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肯定是搞错了!”良田笃定地说,边说边这里瞧瞧那里看看,看得他浑身发毛。“你这是要干什么?”“扫把呢?”“还真地要扫啊?”“当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算了吧,早扫过了!”“扫过了!”那家伙一无遗憾的表情。“本宫什么优点都没得,就是扫地扫呱呱叫。没地可扫,你叫我情何以堪?”
“要不,你把我这筷子和碗洗了。”施耐德把刚刚吃过的碗和筷子朝她递了过去。l
“去,你少来占我便宜!”
“什么叫占你便宜?不是你说自己热爱劳动的吗!”跟马学跑,跟叫化子学讨。平时寡言少语的施耐德在良田的影响下,也耍起了三寸不烂之舌。
“你少偷换概念了,我说扫地,没有说我热爱劳动。再说了,你刚刚吃的碗筷上分明有你的口水,你让我洗,这叫做简接接吻。这还不算占我便宜。”
“歪理一大堆!按照你的逻辑,我呼出的空气被你吸进去了,我还要告你非礼呢!”
“呸呸呸!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这么恶心的话都说的出来。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原来是人面兽心。这么龌龊的想法你是怎么想出来的。天啊,”那货捂住了鼻子还有嘴,屏住呼吸,绝望地朝天翻着白眼,“但愿我没有在这里吸到一分子的空气!”那家伙扔下这句话,然后一个愤怒的后脑勺,是落荒而逃!大门被她带得轰咚一声。那响声,似曾相识。自己跟她的姐姐表白的那天,良印最后也是这么对他的。门合上的回响当中,就听得良田逃生过后忙于呼吸,空气与呼吸道急促摩擦发出的声音。“小哥哥,房子里头要收拾收拾了。我要是你老婆,会很没面子的!”稍喘匀了,就将这样的一句话从门的罅隙间扔了进来。
他本想说关你毛事。结果发现自己的脸,居然红了!“这死丫头,她以为自己是谁?”施耐德嘴里头嘟嚷着,将吃过的碗和筷子放到水槽里,准备把它们洗了。良田的话多少还是起了些作用,要不然,他会将所有的干净碗用完了,无碗可用的时候再洗,或者在脏碗中挑一个相对干净的,水草草的冲一下,再用。那时,他常常会用外婆的一句经典台词来支持自己的懒惰,“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一个小时不到的接触。良田给自己留下的感受,居然是惬意的,难以忘怀的。这完全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她那样的不修边幅,大大咧咧,完全不是自己喜欢的那一款。说起话来,更是不怕人痛不怕人死。可是为什么不讨厌她呢,按理说,自己这种人,吹毛求疵,光棍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没理由不讨厌这种bad girl。鞋子合不合适,只有脚知道。这句话也许要改一改了。鞋子合不合适,只有穿过了才知道。不穿,单靠自己的心里想像,先入为主,也许都是可笑而又幼稚的想法。
在男女的交往当中,勇于尝试各种款式的朋友,也许才是通往幸福之门的密钥。正想着心思呢,大门又被人咚咚地敲得山响。他以为良田又下来了,把门打开,他没想到自己会和颜悦色,直到门打开来,看到的人是老妈,脸拉下来的时候,他才明白到自己过来时,心情是如何地轻松愉悦。“见鬼,怎么是老妈呢?”他的心里呻吟一声。心里的愉悦感,顿时如断了线的风筝般,被吹得无影无踪!
谢飞早已习惯儿子的马脸,不以为意,“东东东东东!”在说话之前,谢飞自己给自己来了一段贝多芬《命运交响曲》前奏,“知道老妈今天给你做什么好吃的了?”谢飞故作一副高深莫恻的样子。自己的好心情,因为老妈的到来,被冲的只见蛋白不见蛋黄,做儿子的心里头稀碎。可也只能忍着。假意地笑了笑,“什么好吃的?”兴趣是装出来。这样的本领他已经练了很久了,就象《安德的影子》里面的小豆子,为了在街头生存下去,必须掩藏自己的真实欲望,迎合他人的喜好一样。他也被锻炼成了一个擅长迎合自己老妈的好孩子。只不过,上了大学以后,他已经很少使用这个技能了。可是并不代表他的技能包里没有这项技能。只要他愿意,他还是可以做一个让爸妈趁心如意的乖孩子。现在,他稍稍地使用了下,只是将这项技能发挥出百分之六七十的功能,老妈就快活的不行了。
“小龙虾!”他在摆出一副垂涎三尺的样子之后,又作了一副恶狠狠地鲸吞八荒的气势。
“你吃过了?”老妈是属狗的,鼻子尖的狠,同时扫了一眼,客厅玻璃钢茶几上只剩下残羹冷炙的方便面空碗。失望的表情溢于言表,“中饭已经吃过了!”施耐德点了点头,“吃过了。”颇有些无奈。今天好不容易有个好的心情显得孝顺一些。没想到还是弄砸了。“没关系,中午吃不到,晚上还可以吃吗?”谢飞不知是为了安慰自己还是为了安慰儿子,重新抖擞起来精神。
老妈在厨房里给小龙虾洗澡。“小龙虾现在好贵哦,”老妈一面给小龙虾洗澡,一面感慨着。她原可以在家里洗好了做好了拿过来的。可是为了享受和儿子在一起的天伦之乐,她把它们带过来了。施耐德可体会到与家人在一起的乐趣,他的心里想的全是楼上。楼上的良田要是这时下来,如何如何?
以老娘神神叨叨的脾气,会怎么想呢?她会认出良田不是良印?还是把良田认作了良印?想到这里,他倒希望良田这时候下来,看一看老妈倒底是什么反应。
“你的屋子要好好的收拾一下了,”她想起良田走出家门时的谆谆教晦来,将所有的以前吃过的碗筷洗好了,整整齐齐地码到厨房的吊橱里。谢飞象看见了外星人似地,用一种陌生且具赞赏的口气,开着玩笑道,“我以前一直以为你是个残疾人呢!”
接着,他又把良田吃过遗在茶几上的面碗收拾后扔到了垃圾篓里。发现良田的豪放吃姿,让整个茶几上都撒满了方便面酱黄的汁水。将抹布拿来,一丝不苟地擦得干干净净。
“喂,亲爱的小朋友,你是我儿子吗?”谢飞的小龙虾并没有洗完,可是她已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非得问问,自己的儿子,今天是怎么了。
“你儿子,好象不是吧!”施耐德哧哧笑道。
“我也觉得不象。”谢飞象相面一样,相了儿子好几个回合,也没发现儿子今天为何有这样的表现。略显落泊地回去继续给小龙虾搓澡去了。
擦过茶几以后,他又顺便将电脑主机,多媒体音箱也擦了擦。回过头来看,焕然一新。不只是眼前,心里头仿佛也多了一百瓦的照明,亮堂堂的。
他也承认,打扫卫生这一类的原始劳动,有一定的取悦别人,以及悦纳自身,改善生存环境的效果,可是他并不打算用自己短暂的生命里的某一段时间,浪费在打扫卫生上面。是的,他将打扫卫生当作是浪费自己宝贵的生命。
油烟机开开了,呼呼地吸着风。厨房与客厅间的隔断------推拉门也给合上了。液化汽灶吐出的蓝色火焰旋转着扑向锅底,橄榄油已经倒进锅里,翻腾的热汽过后,冒起了油烟,谢飞先在锅里撒了一小勺盐。盐炒熟了,这是他们家历来的吃法。更是起到不粘锅的效果。尤其是在煎鱼煎豆腐的时候,十分管用。桂皮八角花椒次第登场,待他们变颜变色之后,蒜与辣椒联袂登场,待它们变成焦黄之时,便是龙虾们赴汤蹈火的最佳时机。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龙虾没有那么讲究,被剥去虾脑虾壳的小龙虾,依然会在热油锅里挣扎。在挣扎中变红,就象某些变红的明星在回忆他们北漂横漂时的地下室里的经历那样,在挣扎中变红,在挣扎中变得越来越有成熟,越来越有味道。
“咚咚咚!”有人敲门。有那么一刹,他以为老妈出去了,“小哥哥,开门啊!”那声音那口气,就好象在自己脑海里存储了一百年之久似地,良田。施耐德心里一阵惊呼。良印呢!她姐姐良印呢?他发现自己脑海中好象过多地存储了良田的影像,而将她的姐姐----良印的影像束之高阁。自己这样难道不是一种见异思迁的表现?这样的内心不适,让他隐隐地感觉到,自己正在试图超越道德伦理的束缚,随心所欲了!这样的结论让他害怕。他自觉自己并不是一个见异思迁的人。他也明白一山望着那一山高,只图新鲜的标准是多么的不靠谱。然而,他仿佛正朝着那样的不伦之地滑去。可是门一打开,他就改主意了。他实在无法对一个胸无城府坦诚相见的女孩子,摆出一副出厂设置好的扑克脸。那样太糟糕了!但凡为人,是做不出来的。况且,况且,他对她的姐姐还难以释怀呢!
“呼~”地一声,一样东西挂着风声,朝他砸了过来,“帮我把衣服洗一下。”他下意识地用手一挡,想说凭什么?被那“啪!”的一声如中败革的声音给噎了回去。“我大姨妈来了,不能沾生水。”那货给出了一个无可厚非的理由。只是那理由丝乎跟他毛关系都没有。他想说,那跟我有关系吗?突然发现那飞过来的东西,被他那么一挡,并没有停止它的攻击,反而象导弹装备当中的子母弹那样,母弹被拦过后,立马分裂的成若干个子弹,有的跌落,有的则只是稍稍改变了个方向,去势并未稍减,朝他的大腿、肚子、脖子,包括脸砸将过来。随着楼道里腾腾的下楼声,传来一声,“我上课去了!”只看见她的人影在自己的面前一闪,一样东西不偏不倚,刚刚好砸在了他的脸上。痛倒是不痛。只是有点委屈,鼻子都气歪了。郁闷。
苍天啊!凭什么啊?他有一种哭的冲动。
她倒自然,一点也不做作。就好似他施耐德给她当牛做马已经一辈子,老夫老妻,给人的感觉。
将挡住视线的罩子取下来,手里的感觉是怪怪的。黏腻的。象捏着蛇或者鼻涕虫一类的软体动物时,内心里所遭遇的冲击。那是一次心理重建的过程,适应了才不会害怕。
有点弹又有点儿软触感。用某些小说里,对于某件女性建筑,习惯性的描述来说,软弹软弹地。这让他心头一震,因为自己刹那间的猥琐,而难以为情。
在婚恋市场上,他是一个滞销产品,在经营爱情的养殖场里,他亦是一个道地的菜鸟。一切相干的体验,都会在他的体内掀起海啸般的波澜。公众场合,他都尽量回避涉性的话题,免得心跳加速。那已经不再是个可以引以为傲的资本,而是一个可以让人羞耻一辈子的污点。是的,他还是一个处男。老处男。多么让人难堪的话题啊!
那是一副胸罩。硅胶材质,与工人们用来粘玻璃大理石洗脸盆用的玻璃胶,有着相同的化学成份。它们也被某些手残的医生拿来,充入那些爱美的女性身体里作为假体,安慰她们爱美的心灵。
除了包裹它们的布料似曾相识外,看到它们的那一刹,他真地被它们的丑样子给吓到了。这玩意穿在身上,太不和谐了。这是对女性的不尊重也是对男人的污辱。
而且不是普通的吓到,是真地恐惧。吓得他手一哆嗦扔出去老远。跟相貌狰狞的壁虎猛地跳到自己手中,条件反射一样随手一甩。稍作回想,又赶紧把它捡回来。象一个标准的娘娘腔,用拇食二指夹着二扁的带子,确定带子并没有硅胶带来的那种软弹的触感,这才惊魂稍定。呲牙咧嘴地借势扔进袋子里。包括短裤,小内内,T恤衫。那些刚刚还敷衍着穿在身上,跟过去无家可归的小叫化子披在身上,大通小眼的麻袋,一一纳入囊中,这才神情稍定。镇定!他提醒自己道。发现自己还是有点儿战战兢兢。脸必需要象熨斗刚烫过的一样,才能瞒过老奸巨猾的谢飞。他觉得。这是八年抗战总结出来的实战经验。千万不要心慌失措。要不,肯定要被老妈嘲笑死了。把这些战袍放到哪里才不至于被老妈发现呢?他琢磨着。很显然,老妈在处理完小龙虾的前生今世以后,一定会对他的猪笼来神的。抹,扫,拖。很难想像,良田的二饼,小内内们不会被目光如炬的谢飞发现。那样的事绝无可能发生。一粒灰尘,一根头发都不会错过的老妈,会错过那么一大堆的衣物。也许过上几年,她老花了,------。否则,一点可能性也没有。扔外面去,也许是个选择。“你敢?”临出门时,突然有个声音仿佛在喊。他停住了。返身回来。
一会儿回来,肯定要问衣服在哪里呢,我说在外面呢!她会怎么想?不想帮她洗衣服,也用不着象对待垃圾一样扔到外面,是不是。到那时,解释是解释不通的。还是想想放在家里,才不会被老妈发现吧?主机箱。蓦地灵光乍现。
主机他是经常拆的。黑屏的时候,他就要把内存条拆下来,用橡皮将金手指擦上一番。这已经成了他解决电脑黑屏的基本手段。
塑料袋子上沾了些水,为了防止它们放进去后打湿了主板,引起短路,他又在黑袋子外面又套了只袋子。
“小摊炮子的,你做鬼做獐的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