办法溜进去,却没想到刚走几步,便听到福老爷的喊声:“那位小兄弟,你是米老头的侄儿?”
我只好停步,扭头说是远亲,父母病逝只好来投奔他,昨天刚到的。
这也是米大爷教的说辞,应该不会露出马脚,却没想到福老爷说:“米老头是个顽固,你家福老爷却是个活泛人,小兄弟若是缺口吃喝,不如就留在我家吧,我正好准备做些事,却人手。”
我大喜过望,赶忙说好,便让他们不要管我,继续玩吧,我在旁边看看就好。
擎等着他们转身,我就一步步挪到客栈去,却没想到名叫福康的男人问我:“你觉着哪个妞的皮肤水灵?”
我指指正被他掐住脖子的保长妻子,不敢看她绝望的眼神,而福康却不耐烦道:“那你倒是过来呀,你躲那么远,再水的身子也不可能流过去呀。”
我赶忙讪笑,摆手拒绝,说道:“哪敢和大哥抢呢,你们先来吧,我最后再上。”
福康便松了手,爬起身向我走来:“什么你先我先的,我们福家人最讲义气,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兄弟,”他搂住我的脖子向回带去,很豪爽的说:“哥几个让让,以后这位兄弟就是咱们福家人了,你们先憋着,让他过过瘾。”
我呆若木鸡,福康却推我一把,不满道:“上呀,你瘸的是右腿,又不是中间那条,还得老子帮你脱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