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凉柒看着花凉珍咧嘴坚强的笑着,不知怎的,她的心里有些隐隐的疼。
自小她很少关注府邸庶出,几乎没有什么交流,当下她才发现身为庶出,在这府邸活的是有多么委屈。
花凉柒不由叹了口气,将目光转向四夫人,言道,“四夫人何必那么软性子,今日本就是大姐欺人太甚,你怎也是四夫人,没必要给大小姐下跪的。”
四夫人面容黯淡了下来,回道,“说的好听点是夫人,说的不好听一点,我在府邸混的还不如大夫人身边得宠的下人。”
花凉柒顿时蹙眉,“此话怎讲?”
四夫人解释道,“二小姐从小养尊处优,自是不能体会我们这些卑微妾室的日子,二夫人出自名门,三夫人育有一子,府邸最卑贱的人便是我了,从小凉珍连一件新衣都没有,甚至到了冬日,各房所出都穿着暖和的棉衣,可凉珍却只能穿着单衣。”
花凉柒细细回想,从小长大,她的确很少看到花凉珍在众人面前露面,每次看到花凉珍,也都是打扮朴素。
当下,花凉柒不由瞧了瞧花凉珍的裙角,那双绣花鞋已经被洗得发白,裙角被发旧的磨出了毛边,一看就是穿了很久很久。
这让花凉柒的心里更是难受,想想自己,如果不得父亲宠爱,想必她在府邸过的日子还不如花凉珍吧。
花凉柒不由开始疼惜起花凉珍这个妹妹,她看的出花凉珍骨子里的天真善良,是个懂事的孩子。
随后花凉柒又问道,“那四夫人就没想过要争吗?没想过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吗?”
四夫人却是无奈一笑,“我拿什么争?我不过是当年丞相买来的丫鬟,怎能和其他夫人相比?就像今天这件事,我若是叛逆嫡大小姐一点,大夫人都不会放过我的,日后她会有很多方法让我付出代价。”
花凉柒顿时打抱不平道,“可也不能总让大姐这么嚣张下去吧?”
四夫人却淡然的回了句,“想反抗的方法有很多种,不只是有争斗那一种。忍她、让她、避她、由她、耐她、不要理她,再过几年,你且看她!”
花凉柒顿时无声,她忽然从四夫人的淡然之中大彻大悟,原来四夫人平日里的不争不斗并非是懦弱,而是四夫人不想争不想斗,四夫人早已看透了一切,已经把世俗的一切看淡了。
花凉柒不由心头一紧,问道,“四夫人是相信恶有恶报了?”
四夫人依然淡笑回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一说,我不敢确定。但我确定的是,物极必反,一个人太想事事都要一争高下,或者太过不折手段,必然会自食其果。在这府邸,尊贵有权势的人日子过得的确衣食无忧,但是却不一定快乐。”
“那四夫人就没有什么想要的吗?”
“当然有,凉珍就是我的一切,有她在的地方不管贫穷富贵,我都过得开心。我也不求凉珍日后大富大贵,只要能寻个爱他的男子,过着平凡幸福的生活便是。可我也清楚,我想要的虽然很简单,但在这人冷无情的花府,却很难。”
花凉柒听着四夫人说出这样的话,心里酸酸的,看着年纪不大的四夫人,鬓角居然有了几丝不惹眼的白发,她便知道四夫人平时定是操碎了心。
花凉柒顿时生起一种冲动,她忽然想保护她们,不假思索的就开了口,“四夫人可信凉柒?或者是说,四夫人可觉得凉柒是好人?”
这倒是让四夫人微微一怔,随后她忙是和善笑道,“我说一句实话,二小姐是我认为花家所出之中最善良的人,二小姐以为我欺你也好,我奉承你也罢,都无所谓。”
“你为什么认为我是善良的?”
“花家所有小姐少爷之中,每个人的眼里只有利益,她们所求的利益不同,甚至为了那一点利益去谄媚、去接近她们不喜欢的人,那就叫虚伪。她们也被花家的生活扭曲了成长,在她们眼里,谁有权便与谁接近,由此造成了欺软怕硬的性子。她们学会了撒谎,学会了虚伪,甚至有些人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还觉得理所应当。”
四夫人说完这些话,停顿数秒,瞧着花凉柒又道,“可是二小姐你不同,你为人正直,善恶分明,甚至可以去和那些为非作歹的勇敢做反抗,你得丞相宠爱却毫无焦躁脾性,虽是嫡出但却从未没有害过哪个庶出,所以你是善良的。从今日凉珍受了委屈,你能直面驳斥你的亲姐姐,就足以证明你善恶分明。”
花凉柒被四夫人没有一点骄傲,反倒有些自愧不如,深深舒了口气,缓缓起身,认真道,“四夫人若是信得过凉柒,日后若是有难,大可来找凉柒,我若是能帮上忙,必然义不容辞。”
语毕,花凉柒朝着四夫人缓缓施礼,“凉柒就不打扰四夫人歇息了,告退。”
四夫人有些惊异的瞧着花凉柒离开的方向,迟迟都没有收回目光。
直到花凉珍开口说道,“母亲,二姐和其他姐姐们不一样。”
四夫人赶忙冲着花凉珍笑道,“是啊,果真是不一样。”
语毕,四夫人的面容黯淡了下来,略有所思。
此刻,花凉溪却在卧房里大发雷霆,“我不吃!我不吃!都把这些饭菜端下去,你们没听见吗?”
下人为难上前,说道,“小姐,这可是大夫人特地给小姐准备的晚膳,都是补身子的。”
“我不管!我说了我不吃!”
这时,远处传来一道声音,“做了错事还这么大吵大闹吗?”
闻声望去,大夫人正迈着缓缓的步伐走了进来。
花凉溪看到母亲前来,脾气一下子就散了一般,赶忙起身唤了声,“母亲,女儿何错之有?”
大夫人走进来坐下,怒道,“你居然不知道你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责罚花凉珍?”
这倒是让花凉溪莫名其妙起来,她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反而理直气壮道,“本来就是她花凉珍有错在先,女儿何错之有?”
“真是蠢笨!”,大夫人顿时气愤填膺道,“你这么做哪里还有点做嫡出的样子,平日里母亲教给你的东西都当耳旁风了是不是?”
花凉溪越发委屈起来,“我现在哪里还是嫡出!我的手废了!还在皇后面前出丑,眼下满京城都知道我的丑闻!现在难道还要我装一个慈眉善目的嫡姐吗?我装不出来了!”
大夫人顿时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气愤,皱眉怒道,“你连这点委屈都受不住,就更别说会出人头地了!今日你这么一闹,传到丞相和老夫人的耳朵里成了什么?咱们本就被丞相和老夫人怀疑对花凉柒情义是假,眼下你还那般对待花凉珍,你让丞相和老夫人如何想你?”
“我的手都废了!我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
“你给我闭嘴!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和怨妇有什么区别?手废了又如何?你的容貌还在,你的一切都还在,你还是花家的嫡大小姐!如果连你自己都放弃了你自己,母亲也根本就帮不了你!”
花凉溪见母亲动怒,终究是软了脾气,不服气的嘟了嘟嘴,委屈道,“女儿现在看见花凉柒就恨得牙痒痒,本来所有事都是咱们部署安排好的,为什么结果却偏偏都是她得了好处咱们吃了亏,女儿气不过!”
大夫人紧了紧唇畔,心底也是生恨,“你以为母亲心里就好受吗?母亲的确是小看了那个花凉柒,原本以为她那个傻丫头根本不足以让我多费心思,没想到却忽然之间变得如此有心计。”
“母亲所言极是,自打父亲随同皇帝南下归府之后,那花凉柒简直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女儿现在觉得从小在她面前装作一副好姐姐的样子,那么辛苦都白费了,到头来还是让她出尽风头。”
“话不能这么说,至少现在府邸大多数人还以为咱们是好母亲、好姐姐,所以这戏还得演下去,从现在是不仅要对花凉柒好,而且还要比以前更好!”
花凉溪听了这话顿时就满面的难看之色,“啊?还要演啊?母亲,那花凉柒马上就要做太子妃了,而且已经看出来咱们对她不是真心的,为什么还要演啊?”
大夫人郑重其事道,“咱们现在不是演给花凉柒看的,而是演给众人看的,老夫人和丞相已经怀疑咱们了,咱们就得让老夫人和丞相认为咱们已经痛改前非,知道自己错了。而且就因为花凉柒马上要成为太子妃,咱们就更应该这么做,事到如今她嫁给太子已经不能更改,但并不代表她会一辈子都是太子妃。”
花凉溪听了大夫人这样,顿时就来了精神,“那依母亲的意思是?”
大夫人阴毒一笑,“你的手眼下已经好了很多,只要等到你手上的伤疤完全康复的时候,就是咱们反击的时候!花凉柒她以为成了太子妃就了不起了?哼,那也要看她有没有那福气命!”
语毕,大夫人的眼底含着无尽的阴冷和毒辣,让人在炎热的夏季,都不禁要打一阵寒颤。