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这一辈子,眼睛一闭一睁,就过去了!”
说着好像是感叹人生短暂的话,越离人看着眼前悲惨的景象——山井作为一家之主正哭哭啼啼的,说着一些连自己也不信的话:“母亲,是儿子无能,一直没能让母亲吃饱。今天儿子带母亲去一个再也不用担心食物的地方,还请母亲日后不用挂念。”
这是时代的悲哀,事实是山井家根本没办法给老母亲一口饭吃,山井现在做的是要把老母亲骗到山里,然后丢弃在山道旁,他再一人独自回来。冬日的雪山之中,除了皑皑白雪之外还有的,也就剩下这积年累月的累累白骨,在风吹日晒雨雪消磨之后回归大地。
而这,大概也算是扶桑持续了数百年的传统了,先辈遗弃着他们的先辈,再重复这个过程被子孙遗弃。
“因为食物不够而遗弃母亲,这么一想我能变成妖怪不用担心果腹的问题,还真是谢天谢地了!”
自语着不知在嘲笑谁,如今只是一把断剑的越离人只能看,却不能、也不想阻止任何事,他虽然拥有着妖怪的力量,心却还在人与妖之间徘徊:
“只是,不管怎么看,还是有些不忍心啊。”
“你想要帮他?”
这一股稍稍有些混乱的意念,来自一只小小的鸣屋,这种小妖怪只会经常使家里的地板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除此之外几乎毫无力量。
同为山井家的妖怪,鸣屋在发现越离人成精之后就一直致力于和他交谈,大概也许是妖怪也会寂寞,所以每次他总是想插几句嘴。
不过越离人也同样孤独,因为人类和他是无法交流的。小说里那些对着剑说话的家伙根本不存在,而且以山井的心理素质,大概看到剑自己动就要吓晕过去了。
“唉~还是实力不够,连说话都办不到。”
“嗯?剑你在说什么,我们现在不就在说话吗?”
以鸣屋那浅薄的智慧,这辈子也理解不了越离人的困扰,好在它也根本不以为意,又开始重复之前的问题:“剑,为什么你会想帮他?”
虽然是名义上的主人,但无论是鸣屋还是越离人都没有把自己当作山井家私有品的觉悟,妖怪本就是独立自由的象征,恣意妄为才是他们的本色。
“你不会懂的。”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来到这个时空,越离人的三观还是人没有变,长在红旗下的他甚至有时候还会扶老奶奶过马路,现在看到这种遗弃母亲的残酷行为又怎么能无动于衷?
可惜就算想帮,他也无能为力,这世上从没有能凭空变出食物的办法,甚至身为剑妖的他就算想学佛祖割肉喂鹰,也只会崩了老人家的牙口。
“嘎吱嘎吱(剑,你怎么又不说话了?)”
大概是越离人又沉浸到自己的思绪里,没人应答的鸣屋情绪忽然躁动起来,这座破旧的木屋顿时发出一阵阵酸倒牙的声响,大概是想要引起越离人的注意。
“嗯?怎么了吗?”
被这阵吱呀声吵醒,越离人的思绪也被打断,不知道是不是变成冷冰冰剑的缘故,他自从穿越以来还从未生过火气。
“剑,你刚刚发呆的时候,山井又不想把他妈送走了。”
“什么?那他这个冬天准备怎么过?”
“他说准备到城堡里,把你卖给阴阳师。那是不是说以后我也不能和你玩了?”
“哈?之前倒是忘了,在这个时代每一件金属造物都很有价值,更不用说一把传世的宝剑了。”
被出卖,总是不会很舒服。当然,山井一家可能都不会知道越离人剑身的价值,他们的先辈之前只是一直想靠这柄利器守护家园而已,即便是断了一截,剩下的这断剑也是能取人性命的利器。当然,也许能够拥有越离人剑身的人祖上也有过荣光,但在这连肚子都填不饱的时候,荣耀能够换几碗红豆?
至于鸣屋的问题,越离人并不想回答,如果是普通人家鸣屋还能跟着一起去,但是既然是卖给阴阳师就不可能带着鸣屋一起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忽然开了窍,越离人的沉默在鸣屋看来就是默认了,当即它的心情又开始不好了,整座屋子都吱呀吱呀响个不停:
“剑,你不要走好不好?你动手把他们都杀了,或者我动手也行!”
鸣屋杀人,只有毁塌屋子一条路,但一旦屋子毁去鸣屋也将不复存在。虽然可能是它的脑子并不能想到这一点,但越离人还是能感受到它对自己的不舍。
只是,机会难得。
从穿越成这把剑那天算起他已经过了近百个春秋,也才堪堪从一把稍有灵性的断剑修行成一只小妖。按照这个速度或许他这辈子都不能修成人形,只能随着时光流逝湮灭无踪。
他现在有能力把山井一家全数杀光,但他想赌一把,就赌这个扶桑和上辈子那个一样神鬼不分,就赌那个阴阳师舍不得一把可以帮助自己的妖剑!
“或许,能从他手上得到修复剑身的办法!”
越离人此世的剑身,大概原本也是有灵性的,然而由于断了一截使得原本剑灵破碎,被穿越而来的越离人占了位置。也许是不知缘由的穿越让他心怀敬畏,越离人舍去了前世那个名字,这一世他按照自己越王剑的剑身和铭刻的离人字样,自名越离人。
越王剑,剑至人命离。
只不过破损的剑身终究有缺漏,用人来比喻就好像一个人根基被毁了一半,这些年尽管越离人自行研究出吸纳日月精华的本事,但每次修行都会从剑身断口漏出泰半。这件事,可以说严重影响了越离人的修炼进度,所以他准备冒一次险接触一下扶桑的这些阴阳师。
“他们有没有说什么时候?”
“什么?”
略显呆萌的回答,表明鸣屋一心放在发泄上,根本没有听清越离人的话。不得已,越离人只得重复一遍他的问题:“山井说要什么时候把我卖出去?”
不过这个问题还没等到鸣屋回答,越离人就已经知道答案了,这间久被尘封的杂物间开门时的嘎吱声告诉了他,山井家已经一刻都等不及了。
“真是的,,,虽然真的帮到了他们,怎么心里却有种不爽的感觉呢?”
山井家的人大概永远也不会想知道,在人性和任性之间徘徊着的剑妖,对他们产生过多少次一剑砍死的杀意,又多少次用理智遏制住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