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云南边民杀死擅闯缅中边境的翻译官马嘉理而引发的滇案,英帝国主义籍此迫使光绪清政府于1876年签署了丧权辱国的《中英烟台条约》。根据该条约规定。增设宜昌、温州、芜湖、北海四地为通商口岸。准许英船在安庆,湖口等地起卸货物。
自迄八百里皖江两岸便再无宁日。时有发生民女被英国“绅士”强奸**事件。而被强民女,投江投河者有之,悬梁自尽的有之,被父兄族人乱棍打死的更有之。也有那忍辱偷生的,自是被乡人当作扫把星红颜祸水不洁之物,受尽白眼与欺凌。
为英国杂种侮辱本就生不如死,乡人族人不但不言辞宽慰精神上疏导,还伤口上撒盐,置之若蔽履,比之外敌恶之更甚,真的让那些苦命人苦不堪言。
更有那苦命之人怀下了英人孽种。诞下中西合壁的熊孩子,因其相貌窘异于中人,被唤做“红毛野人”。无论善恶丑美,皆为乡人所不耻,见容于世人。凡所见者,皆避之唯恐不及。视之,以为妖孽。
而横山河作为长江千万条支流当中最不起眼的一条。也常为英人所趁,乘船出入。沿岸遭殃的妇女也难以计数。
算起来,其中要数横山镇名门旺族胡府小姐被辱一事最为著名。
那还得追溯到十七年前,也就是庚子赔款的1911年那年六月。四名盎格鲁-撒克逊人的后裔鬼使神差地,由芜湖天主教堂旁的码头出发,溯江而上,从长江与横山河交汇处的焦湾拐入清可见底的横山河,夹杂在点点白帆的渔船中间,沉缅于一路上的美景溯流而上。就到了横山桥头,把船系泊于桥头码头。
拾级而上,爬到十多级青石磊成的台阶顶上,一股喧嚣的市井味扑面而来。四人始才发现码头上边别有洞天。
横山镇,又名还桥。建埠于东晋开国皇帝司马睿(三国司马懿曾孙)南迁。军屯于此。北人思归,希望有朝一日,重回中原故里,故此将此处唤作“还桥”。
明帝元璋,洪武年间,建都南京,隶属京畿,属首都的一个部分。好比今天的北京通县。
满清入主中原,乃为江南道,后为安徽省。
横山是圩区。原始居民大都来自古意上的徽州,即今意上的屯溪、歙县、黔县、祁门、绩溪、黄山,以及江西上饶婺源等地。居民所言,皆为源出吴语的徽州方言。
既出徽州,又言徽语。其称谓自是带有执掌明清商业三百年之牛耳的徽州生意人的特色。
横山女人称丈夫皆为“老板”,说起自家丈夫来,都是我家老板怎么怎么的;而丈夫对妻子则以“伙计”相称。老了,便唤作老伙计。说起妻子,自也是说,我家伙计如何如何。老妻仙逝,便称作老伙计回孩子他外婆了。丈夫死了,也便说成,我家老板回老家了。
横山西街所住居民则大多是司马睿南迁时留下的回民。西街也是整个皖南最大的回民聚集区。
横山是一座异常繁华的街市。
原来此地自古便有“买不到的东西来横山买,卖不掉的东西来横山卖”之称。水路陆路交通都非常发达。为周围四乡八镇之中心。
每天早上这里都是人山人海。
卖柴的山里人通常都是最早来到的一群。有胆小的心急的,担心自家柴禾买不出去的,甚至于夜里十一、二点就到了。有的用板车拖来。板车又分纯人拖以及马拖、驴拖、骡子拖多种。大多数则都是靠一副肩膀挑。两三百斤的柴禾,在那些人肩上晃晃悠悠地感觉就是毛毛雨。就那样走上三四十里地,四五十里地过来。其中还包括至少一半坑洼不平的山路,让现在的人想都不敢想的。
还桥镇往南一目之遥的地方,就是天下著名的江南丘陵。最近的河沿山花山离这里更不过四五里路。
毛栗子柴,破板子柴,松毛柴,黄荆条柴,有长有短,有绒有硬,不一而足,就看需求。除非大雨天大雪天,卖柴的人都会将桥西头靠南的那条圩埂,挤得满满当当,一直到西边小山头。每天如斯。
正街之上,更是人流如织摩肩接踵。上街那不是上街,更不能叫逛街。那是去玩命。是民工挤春运。
无论男女,没把子力气,寸步难行。尤其是早6点到10点那光景,找个插脚的地方都难。
进去了就身不由已。有时,感觉就是毫不费顶滴的力气。一进了那人流,就会被不知为何的力量卷着往前走。终于停了下来,赶紧买点东西,然后再被那不知哪来的力气控制着带着走。
当然,这样投巧而带点魔性的机会只能是凑巧,绝大多数时候都得玩着命地挤。脸挤瓢了,鼻子挤歪扭得象麻花样的,那都不算丑。因为大家彼此彼此。谁也不用嘲笑谁。担心被人袭胸袭臀,那就呆家里好了。
说实话,那时的人真的没现在人这么流氓。
因为流氓只和物质丰寡相关,与机会多少接触程度并无直接关系。
也就是一条千把米长的街道。没有两个小时走不下来。不出汗更是门都没有。即便是在大冬天里,也得湿上一身。
横山是露水街。过了十二点,拥挤不动的街道上,立马便得门可罗雀,稀稀拉拉。分明还有点儿荒凉。卖菜的买菜,打把式卖艺全都象潮水一样撤了。只剩下那些有正经门面的药店米行裁缝铺子依然在营业。
那是一条东西向的街道。两旁建筑大都始建于徽商鼎盛的明清两代。青瓦黛墙斗拱飞檐马头墙。繁复的穿枋纯木结构,榫与榫,销与孔的铆合,纹丝合缝。已然到了天衣无缝浑然天成的地步。门头穿枋匾额窗棂上的木雕石雕竹雕的工艺水平,集艺术史上重要流派徽派雕刻技法之大成。雕工精细,线条流畅,纹理繁复,无论是花卉,亦或人物无不刻画的栩栩如生。
街道全都为赫红色麻石铺就,既防滑又耐磨。历数百年之风雨,依然棱角分明。
仿佛诗人戴望舒笔下的《雨巷》。那撑着油纸伞结着丁香一样愁怨的姑娘,款款走在江南四月的霏霏烟雨中。又仿佛王家卫的电影。穿着暗花旗袍的张曼玉袅袅走在大面积的暗色调中,忧伤瀑布般倾泻而下。
街东头的那条马路,这头系着四大米市之一的芜湖,另一头则系着“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的黄山,佛教圣地九华山。这条路是前往皖南的必由之路。
四个英国人过来时,正值人流高峰期。四个洋鬼子哪里见过如此好玩的人浪。随着那街上的人流一路往东,左顾右盼,目不暇接,正玩得乐不思蜀的时候,胡家小姐这时从胡府出来了。胡小姐冰清玉洁的姣好面容,一下子让那几个英国人看傻了眼。
那四个所谓的文明帝国出来的英国“绅士”,于是乎在光天化日之下,在众目睽睽当中,将胡小姐**了。
胡老爷一气之下一命呜呼。胡太太,也就是胡小姐的亲妈,也气得身染重病,卧床不起。不久也随夫去了。
不仅如此,胡小姐还怀上了怪胎孽种。没有了父母依靠,胡小姐更是被兄嫂乱棍打将出家门。
好在胡府旁边有一对世代打鱼的老夫妻,看胡小姐实在可怜,于是将其收养在家。不久孽种出世。然而心高气傲的胡家小姐哪经得起这等折磨,加之生产愈加虚弱。在孩子不到满月的时候,便也随一命呜呼胡老爷胡太去了。留下个嗷嗷待哺的孽种女孩。
女孩自生下来,就受惯了人世间的侮言秽言,白眼冷眼眨巴眼。及今已年方十六。生得是亭亭玉立,貌美如仙。1米78的身高,在那个整个华夏民族都食不裹腹,营养不良,病体殃殃的年代里,那样的身高,就算是放诸男子汉们当中,亦属鹤立鸡群。浓浓的眉毛,金线一样闪闪发亮的直发,笔直而又挺拔的鹰钩鼻子,如同海水一般,碧波潋滟湛蓝湛蓝的一双大眼睛,贝齿如雪,说起话来,声似银铃。
施耐德从江里爬上来,看到眼里的,就是这样的一副天使玉容。哪里有丁点渔家女的半点土相。
因为受伤躺在船上,加之日本人前来寻晦气,施耐德一直未曾从正面,正经八百看到渔家女的全貌。加之前车有鉴,避免重蹈其母——胡家小姐之覆辙,出船捕鱼之前,就有意将自己用锅灰黄泥土磨蹭脸上,打扮成一副邋遢鬼样,泯然众人。所以,直至从江里爬出来,被江水冲过洗过现出原形,施耐德始才发现与自己相处半天的女孩子,原来是个如此一位美丽到让人心惊胆颤的尤物。
只是那一刻他实在没有心情去欣赏佳人的美丽,只能陪着她一起以头呛地,号啕大哭。在她的支援下,泳技不佳的他,尽管喝了不少水,还是逃过了一劫。然而那两位老者,搭救过他的两位老年人,尽管水性超人,然而终因年老体衰,最终还是被追赶上来的敌人,刺死于刺刀之下。
两人正哭得伤心。指天拄地地发誓一定要两个老人报仇。就在这时,一阵吱吱吱吱的声音传来。抬头一看,眼前赫然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的,就是那只在船上危急时刻,救自己一命的小猴子。此时此刻,就看它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带着一股懵懂略带无辜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着他们,似乎迷惑于他们这异乎寻常的动作,仿佛在问,你俩这是在干什么?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施耐德发自内心地反复对那女孩子说对不起。道歉的话。从江边沿着横山河一直说到十里外横山桥头。那女孩子始终咬着牙,泪流满面,一声不吭。瞅也不瞅他一眼。从码头上上来,临至入街的时候,她才猛地折过身来,冲着他撕心裂肺地一声大喊,“混蛋!天下最混的混蛋。正因为你,我现在什么亲人也没有了!”已然用尽了浑身的力气,烂泥一样,瘫软在地,浑身发抖,牙齿斗得阔阔地,惨无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