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方航怎么问,他朋友都不肯吐露详情,只说等小女警说了,我们便会知道他的为难之处。
挂机之后,我们看向小女警,她咬着下唇,犹豫许久才琢磨不定道:“难道是被人删除了?”
方航问她:“你不是说可以查得到么?”
小女警解释:“注销可以,删除不行,注销户籍就是说这个人没有户口,已经去世了,会标记他死于何时与死因,但是删除就是永久删除,变成黑户。”
还是不太明白,让她给详细解释,小女警急的直跺脚,最后认命道:“基层单位没有删除户籍的权利,只有省里的电脑才能做到”
眼神中尽是意犹未尽,让我们自己领会,而话说到这一步,昭然若揭。
基层做不到,那只能是高层删除了陈茉莉所有存世的证据。
方航那姓绪的朋友查到一半忽然放弃,就是意识到这点,查下去便要牵出某一位,他退缩了。
回来之前,郝大爷就说过类似的话,不管是人是鬼,这么久都没有道协或小道协派人处理,肯定有猫腻。
稍作沉默,那还在路上的警察便打电话回复,他询问了当年负责陈茉莉案的老刑警,与我们刚刚所想的不一样,当初怀疑陈茉莉是鬼后,去世人员的档案也查了,没有陈茉莉。
方航问我:“怎么办?”
我说,我也不知道啊,我又不会破案。
他却说:“不是问你,是问你体内的王副会长同志,有没有信心和胆量抗住这个大人物?”
噗嗤一声,笑得我肚子疼,在两名不算漂亮的女警和大美人康九香崇拜的目光下,他问我有没有胆子扛得住大人物的刁难!
多大的人物算大?比狗皇帝大?比黑衣宰相还大?比那掌管警察里的特殊部队的小雷子还要大?
我说查呗,送命由你去,黑锅我来背,可现在咱不知道那大人物是谁,没有陈茉莉的信息,连她是人是鬼都不确定,怎么查呢?
方航不回答,再一次打给他朋友,直接告诉他,这件事参合定了,只是苦于缺少一个参合的方法,如果他还是个有血性的男人,还拿方航当朋友,起码给我们指条明路。
那人切了一声,不屑道:“别激我,哥哥有血性的时候你还玩泥巴呢,不想找麻烦而已,你把这件事的始末跟我说说吧,当初我查到户籍这块就放弃了,这么些年,早不记得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结合着卷宗的细节,方航从头到尾讲了一遍,那人稍作回忆,说道:“我脱不开身,只能提供几个思路你们自己去做,连上如今这一位,一共十名受害者了吧?陈茉莉在特定时间杀人,在特定时间抛尸,也许她选择被害人也有特定的原因,你们去查这十人的背景,看看是否有联系,陈茉莉是第四年被抓的,你们将十个受害人分成两拨,前三个与后七个”
这人问方航,有没有人能听见我们说话,方航说有,他便要私聊。
钻进厕所通话,等方航出来便说可以走了。
与康九香的见面很仓促,来不及安慰太多,只让她安心休息,我一定会把她救出去,还郑重警告一番,不要去招惹文静,最后仍不放心,将郝大爷和仇兵留下,免得两个女人折腾起来。
出了宾馆,方航便对我和钱旺说:“先回家吧,今天晚上豁出命不要,玩把大的给你们见识一下,招魂!”
我问他要招谁,他说招受害人,问问他们是否死于陈茉莉之手。
我说这还有假?陈茉莉每年都认罪。
方航白眼一翻,说道:“康九香还自首了呢,难道她也是真凶?而且从现在开始咱们就不能跟着警察了,以老百姓的身份去受害人家询问吧,免得走漏风声。”
方航担心隔墙有耳,但我和钱旺肯定不会是泄密之人,他便说了两人的对话,真正要避过的也是那俩女警察而已。
陈茉莉的户籍被人删除,绪兄弟全面考虑之后说,如果是早就删了的,一切休提,如果是因为红衣杀人案而删除,那肯定是担心警察顺着陈茉莉这根线从而找到自己,至于找到他的原因,大致可以分为两种,一是这人与陈茉莉本人有不为人知的关系,不想暴露,二是这人与案子有关系,比如说他是真凶或者他俩合谋,为了自保所以删除信息。
当然还有许多可能,绪兄弟也不是神仙,只让我们随时联系,有什么进展或疑惑再做沟通。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我们的行动不能让警察知道,那大人物能删户籍,即便不是警察也一定有强而有力的警察朋友。
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
方航的牛骨刀和招魂所需的东西在我家放着,顺便与尤勿见个面,等晚上再出来干活,一路上我都在盘算着见到尤勿之后的说辞,离家近了,我心里更加忐忑,便赖在楼下不敢上去,其实我也没有对不起他的地方,只是对那别后重逢,感情迸发的场面有些尴尬。
抽着烟稳定心神,正准备上楼,便听到身后有东西掉地的声音,扭头一看,两男两女。
尤勿拉着一个美女的手,脚下散落着蔬菜瓜果,另一名比较清秀的女孩扶着小瞎子,好奇的打量着我,而庄深海忙不迭的发问:“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不走了?”
入秋别过,深冬重逢,时间并不久,但尤勿看上去成熟了许多,往日飞扬跳脱的表情消失不见,那张胡茬密布的脸上多了冷峻与成熟,最让我不是滋味的,依然是那右半张脸的伤疤。
当夜,他冲向刘苍松,拦腰抱住让我赶紧逃跑,却被刘苍松一拳打倒,踩着脑袋压在了满地碎石的山坡上,就好像拿砂纸不停的摩擦,直到皮肉稀烂,血流成河的伤口,如今虽已痊愈,但脸皮上鼓起一层,肉色可怖,就像在半脸上贴了几层宣纸,看不出他受了多重的伤,但一眼望去还是令人浑身不自在,盯久了,甚至要被那细碎的石子刺出的小伤口而吓出一身鸡皮疙瘩。
肉体的伤并不算重,但一个阳光开朗的男人却从此破相,走到哪里都要承受异样的目光,这份压力,想必比断骨更痛也更持久。
去官赐村是为了帮我救表妹,可我和文静都平安无事,可他和小白,一个破相,一个被棺材吞噬,若是迁怒于我,是我活该。
此时见面,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而我的出现也让尤勿呆住,彼此对视了十几秒钟,他才幽幽叹息,稍稍扭头不想让我看到那半张脸,感叹着说:“王震,你还是回来了。”
我说,这是我家,我当然要回来。
庄深海摸着空气向我走来:“王震来了?在哪呢?快让我摸摸你,好久不见呀。”
尤勿大步上前,推开庄深海走到我身边,说道:“聊一聊嘛?”
我说好,便甩开所有人绕到楼后,短短几十米,泪水便在眼眶里打转,半年之前,他可不会如此冷漠的当先而行,总会说些稀奇古怪的调皮话,可现在,显然是不拿我当朋友了。
走到僻静处,尤勿转身,我赶忙擦干眼泪问他想聊什么,尤勿认真的盯我看了片刻,忽然笑出声,在我肩头打了一拳,笑道:“你哭啥呀?”
我说心里不爽。
尤勿指着自己的脸说:“你看看,我都成这样了也没有不爽,你有什么不爽的?”
一听这话,我哭的更厉害了,我说,我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我也不想这样呀,但是冤有头债有主,是刘苍松的错,你不能拿我撒气吧,换作是我,我为了帮你,毁容,受伤,最多也是骂你两句,打你两下,消了气就没事了,可你他妈一消失就是半年,你还是人么?
尤勿愣了愣,满腔无奈的说:“我什么时候拿你撒气了?”
我说,那次给你打电话,你一听是我,直接就挂了。
尤勿搂着我的脖子,找个台阶坐下,点上根烟,哂笑道:“瞧你那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俩搞背背呢,那次不接电话是有原因的,你嫂子脾气不好明白么?是你嫂子,嫂子,嫂子!”
师婆小白嘛?
白禾禾,爷爷的养女。
我说不用你提醒,我现在看见女人都害怕她们爱上我,更别提主动招惹女人了。
尤勿笑道:“我当然放心你,我是担心小白主动招惹你,这女人太可怕了,我发现童年不顺的人都有些心里阴影,继而发展成心里扭曲,这事也赖我,当年我把她给卖了,现在稍有风吹草动,她就认为我要对不起她,解释也不行,只有等她气消了,可每次她还没消气,我又被她气着了。”
我问他咋回事?
尤勿说,小白气急了,什么事都做的出来,在他俩屡次吵架之中,小白摸索出一条必杀技,就是拿我攻击尤勿,动不动就说,你给我滚,咱俩没有关系,我干爹早就把我许给王震了,过几天我就找他去。
她要换个男人,尤勿还不至于生气,偏偏爷爷确实嘱咐过小白照顾我,而我又是尤勿的朋友,每次听到这话,便有一种被我和小白一起背叛的怒火,顾不上安抚小白,自己先炸锅了,吵着吵着就开始动手,他还打不过小白,每次都是被毒打一顿,小白打累了,懒得搭理他,冷战两天再和好。
我给他打电话那次,俩人爆发了前所未有的冲突,小白祭出杀器,再一次表示要嫁给我,尤勿反驳她:“你看看王震敢不敢娶吧。”
小白挑衅道:“我白送,他还不要?”
刚说完,我电话就去了,尤勿不是挂机而是直接将手机砸烂,当时我若在他面前,指不定还得揍我一顿。
我苦笑不已,感觉尤勿认识的女人都比较奇葩,而他深吸口烟,问我说:“知道我俩为什么吵架么?还记得冯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