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奴婢发现你现在就象变了一个人。”胭脂笑着边帮我解开头发边说道。我一惊,赶紧问:“有什么不同啊?”
“以前格格很少笑,总喜欢一个人在房里弹琴,作画,连镜子都少照哎。”
“那现在呢?”
“现在的格格开心的好多,奴婢看着都乐呢。”
我笑了,没想到镜中的我居然笑的样子也很好看。
“王爷请格格用膳。”楼下有个小丫头在喊。
胭脂和我一起来到前厅,饭菜已摆好,满满一桌子,极其丰盛。正中间坐着的是王爷,王爷旁边,是一个雍容华贵的贵夫人打扮的女人,想必她就是福晋吧。她旁边还坐着一个极其美丽的女孩儿,身着白衣,看年龄似乎和我不相上下。我没猜错的话,这个福晋应该就是“我”的敌人了。但我不动声色,我上前行礼口称孩儿向阿玛和额娘请安。王爷拉我在身边坐下,满眼的疼爱溢于言表。只是那福晋看都没看我一眼,只是鼻子哼了一声。
“雪莲,紫菱,你姊妹二人也别生疏了。”王爷看着我和那女子。我不知道是姐姐还是妹妹,我只得起身向她福了个万福,她也站起来回了礼,只是看不出表情。
原来是个冰山美人啊,我暗想。
吃饭时,大家都没说话,却也相安无事。
我是满肚子的疑问,那么丰盛的一顿晚餐,我竟没吃出味道来。
回住处后,我本来有很多疑问要问胭脂的,谁知头一粘枕头就沉沉睡去。
恍惚中我好象来到了一个荒芜人烟的小岛上,小岛四面环水,周围波涛汹涌,我很害怕想找个出路,走了很久却怎么都走不出去,一下子双脚陷进了沼泽地里,我想张口喊人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来。正着急时,一头花斑猛虎却又张开血盆大口朝我扑来,我急得“啊”的一声,睁开眼睛,原来是一场梦,却惊出了一场虚汗。回想梦境,我真是胆战心惊。
“格格,醒了?”胭脂笑吟吟的端了水进来让我漱口,她顺手拉开窗帘,阳光顿时使整个房间亮堂起来。
被人服侍的感觉真爽。我伸了下懒腰,长长地打了个哈欠,“胭脂,今天我们去哪里玩?”
“啊?”胭脂很愕然,呆了一下。
“哦,很闷,想去散散心。”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笑着补充道。
“那感情好啊!”小丫头欢天喜地的答应着,“格格以前可不愿出去了,总喜欢把自己闷在屋里,可把人给急坏了。”
“你知道,我把以前全给忘了。”我很苦恼地摇摇头。
“奴婢还是喜欢现在的格格,忘了倒也好。”胭脂一边帮我梳头一边说。
“我还是很想知道啊,快告诉我现在这个福晋是谁?我自己的亲妈又在那里?我到底在这个家里什么位置?”胭脂被我问住了,她犹豫了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我。
“快告诉我啊!”我催促道。
“奴婢到府上时,才八岁。格格好象也是八岁吧。只是听他们私底下讲……”从镜中我看到胭脂偷偷的看了我一眼,没有再说下去。
“你这丫头,说话怎么这么藏着掖着啊?急不急人?”我顺手打了她一下,假装生气。
“管家福安知道得很多,当时是他把格格接进府的。而且他什么事都向着格格,格格去问他吧?”胭脂赶紧道。
“我就要你讲,要全部讲出来。”
我索性真耍起了格格的脾气。
拗我不过,胭脂把所有知道的都倒了出来。
“奴婢也是听府里人讲的。王爷和现在的皇上是结拜兄弟,在皇上还是太子时候,曾御驾亲征。而当时的王爷只是个御前侍卫,在最后一次和蒙古大军打仗时,太子军损失惨重,连太子都险些成为俘虏。要知道,成为俘虏的太子将为整个清朝皇室蒙羞,更没有资格成为皇上。多亏王爷,那时的王爷浑身都被箭刺的象马蜂窝,自己却趴在太子身上拼命的护着他,那匹战马竟象通人性一样的驮着两个人一路狂奔,竟然甩开了蒙古大军。就这样,王爷成为了太子的生死至交,这是后话。而格格的生母也就是这个时候认识的。”胭脂一口气说这么多,她看着我似乎又犹豫了。
“快讲,快讲。”我催促道。
“战马驮着王爷和太子奔了数里地,甩开了敌人,到得一猎户门口,战马倒地而毙,王爷和太子也摔下来,王爷由于伤势过重,昏迷不醒。太子含泪说如果自己将来登了基,一定封战马为义马,封福泰为义兄。”
“该打该打,奴婢怎么把王爷的名讳给说出来了。”胭脂有点恐慌。
“不要紧,接着说。”我还沉浸在故事中。
“当时那家猎户就出来帮太子把王爷抱进去,太子谎称两人是兄弟关系路遇马贼遭此重创。那家有个姑娘,年轻貌美,温柔贤惠,名叫孔念娇。每日里帮父亲一起照料太子和王爷,那时却也是王爷年轻力壮吧,虽受重伤却无生命之忧,身体恢复很快。也许是日久生情,王爷和太子同时爱上了念娇姑娘,而那时太子感念王爷的救命大恩,所以一心成全他。”胭脂顿了一下。
“后来呢?”我急切的想知道下文。
“后来念娇姑娘珠胎暗结,孩子当然是王爷的。王爷也和太子也要回朝复命了,王爷说一回去就派人来接。谁知回府后,正赶上宫廷内乱,太子的三皇叔意欲谋权篡位,而这时老皇上已病入膏肓。王爷帮太子连同大臣一起平定内乱,以至太子顺利登基,也就是当今的圣上。圣上随即进行册封,格格还记得京城的义马冢吗?。”
我摇摇头,静听下文。
“数月的时间过去了,王爷终于有空考虑接念娇姑娘了,而此时王爷早已有了原配夫人,也就是现在的福晋。福晋已先后生了两个阿哥,并且也身怀六甲。王爷派管家福安去接回来的念娇姑娘,王爷随即举行婚礼并册封念娇姑娘为侧福晋。见过的侧福晋的人都惊为天人,她美貌无双。人又特别的好,在下人眼里都称她为菩萨福晋呢,只是,好景不长。”
胭脂讲到这里不由得叹了口气。
我也屏住了呼吸,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王爷把万千宠爱都集中在侧福晋身上,自然就冷落了大福晋。
大福晋心怀怨恨,伺机不是对侧福晋冷嘲热讽,就是暗中挤兑她。侧福晋把所有的苦都咽在肚里,却在人前强颜欢笑。说来也巧,两位福晋同时分娩。据说是格格您是不足月,大概提前了两个月吧。侧福晋难产,可急坏了王爷,他在西厢房侧福晋门外踱来踱去,而东厢房大福晋顺利产下三格格,当报知王爷时,王爷只是淡淡的答应了声知道了,这更加重了大福晋的怀恨之心。”
我静静地听着,完全能想象的出当时侧福晋的处境。
“格格您出生时,却天降异象。大家到现在还悄悄的议论。当时是夜晚,一轮明月挂在空中,天空中伴随着阵阵美妙的音乐,很神奇。所以王爷对您和侧福晋更是格外宠爱,以为您是大富贵之人。这也许却更加重了大福晋的嫉妒之心吧。悲剧就这样开始了。”胭脂顿了一下,眼里涌出泪水。
“格格,奴婢实在说不下去了,奴婢带你去找管家吧,他什么都知道。”不由分说,胭脂拉着我就下得楼来。
此时的我哪还有心思想着玩的事,心里惦念着四格格的生身母亲。
穿过假山小径,越过一个小池塘,路上没少遇到丫头老妈子,她们口称“格格吉祥”躬身行礼。
我大大咧咧的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我看到她们错愕的样子,一下子回过味了,哦,我这样哪还有格格的样子,别把她们给吓到了。我越是这样想,索性连路都不会走了。
越这样,我越紧张,甚至还差点摔了一交。胭脂眼疾手快,她赶紧过来扶住了我。
“什么烂鞋子啊,害得人走路都走不好!”我一脚把一只鞋子踢得老远,索性坐在地上揉起了又红又肿的小脚。胭脂忙不迭地去花丛中寻那只当了出去筒的鞋子。幸亏不是生在那个年代,天天这样不累死也得痛死啊。
“哪还有格格的样子!成何体统!”
这一声喝,吓了我一跳。
抬头一看,真******是冤家路窄,原来是福晋。她身着浅黄色的披风,杏眼圆睁,在我看来她却显得面目狰狞。
她身后跟了丫头老妈子一大群。
“哼,关你什么事。”我慢吞吞的继续揉脚,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你…”
她似乎没料到我的态度,竟一时气结。
“我怎么啦?别在我面前大呼小叫。”
这个混蛋女人,她还以为我是那个好欺负的紫菱格格呢,哼!今儿个可是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了,我要为紫菱格格母女伸张正义。
“反了!反了!快拿家法来!给我狠很地打!”福晋终于被我激怒了,象一头暴躁的母狮。
“你们哪个敢?”我站起身来,双手叉腰。
我的气势镇住了她们。
“福晋,今天王爷在家,闹出去不好交代。”一个长得有点象电视上的容麽麽模样的人把嘴巴凑近福晋的耳朵小声说道。
声音尽管小,但还是被我听到了。
“格格,咱们还是走吧。”胭脂拉着我,那时的我高昂着头,傲然走过去。
“格格,您今天可真出了一口气!以前就只顾以泪洗面了,现在倒好!”胭脂禁不住心中欢喜起来。
“你不知道,有些人他就是软的欺硬的怕!”我恨声道。
“对,对,早就应该这样!”胭脂拍手笑道。
又拐了两个弯,才到管家福安的住处。管家正忙着支使两个小厮在搬运东西,看到我的到来竟是又惊又喜。
“老太婆,快看谁来啦?”他忙不迭的朝屋内喊道,并赶紧让我屋里去坐。
“谁啊?”屋内应声出来一位颇有几分姿色的中年妇女,面目甚是和蔼。
我微笑着站在她面前。
“四格格?”她似乎难以置信的揉了下自己的眼睛。
“格格,这位是张妈,您可是喝她的奶水长大的啊!”胭脂在一旁插嘴道。
“格格快请进!”反应过来的张妈赶紧把我们让进里屋,她朝门外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把门轻轻的关上。
“奴才给格格请安!”福安和张妈双双跪在地上。
“这里没外人,哪有这么多的规矩,两位老人家快快请起!”我把他们搀起来。
张妈搬来一条板凳,并用袖子拭了一下,然后才请我坐下。在那一刻,我心里居然有了潮湿的感觉。
“格格自从昨天受到惊吓后,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胭脂道。
“作孽啊!”张妈一边说一边拭泪。
“我把听来的,所知道的都讲给格格听了。只是……”胭脂停下来看了看我。
“我知道您两位都是知情人,我很想知道我的生母她到底怎样了?是生还是死?人又在哪里?”
说到这里,我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我本来是登山的,却突然失踪了,她老人家该多伤心啊!我又莫名其妙的到了几百年前的这个地方当起了什么紫菱格格,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去,我还能回去吗?想到这里我禁不住失声大哭。
“别别别,奴才说,全说。”
管家和张妈忙着安慰我。
我安静下来,怔怔的望着他们。
管家燃起一袋烟,烟雾中的他是满眼的忧伤与愤懑。
“格格们满月的第二天,王爷就奉旨去边境抵御匈奴大军。临行前,王爷是一百二十个不放心,侧福晋体弱,他也怕大福晋对侧福晋母女下毒手。大福晋是皇后的亲妹妹,平时王爷都对她礼让三分。王爷特意把侧福晋和大福晋喊到一起对她们说,要团结,大家都是一家人,还意味深长的对大福晋说我把她们母女都交给你了,你的大恩大德我都记下了。大福晋是何等的聪明,她怎能听不出王爷锦里藏针的话。当时大福晋就爽快地答应了,并且拉着侧福晋的手妹妹长妹妹短的喊,那个热乎劲儿简直就象亲姐妹。王爷这才心宽了些。”
管家说到这里停了下来,顺手磕了磕烟袋。
“奴婢接着说。”张妈看着我接着往下讲。
“王爷刚走那头几天,府内倒也相安无事。也许是大福晋想到王爷的嘱托吧,虽然恨侧福晋恨得牙痒,却也不敢怎么样。但是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大福晋却变本加厉起来,先是给侧福晋脸色看,然后就是非打即骂,再后来干脆就是残羹剩饭。侧福晋的日子越来越难过,她终日以泪洗面,下人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听说那个给大福晋逼得跳井的丫头就是因为给侧福晋偷偷的送了一回饭吗?”胭脂问道。
“可不是吗,就这样香儿丫头送了命,侧福晋还招来一顿毒打。”管家道。
“那她后来怎样了?她的孩子呢?”我急问道。
“格格啊,那个孩子就是你啊!”
张妈一边拭泪一边说。
“一顿毒打,侧福晋已经是奄奄一息。大福晋暗暗命人把侧福晋用草席绑了石头扔到城外河里去,当时麻六做的这件事,可回来后麻六就上吊自杀了。大福晋真毒啊。”
我已泪流满面。
“那天晚上,奴才趁着夜色悄悄的潜入河底却并未发现侧福晋的尸体,但愿侧福晋福大命大,人还活着。”管家说道这里长长的叹了口气。
“听说对付完侧福晋,大福晋就要把魔手伸向刚满月的四格格,当时多亏张妈,她用竹篮悄悄的把四格格偷了出去,寄放在乡下亲戚家。”胭脂含泪说道。
“格格也真是命大,楞是没哭一声。格格一哭,暴露了目标大家就全完了。当时奴才也是豁出去了。”张妈说道。
我完全想象的出当时情景是多么的惊险。
我为香儿、管家和张妈的忠心救主而感动。
我心中升起满满的敬意。
我甚至有了想向他们鞠躬的冲动。
“当时就想,一切先等王爷回来再说。大福晋为了掩盖事实,特意买通下人们,不准胡说八道,谁乱嚼舌头,就把他的舌头给剁下来喂狗,让他一辈子都说不出话。”
听了张妈的话,胭脂不由得啊出了声。
我的背上不禁起了鸡皮疙瘩。
“奴才们一心想等王爷回来再说,可是却又担心格格,在府内实在呆不下去,就告假回了乡下。当时奴才的儿子也才五个月大,正好奴才也就给格格当了个现成的奶妈。”张妈说道。
我对她的感激真是溢于言表。
我已分不清我是谁了,我觉得我就是紫菱格格,紫菱就是我。
“半年后,王爷回来了,大福晋难圆其说,漏洞百出。奴才回到府上悄悄告知王爷真相,王爷悲痛万分,盛怒之下要拿刀砍了大福晋,闹得不可开交。最后皇后出面求情,王爷才就此作罢。王爷不吃不喝,把自己整天关在房里,这件事连万岁爷都惊动了。他降罪于大福晋,因她有失妇德,而重责她。”
管家说道。
“格格您被接回来后,万岁爷恐大福晋再加害于您,当即下圣旨封为义女。这样,大福晋收敛了很多,对王爷也忌惮了几分。”张妈道。
我的直觉告诉我,即便是成为了皇上的义女,紫菱格格的日子也并不是太好过,只能说是没有了性命之忧。
“四格格成为当今圣上的义女,皇上隔三差五的就要四格格进宫,虽是义女,却极其宠爱。那皇后虽是福晋的同胞姐姐,性情却是大不相同。皇后只生了一位阿哥,也就是现在的太子。皇后也视格格如亲生,并一再告诫福晋,要善待四格格。可是福晋只能说是收敛了一些,四格格却仍然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管家说到这里,停下来。
“下面的奴婢都知道的,奴婢接着说吧。”胭脂插口道。
“福晋百般刁难,格格又是个小性的人,无可奈何只得终日以泪洗面。格格不止一次的问王爷自己的额娘在哪里,王爷每逢这时都痛苦万分,却又不敢告诉格格真相。”
听完她们的叙述,天已近晌午了。
我为四格格母女的悲惨命运而惋惜。我的直觉告诉我,侧福晋应该还活着,只是不知道在世界的哪个角落,我来了,那么就应该开始紫菱格格的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