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三个小时,我蹲在手术室外的角落里,一言不发,警察的询问置之不理,医生要处理伤口也被我蛮横粗暴的推开。
与陈建国会面之前我就说过,若是她们有事,我也不活了,此时康九香生死未卜,我已经做好了与她共赴黄泉的准备。
方航和郑老来了,一个与往日无异,另一个已经头身重合,只是脖子里缠着纱布,想必是飞头降还有些后遗症,而郑老的归来,让我一切罪责都烟消云散,虽然还有首尾要交待,但毕竟从杀人犯变回了普通老百姓,严阵以待防止我逃跑的警察也悉数散去。
有几位厚着脸皮对我说了安慰的话,我连头都没有抬,甚至连他们是谁都不知道。
唯一让我激动的便是方航,我让他想办法救救九香,他说自己不是医生,无能为力,我说不是这个意思,假如九香真的死了,你帮我把她弄活。
方航扼腕长叹,摇了摇头,没有解释但很坚决的表示这绝不可能。
于是我蹲回到角落等死。
别墅后的小山虽然不高但胜在延绵,傍晚逃出去的文静终于联系上了,方航替我接电话,让仇兵去接她,随后领到我父母那里,他们已经知道了一切平安的消息,却以为我在向警察交待情况。
最后一个到的是李珊珊,方航让她来安慰我,我对她有着很复杂的感情,三分****,两分爱恋,五分对姐姐的亲情,在她面前,我可以肆无忌惮的软弱,一见面我便扑进她怀里哭泣,李珊珊与我相依相偎,没有言语的安慰却让我从她怀抱中感到她的温暖和心疼。
我哭着对她说:“姐,我不能照顾你了,要是九香死掉,我要下去照顾她,我答应她了。”
李珊珊将我推开,一只手轻抚我的脸,柔声道:“那可不行,你说过永远不会离开姐的,这样吧,反正姐也没有家人,你能陪她一起死,姐也可以陪你,到了阴间,你可就要照顾我们两个了。”
没有说更多。
相濡以沫纵然痛苦,也好过忘于江湖前,撕心裂肺的痛。
手术室的灯依然亮着,其实医生出来过一次,李珊珊紧紧将我的头勒在怀中,力量之大,我居然完全无法挣开,而一群人将医生包围,不知道说了什么,医生居然又进去了。
警察寻到康九香和文静被陈建国搜走的手机,送到医院,方航暂时保管,而他开机之后看了看,居然煞有介事的跑到我面前说:“王震王震,你快看,原来康九香早就心有所属了,不是你呀,别伤心了,让她自生自”
抬头,我怒目圆睁:“滚,给老子滚。”
方航垂头丧气的坐回椅子上,满脸愤愤不平,他依旧摆弄康九香的手机,直到放在耳朵上听着,几秒过后,他陡然尖叫道:“死道士你他妈在哪呢?你个臭不要脸的,自己跑去潇洒,让老子给你徒弟当保姆,老子是谁?老子是你方航爸爸,我为什么拿着九香的手机?因为九香快他妈死了,你徒弟现在一哭二闹三上吊呢,名道观有你这样的观主,怪不得在龙虎山抬不起头,什么?你居然就在附近?来来来,赶紧来,我不打得你师父都认不出来,老子以后叫许航!”
喊声在走廊里格外沉重,所有人都听到,几个小护士杀气腾腾冲出来让方航滚出去,钱旺几人只好替他道歉,我则扑过去抢手机,方航说道:“别急,许祈马上就来了,这王八蛋居然就在附近,气死老子了,他要是提前半天出现,哪会有他妈现在的事。”
刚刚,方航说康九香心有所属并非我想象中的污蔑,而是手机中,许祈号码的备注是天下第一好。
我是天下第一傻。
还有几条短信,倒是没什么,就是今天在干嘛,那个傻子怎么样,我现在在XX地,给你邮点小礼物。
这很容易理解为她和好的给我带了个绿帽子,所以我是傻的,方航想转移我注意力,就想把这个天下第一好拉出来折磨一通,却没想到接电话的赫然就是消失许久的许祈。
离开我身边,气势汹汹的跑去追杀朱允炆,结果朱允炆三番四次来杀我,他从未出现,这叫追杀?这根本是担心留在我身边,被朱允炆干掉啊!
急出的邪火不方便朝外人撒,许祈却是个最好的人选,我拔出露陌匕首在走廊里杀气腾腾的转悠,与方航商量好,一会他来了,先送他个三刀六洞再说话。
半小时之后,风尘仆仆的许祈赶到,依旧是一身扎眼的道袍,后背的衣服顶出个小帐篷,应该是藏着东西。
许久不见,许祈没有任何变化,仿佛昨日刚离别,此时复相逢的自然与亲切,他分开人群快步走来,在我们扭头看去时,他威风凛凛又颇为关切道:“王震,师父来帮你了,什么情况,跟师父说说!”
我咬牙切齿道:“你还有脸出现?”
许祈一愣,眉头轻蹙,挥手道:“这孩子,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改掉傻里傻气的毛病,方航小兄弟,你来跟我说说,到底咋回事,九香怎么了?”
方航指着手术室,冷笑:“里面躺着呢,已经没气了,医生出来过一次,你徒弟要陪九香一起死,我们只好把医生轰回去,装作还在抢救的模样。”
一听这话,我摇摇欲坠,李珊珊赶忙扶住我,许祈也大吃一惊,急忙追问:“这么严重?什么伤?你有没有把她的魂儿留下?”
方航表示听不懂医生怎么说,反正是死了,而他也没有招魂,担心我瞧出端倪。
郑老听出了许祈的身份,先打个招呼,随后说,枪伤并不致命,失血过多才是致死原因,但她身子骨还算结实,来了医院甚至抢救到有了心跳,但很快又不行了。
许祈郑重点头,让我不要担心,又叫方航琢磨琢磨,有什么续命的办法先吊着她的魂儿不要飘走,便让钱旺开车,赶紧送他去宾馆。
这架势,看来九香还有救,我赶忙求方航,而他沉思一阵,便问我九香的生辰,我说不知道,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方航便让护士进去,取来九香的一缕头发和少许血迹,不要我们跟着,一个人不知道去了哪里。
许祈回来时,手里捧着一个小罐子,对我点点头便转向郑老,请他帮忙疏通,让无关人员离开,让我独自进手术室。
这并不困难,几个电话便解决了,随后许祈将小罐子交到我手中,说道:“这里面有条金蚕蛊,你不能修道,师父专门寻来给你筑基的宝贝,现在只能用在九香身上了,她受伤的位置有些尴尬,你一个人去,将金蚕蛊放在伤口上,只要心脏没事,九香一定能活过来。”
容不得耽搁,我连消毒都没有,捧着罐子进去,而医生第二次进来也并没有抢救,手术台附近干干净净,早被他们收拾光了,倒也方便我做事。
九香的双眼紧闭,静躺在手术台上,仿佛通话中的睡美人一般静谧安详,等待王子的浅浅一吻将她唤醒。
伤口处早已被剪开,血迹已经被擦尽,娇嫩的皮肉没了生气后有些灰败,触手间一点阴凉,我颤颤巍巍的掀开盖子,里面有条几根头发丝捆一起的粗细,小拇指长的金色小虫,与其说是蚕,倒不如说是蛔虫。
不知道能不能碰,只好小心翼翼的将它倒在九香伤口附近,与皮肉相触,这虫子居然刹那间化作一片金色液体,渗入了九香体内,我憋着气等待她起死回生,可实际上,尸体依旧清冷的毫无反应。
让子弹飞一会,我懂这个道理。
拖了个铁盒子,坐在九香旁边,喃喃自语着加油鼓劲的话,也许是太累,居然趴在她身上睡着了,更不知道睡了多久,只是感觉脸上有些难以言喻的热切时,蓦然惊醒。
四目相对,那双大眼睛中再一次生机焕发,含情脉脉的注视着我。
我惊喜道:“九香?”
她轻咬下唇,含羞欲滴的嗯一声,随后问我:“王震,咱们死了么?”
我说没有,把你给救活了,哈哈。
笑容凝在脸上,康九香掩不住的失落:“是么?我还以为你陪我一起死了。”
那份落寞很轻易便侵入到我的心头,我不知道自己曾带给她多么沉重的失望,以至于,竟然连生的喜悦,都比不过哪怕死也愿与我相伴的渴望。
这一夜太多的失而复得,好不容易寻到的也许下一秒就要失去,此时她再一次回到我身边,可谁也无法保证稍后会发生什么。
想着山坡上,康九香吐露心迹时的柔情,我长叹一声,这一天终究是来了。
上前将她扶起,盖着的白单滑落,被剪开的伤口处竟然连一丝痕迹都看不到,那高耸,柔软,令人忍不住大吞口水,想入非非的翘挺完整暴露在我眼前,虽说以前总偷着占便宜,可正式见面,这还是第一次。
康九香脸色大窘,双手护在胸前,像个鸵鸟似的想将飞满红霞的脸蛋藏起来,我轻声问她:“九香,你感觉好些了么?”
她点点头,我说,那咱们回家吧,文静一直很担心你呢。
听到文静,她娇躯轻抖,却很快恢复正常,又变作以往那说什么便是什么的温顺姿态,我将脏兮兮的外套递过去,她披在身上,免得春光大露,有些不想面对我,径直要走。
我大喊一声:“站住。”
康九香吓得一哆嗦,扭头惊恐道:“怎么了?”
我上前,按着她的肩膀,甚至还微微踮起脚尖让自己变得更加高大一些,居高临下道:“黄劲柏不教你规矩啊?我得振夫纲,以后你可以跟我身边在我后面,不能走我前面,懂不?”
康九香愣了,似乎是不敢相信,她捂着嘴,泪水在眼眶打转:“你说什么?”
我捏捏她的脸蛋,柔声说:“逗你玩呢,你这么漂亮,能娶到你简直是三辈子修来的福分,”抓起她的双手,我很郑重,很温柔,学着韩剧里长腿欧巴的深情腔调,说道:“九香,你愿意嫁给我么?”
康九香一头扎进我怀里,泣不成声道:“我愿意,我一直愿意,是你不愿意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